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叫隆隆。”他坦然自若。
马儿像是回应般，发出一声轻嘶。
傅锦笑着嗔道：“真有你的，柳将军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不让他知道。”他笑了笑，又轻拍一下马头，“隆隆，很喜欢牠的名字。”
傅锦哭笑不得，他牵起她手往河边而来，轻声说道：“正隆，只在我身边半年，可是，他带给我的快乐，难以想象。”
“我看出来了，你对柳将军，有着特别的情感，其实，他对你也一样。”傅锦说道。
他一声嗤笑：“他贪吃贪玩，我无限满足他，他自然，对我不同。”
“嘴硬。”傅锦笑道，“柳将军重情重义，哪里只是因为贪吃贪玩，就对你不同？”
“他来之前，我只跟阿修，一起玩耍过，可他是个傻子，我母亲，让我模仿他，我愤怒而抗拒，母亲就拿，戒尺打我，一边打一边哭，我只好听她的话，可心里依然愤怒，面对着阿修，模仿他的时候，总觉得，是对他的，羞辱。”他抿了唇。
傅锦两手锁住他手，轻轻摩挲着。
“所以，我无法将阿修，视作朋友。”他接着说道，“后来隆隆来了，他与我同龄，他玩耍起来，很野很疯狂，开头的时候，他带着我玩耍，后来，我带着他，我们两个一起，花样百出，从未有过的，痛快。”他笑了起来。
“那，柳将军走后，你肯定很伤心。”傅锦看着他。
他一声叹息：“他走后，我有一个多月，没开口说过话，我想象着，他还在，后来，他真的回来了。”
他摇头苦笑，傅锦心中一紧，忙道：“你身边，真的有一个隆隆？”
“是，他跟我一起，吃饭，睡觉，玩耍，可是，他不会长大。”他说道，“他总是跟着我，我有时候，会厌烦他，就尝试将他，关在卧房的，暗室里，让他，跟我的画，在一起，或者，跟银子在一起。”
“他如今，还在吗？”傅锦又是心疼又是惊惧，小心翼翼问道。
“十四岁外出，归来后，他就离开了。”他笑道，“没想到今年，他还会回来。”
傅锦长长松一口气，也笑了。
“正隆小时候，被两次抛弃，长大后上阵杀敌，他似乎……”他顿了一下，“对什么都，灰心失望，很难相信别人，对前路很迷茫。”
傅锦听得一颗心揪了起来：“我平日里看他还好，总是笑嘻嘻的。”
“那是他为了，保护自己，他的心思，藏得很深。”他说。
傅锦的心揪得更紧：“那，咱们能为他做些什么？”
“不要忙着，为他说媒，柳妈妈逼他，的时候，你帮他挡着。”他说道。
“我知道了。”傅锦点头，“对了，他不是喜欢宝刀吗？咱们给他买一把？”
他失笑：“宝刀可遇不可求，那里是，能买来的？”
傅锦哦了一声：“可是，你这样一说，我很担心他。”
“给他时日，他自己会，找到出路。”他说道。
傅锦一声轻叹：“我会对他好的。”
“你对他，已经，太好了。”他略有不满。
“又吃干醋。”她咬牙掐他。
他抿着唇笑。
二人说话间，携手踏上冰面，慢慢向对岸走去。
“阿衡。”傅锦问道，“以前的时候，你怎么偷偷溜走？”
“你猜。”他看着她笑。
“让珍珠把阿修接到王府，离开的时候，留下的是阿修，离开的是你，对吗？”傅锦笑问。
他低头偷偷亲她，在她耳边说：“没错。”
“阿修与你的身形差不多吗？”傅锦问道。
“差不多，阿修比我略矮。”他说道，“因为我甚少离开，澜院外面，没人会留意我，闫妈妈不在，绿玉万事不管，很好糊弄，柳妈妈每日过来，珍珠跟她说，我在闹脾气，她就叹着气走了。”
“你总能在闫妈妈归来前回到家中吗？”她问。
“她每年夏季，都要回乡，住一个来月，有时候两个月，她对珍珠，很放心，柳妈妈对她，心存愧疚，总让她，多住些日子，为了免她牵挂，还会隔三差五，派人过去，送些东西，顺便让她知道，我很好。”他看着她，“其实，即便被她发现，也没什么。”
“那倒也是。”傅锦点头，“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闫妈妈都是向着你的。”
王爷默然片刻，沉吟说道：“她半生不易，倒是可以，为她寻一门亲。”
傅锦猛然想起柳将军曾开过的玩笑，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回头得问一问他。
又觑着王爷笑道：“你似乎不大情愿呢。”
“我感觉，在给亲娘，找后爹。”他笑道，“心里怪怪的。”
傅锦被逗得咯咯直笑，笑着说道：“你放心，你在意的这些人，都会让他们好好的。”
他就笑着偷香。
“哎呀，大白日的，边上那么多人，你怎么总不老实？”她躲避着小声说道，“我有个好主意。”
“说来听听。”他轻笑道。
“在养马的小院里挖通一条地道，通到澜院的暗室，他日有了危险，我们可以顺着暗道逃走。”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道。
“果真是，好主意。”他夸赞道，“过会儿回去，就开挖。”
傅锦扑闪着眼：“我们两个吗？”
他嗯了一声，笑道：“对啊，挖着挖着，就回家了。”
傅锦咯咯直笑，笑得帷帽上垂下的青纱轻轻拂动，他轻声道：“快别笑了，笑得我心里，痒痒。”
她不理他，笑得更欢。
他在她耳边说一句什么，她哎呀一声，白他一眼。
说笑着到了河对岸，沿着河边闲逛。
天气虽冷，河边却很热闹，人来人往的，几步一个小摊，有卖小物的，也有卖吃喝的，又有货郎来回叫卖，满满都是烟火气。
缓步逛过去，拐个弯，眼前出现一条小街，小街两旁茶楼酒肆林立，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阿衡，我想喝茶。”傅锦小声说道。
“好啊。”他扫了一眼，问道：“浉河茶搂，如何？”
傅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一座两层的青砖小楼，透过开着的明窗，能看到竹制的桌椅，素朴清幽。
“行，就这家。”她笑道。
他牵着她手上了石阶，抬脚正要进去，突听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二人回头看去，就见街对面一匹马狂奔而来，一个妇人在尖声叫唤，众人纷纷躲避，又有人喊道：“孩子，那个孩子。”
再看小街另一头，一个三四岁的男童受到惊吓，呆呆站着，早已忘了动弹。
急促的马蹄声响在耳畔，眼看着就要朝男童冲过去，尖叫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傅锦手里一松，眼前人影闪动，就见王爷一步跨下石阶，如大鹏展翅般几个起落，冲到男童身旁，伸臂将他卷在怀中，轻轻放在街旁，低声说一句什么，然后迎着惊马站立，眼看着马蹄飞踏而至，他飞身跃起，跳上马背紧紧勒住了马缰，那马爆发出长长的嘶鸣，前蹄挣动着高高扬起，马身几乎向后直立，王爷两手紧紧勒住马僵，两腿紧夹着马腹，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
连续几声嘶鸣，那马挣扎的力道渐轻，终于渐渐平静，耷拉着马头四蹄轻刨地面，一副被驯服的老实模样。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王爷策马驶出街面，在道旁停下，掉转马头凝目回望。
一个青年男子涨红着脸喘吁吁跑了过来，来到王爷面前不停打躬作揖，王爷跳下马，将马缰递在他手中，低声嘱咐几句，大步回转。
刚刚尖叫的妇人拉着孩子拦住去路，一连声得道谢，他摆摆手，加快脚步来到傅锦身旁。
那位妇人拉着孩子追了过来，不住口得千恩万谢，又摁着男童脖颈，让他跪下磕头，王爷躲在傅锦身后，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来应付。
傅锦忙拦住男童，不让他下跪，和气对妇人说道：“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将孩子看好才是正经。”
“本来拉着手的，一不小心让他给挣脱了。”妇人擦着额头的汗，拍一下孩子肩膀，“让你不听话。”
傅锦张开修长的手，圈在王爷手臂上，笑说道，“以后出门的时候，这样圈着他，他就挣脱不开了。”
“还真是。”妇人笑着，一把圈住男童手臂，“让你再跑。”
“孩子受了惊吓，还是抱抱他吧。”傅锦笑道。
妇人低头看过去，哎呀一声，慌忙抱了起来，孩子裤子一片濡湿，裤管上淌着水，妇人拍他一下，“竟然尿裤子了？”又拍一下，问道，“怎么不说话？吓傻了？”
看孩子不肯开口，有些慌张，抱得紧了些，声音也和气许多：“阿三不怕，不怕啊，有娘在呢，娘去给你买糖果子吃，甜甜的软软的，我们阿三最喜欢了，是不是？”
男童哇得哭出声来，傅锦笑道：“孩子没事了，快给孩子买好吃的去吧。”
妇人千恩万谢得去了，王爷扫一眼茶楼上下，所有窗子都开了，人们争着挤着，从里面探出头，好奇看着二人，他抿一下唇，轻声说道：“阿锦，这茶喝不成了。”
“那就改日再来。”傅锦笑着，拉着他下了石阶，手一直牢牢圈着他手臂，没有松开。
他也不挣脱，任由她圈着，抿唇跟在她身边。
上了冰面，方才挣开她手，握在掌中轻轻揉捏着，问她：“酸不酸？”
“有些。”她笑道，“毕竟不是孩子的手臂，我一只手都圈不住。”
他就笑，笑着又问：“可吓着了？”
“开头很害怕，可亲眼目睹你的能耐后，又觉得你非出手不可。”她笑看着他，抬手抚上他帷帽下的脸，“我的阿衡好生厉害。”
他抿了唇笑，眼巴巴看着她：“阿锦，我也受了惊吓，也要抱抱才行。”
她哧得一声笑了，笑着问道：“你跟那青年人，说什么了？”
“告诉他，不要牵着马，来到闹市，马受惊后，会踢死人。”他说道。
过了河回到对岸，他待要过去牵马，她拉着他手不肯放开，咬唇笑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他抱在怀中，小声说道：“这是你要的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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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夫妻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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