年后
闵行早早回了住处。还没到正月十五,街上冷冷清清,店铺多半关着门,超市的货架上也只剩下年前的货底。
她原本计划继续找工作,对汪苏泷的那些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然而,正月十五刚过,汪苏泷的电话就来了。
“干嘛呢,老姐姐?”
“在找工作呢啊。”
“啊?怎么真没等我?我的话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啊。”
“年前那些?我哪当真嘛......”
汪苏泷却直接打断了她:
“行了,老姐姐。也别忙活了,跟着我走吧。”
闵行顿了顿,疑惑地问:
“跟着你?去哪儿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汪苏泷弹了弹烟灰:
“进京。”
没过几天,闵行把自己的全部家当装进了一个24寸的行李箱,SUV的后备箱装下它绰绰有余。黑色SUV没再走上班那条路,经停一座加油站后直直上了高速。
汪苏泷戴着深绿色墨镜,懒洋洋地倚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把着方向盘:
“你这点行李可真寒碜。难怪我说你没人情味儿,这话一点儿没说错。”
闵行在副驾驶给他调好导航:
“我是不想着置办太多,毕竟东西多了麻烦。赶上搬家、换工作都累人。再说我又没房子,买个1.5L的洗发水我都怕不好处理。”
“没事儿,”汪苏泷放下些遮阳板,“跟着我,这趟说不定咱俩真能财富自由了。”
闵行正色问:
“说起来,到底跟着你去干什么呀?你找好工作了?”
“工作?算不上吧,”他侧头瞥了她一眼,
“之前我有个朋友非要拉我一起创业,三年前就开始张罗了。这次刚好腾出手。你呢,属于是诛我九族被连累了,走得不光彩,背调也麻烦,一时半会估计也找不到好工作。就这样,我怎么能不顾你?”
“创业?”
闵行一惊:
“我什么都不懂啊,这能干的来?你叫我去,我估计也就是给你们端茶送水。”
“不能妄自菲薄啊。”
汪苏泷轻笑一声,
“你是那种【比起最终目的,只想把各个环节都做到最优,这样理所当然就得出最佳方案】的人。”
“再者说了。这种活儿吧,就是不能有让那些有经验的、有背景的人来干。那些人呢为了KPI、为了自己利益、为了自己履历好看,什么事儿都能看出来。倒是你这样的愚蠢大学生比较好。”
闵行讪讪地挠了挠鼻子,没再接话。
平心而论。她对工作一向不挑。写代码也好,摊煎饼也罢,都是谋生的手段,更何况二者在她眼里看来都属于二次加工业。正因如此,她反而没什么心理负担。
车子一路向北,开了四百多公里。
这辆SUV果然比汪苏泷之前那辆小轿车质量好,之前那辆开快了容易“发飘”,饶是闵行不会开车都下意识觉得不稳。
车载音响一路上放着歌,从陈奕迅到周杰伦,从香港到台湾,最后车子驶到平原区域,音响也放到了万芳。
闵行忍不住打趣:
“想不到你居然喜欢听这种歌?”
为了防止汪苏泷疲劳驾驶,她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汪苏泷抬了抬墨镜,看了眼旁边的闵行:
“万芳你都没听过?你们00后品味堪忧啊。”
闵行:
“我当然听过啊,只是觉得你才不到30岁,听这种歌儿是不是太苦情了?”
“苦情?”
汪苏泷的语气似是很嫌弃,
“这不叫苦情,苦情是没苦硬吃,自作自受。我这叫现实。”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向后掠去,大地从绿色变为枯黄,饱和度一路降低。
汪苏泷余光扫了眼身边的闵行,见她正横着手机,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看什么呢?00后?”
他调侃。
闵行头也不抬地回:
“《京城欢迎你》的MV啊。”
车子随着一个长下坡滑行,远处的高楼大厦像被拉伸的JPG背景图,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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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汪苏泷的朋友会面进展得很顺利。
他这位朋友姓莫,名校博士毕业。只是好像被导师压榨多年,有点道心崩塌,毕业后,索性一咬牙跑出来创业。
莫道长选择的领域和自己的专业相差甚远,甚至显得过于跳脱——
专注于法律领域AI研发。
老实说,闵行刚听到这个方案的时候不免眉头一紧,甚至在心里盘算了几次退堂鼓要怎么打得不动声色。
这东西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有点过于烧钱,同时风险大到不可估计。
这种全新的市场空白,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名校博士能做出来的稳妥选择。
莫博士和汪苏泷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越是没人敢碰的领域,越是有机会,”
莫博士笑得云淡风轻,
“人都把蛋糕盘子舔干净了,你才上桌,那不就只有当服务员的份儿了?”
“再者说,我们就是失败了也不过赔几年的青春,怕就怕咱们犹豫不决、畏手畏脚着不去做、不敢做,等几年后看别人做成了,只能在沙县小吃拼桌的时候捶胸顿足、懊悔万分。”
这话听起来有些夸张。
他像是魅魔,只是技能点在了话术上,无论说什么都有种让人不自觉点头的魔力,尤其是他后面强调:
“不管成功与否,各位工资都不会缺的,即使失败了也不会让任何人担责任。”
之后他又提了几点保障措施,闵行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莫博士自己的团队里还有十几来号人,既有他的研究生学弟,也有几位网上认识的好道友,像闵行这样的纯新人也有三四个。
莫博士发表完讲话后,大家就随意聊起法律相关话题。
闵行聊得磕磕绊绊,几次差点冷场,却也不至于完全掉链子,甚至还在在场的非专业人士中处于中上领域。
业务负责人的目光不时扫过来,带着点意外的欣赏。
“可能从小感兴趣吧。”
闵行含糊其辞地解释。
但实际上,她对法律的了解是因为当年陈轩就是考的这个专业。到了期末闵行还帮他复习,所以潜移默化也懂了不少。
说起他。
想不到自己总是因他得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机会。
团队计划五天后正式开工。作为初创公司,一切流程简化到一点不讲究的地步,但实行起来也因此灵活高效。
第一阶段以业务梳理为主,负责业务的人来上班就行,因此大部分技术人员都选择延后入职。
几次见面下来,莫博士看着闵行的干劲儿,好心问:
“不多休息几天?”
闵行笑了笑:
“休息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不如直接来上班。”
莫博士满意地点点头:
“资本家就喜欢你这种把工作当信仰的年轻人。”
一旁的汪苏泷却懒懒地补了一刀:
“你别跟她叨叨啦,闵行这个人呢,非常缺心眼儿。年轻人嘛,过两年就好了。”
当天回去的路上,或许是因为工作终于有了着落,或许是团队间的那股团结劲儿感染了她,闵行久违地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安心感,像是回到了初中时大家同仇敌忾冲刺期末考的日子。
这有点像少年跳跳的主角团,而闵行大概是里头剧情最少塑造最少的那个。
那天的晚霞格外美丽。
走出地铁站时,路边有人正举着手机拍照。闵行也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绚丽夕阳和百米高楼按下快门。
只是她的拍照技术实在说不上好,手机像素也很对得起她的技术,好好的夕阳被她拍成了雾霾天。
她看着相册里的照片,不禁被自己的手法逗笑了。熄了手机,她继续往家走。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她洗漱完就一头扎进了一米五的木板床。
房子是汪苏泷帮她联系的,似乎是通过公司一位熟人找到的便宜房源。
一室一厅,光线好、没有甲醛,住起来倒是很舒适。
汪苏泷之前就总说她没心眼儿,出去肯定吃亏,于是干脆好人做到底,来之前帮她把租房的事也打点好了。
不过房租自然还是得闵行自己掏,毕竟汪苏泷说得明白:
“人情归人情,钱归钱。”
房间对于她来说有点大,她的随身东西少得可怜,推开门后甚至有种样板房的空荡感。
闵行倒不介意,什么都不用干就是干净整洁的样子,还省了收拾的麻烦。
拉上厚重有质感的遮光窗帘,身下木板床的硬度给人微妙的安全感。
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刚闭上眼,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好多年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连梦都连着做了好几个。
梦里,她又回到了初二的那个夏天,自己鬼打墙一样绕着熟悉的校园和小巷子走个不停。
接下来的大半年,工作更是十分顺利。
团队上下卯足了劲儿,拆分后原本定为一年的任务,硬是被大家半年内啃了下来。
最难的部分解决了,但活儿总没有真正“干完”的时候。
四个月后,汪苏泷又拉到了一笔投资,这下大家终于能松口气了。
半个月后,汪苏泷又搞定了一个重要客户,对方答应提供数据源,并答应公司会初步采用他们的产品作为辅助工具。
这一回,团队总算跨过了初期难熬的一道坎。
然好景不长,泰极丕来。
自那以后还没出半个月,闵行就再次歇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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