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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付卓旭有一点判断错误。
贺行和付卓旭从按摩房走出来，下楼之后回到了训练的场地。他看到付卓旭对站在一边的梁振比了一个OK的手势，恨得有点牙痒痒，转过身就去开始今天的训练项目了，付卓旭好像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很快也和梁振他们上楼，估计是去调整之后的饮食了。
贺行其实不吃软也不吃硬，能摧毁他防线的只有真诚两个字。
他在很多国家学习、工作或者比赛过，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因为贺行的身份也被不同的人用过各种各样不同的计谋，有想要钱要权力要地位的，也有想要和他发生关系从而获得一些什么好处的，这导致不得不架起一些防备来，经过那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他一向自认看人还算准确，至少他能分辨一个人是不是真心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贺行对付卓旭的态度就是无感，太多人对他暴露出侵略的眼神，太多人审视过他的身体，有的带着模糊或明确的暗示以为，有的则是明目张胆的敌意。
直到付卓旭关注到他脚背受伤的小细节。
这些年贺行被捧得很高，希望他一直坐在那个位置捍卫荣耀和尊严的大有人在，但是希望他狠狠摔下来的只会更多。所以他习惯了隐藏起所有的弱小，就算对疼痛再敏感，他都能保证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在金光闪闪的运动场上也是如此，更多的人关注他的成绩，人们会为亚洲拳王的胜利和汗水欢呼雀跃，几乎很少人会去注意贺行新伤叠旧伤，也许某一天因为这些运动伤害贺行跌落神坛，不少人还会阴阳几句。
他比任何人都怕输。成为THE的老板之后，他需要惧怕担心的事情就更多了，他手下的运动员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输，状态会不会下滑，几乎都是他需要操心的事，他自信自己有着最强的团队，但是他不确定人生的无常。
付卓旭像一个精细的钻头，明明默不作声，却能找到防御墙上最薄弱的地方，在钻开之后他选择也不是攻击，而是让城墙里的那个战士直视伤痛，然后帮助修补。
除非一个人永远将目光锁定在另一个人身上，否则怎么能随时随地发现那人状态不佳呢？
贺行没有找到答案，有时候付卓旭的眼神像野兽，他都有点惧于对视。
除了那个视线，贺行也很恐惧付卓旭一点点完全打破自己的防御，同时他又有点好奇，如果有人发现他把一个不够坚强的贺行关在城墙之后，见识到了本该强大的人弱小又可怜的一面，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会失望吗？
无数个失眠的夜晚，贺行试想过无数的情况，付卓旭出现以后，那个模糊的“他”变成了付卓旭的名字。
如果贺行的内心其实不像外在那样强悍，付卓旭会失望吗？
每次看到他身体的时候，贺行注意到付卓旭总会露出欣赏或者是激动的表情来，他的眼神会变得幽深，那种野兽的掠夺感也会加强，贺行反而不讨厌这种视线，因为野兽比人要真诚。
付卓旭对于**的坦荡已经到了足以令人胆战心惊的程度，贺行不是个新手，他远比很多人认为得要老练，但是他没付卓旭那么坦荡。
是因为和付卓旭的时候，他身处下位吗？
贺行一边重复完成着深蹲的练习，一边不自觉地望向付卓旭那边，那个人也像是受到什么心电感应一样看了过来，他对着贺行微微勾起嘴角，晃了晃手里的纸，虽然看不清，但是贺行能够勉强从模糊的图形和表格中知道，那应该就是自己未来备赛的全新饮食计划和指导建议，付卓旭正用这种方式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贺行眯眯眼，移开了视线。
重新回到面前斜下方的角度，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并不陌生的鞋。
乔森站在贺行前面，没有说话，只是面色有些复杂。贺行于是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把最后一组深蹲做完，完成了今天的力量训练之后就是专门的格斗技巧练习，速度练习，和一场接一场的练习赛了。
最后一组完成，贺行常常地吐出一口气，乔森将他手上的哑铃接过，然后递来了擦汗的毛巾。
“有事吗？”贺行朝他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还是主动开口询问了。
乔森笑了笑，“看到你的饮食计划了，戒咖啡呀...对你来说难度不低吧？这么有决心，我都要被感染了，一会儿我就用这个故事去鼓舞新人。”
贺行也放松地笑了笑，喝了一口电解质水，“我想突破，乔森，我觉得可以为生活和生涯都增添一些变量，戒掉咖啡我还没试过。”
他说完就朝着内收外展器走过去，贺行扶了一下冰凉的金属器械，看着乔森犹豫几秒之后跟了过来，他帮贺行掰开辅助固定板，又熟练地调整了重量。
贺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坐下之后就开始发力练习外展，他用较快的速度做完，向前借力撑着身体的手臂并没有收回，而是简单地对乔森说，“递增组。”
乔森点点头，又去调整重量了，金属片摩擦的声音会让人起好一阵鸡皮疙瘩，贺行确定插销锁死之后又开始了下一组练习。
两人很默契地加配重，练习，然后休息，重复了三次之后，贺行终于泄力靠着靠背，看向明显还想说些什么的乔森。
“你很信任付医生。”乔森动了动嘴唇，终于开了口，他目光复杂。
周围不仅有陪练，还有运动员，大家都赶着上午的时间段吭哧吭哧地完成力量训练，才好继续之后的针对性练习，哑铃杠铃配重片，还有数数和沉重的呼吸声交替起伏，一片热火朝天之间没有人会注意他们的对话。
“我信任团队的成员，而且他是张医生推荐。”贺行直视着乔森的眼睛。
或许是感受到了贺行的情绪，乔森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之前喝酒的时候，付医生好像一直在问大家俱乐部和你的事情。”
“备赛还有一个月不到，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还是说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梁振的背景调查？”贺行挑起眉毛，语气很重，但声音依然压得低低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希望你小心。”乔森解释道。
“我知道，你去吧，其他人应该比我更需要乔指导的监督。”贺行扯开一个笑，从器械上站起来走下，乔森虚虚一扶。
贺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那一扭多少还是造成了影响，他觉得今天小腿肌肉好像格外紧张，但刚才的几个动作，小腿都应该是放松的。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另一个器械走去。
“我听梁振说他现在住在你家，”乔森在贺行背后幽幽开口，“贺行，他也是你的变量吗？”
贺行动作一顿，随后拿起毛巾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扭头说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工作是工作，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有些话我已经说过了，乔森，不要让我重复，工作的时候也不要带情绪。”
“抱歉。”乔森很快就道了歉。
贺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后头传来乔森低低的一句，“晚上我送你回家，你今天别开车了。”
贺行没回答，他没说行也没说不可以，只把事件发展交给时间。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小插曲，大家都紧张地各司其职，就连两位当事人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状态，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只是正在和梁振以及后勤人员交谈的付卓旭将视线定在那里片刻，神色也只是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上午的训练几乎都以常规力量和有氧为主，全数完成之后，运动员与后勤医疗团队一起开了一个短会，梁振主讲，贺行坐在侧边的位置时不时补充几句，都是备赛期间的一些注意事项，还有部分人员的出入境材料补充完善，其中付卓旭就被提醒到了，大家也再次比较正式地全员认识了这位新来的中医按摩师。
这会儿已经到了会议的最后，众人也松懈下来，开起玩笑。付卓旭的块头在一众拳手里都属于佼佼者，身量和肌肉量甚至要比有北欧血统的贺行还有大一圈。
“你们还真别说，付医生以前真的也训练过，当过一段时间搏击运动员的，”梁振也放松了些，笑笑道，“所以你们可注意了，别有谁在不应该的地方下了赛场，到时候可真的是连队里医生都比不上了，准备好被所有人笑半年吧！”
咋咋呼呼的徐道英热烈地举起手，拍了拍桌子喊着，“报告！我，徐道英，要向这位哥发起挑战！我是这里最弱的哦，哥来试试！”
徐道英很热情地看向了付卓旭，主动说自己是最弱的那句让不少人笑开。
“你这可是灭自己人威风。”向来话少的年轻拳手沈博恒大概也是受到了气氛的感染，也开口道。
小重量灵巧型爆发选手沈博恒，以空手道和跆拳道为核心技术，在综合格斗顶级赛事上有着很强的势头。
“我很久没训练了，如果有这种团建活动的话，至少先让我准备一段时间。”付卓旭微笑着说道。
“没问题啊，付医生，我们这里最不缺的一个就是训练器械，还有一个就是训练人员，”梁振哈哈一笑，然后拍拍自己的脑袋，“哦哟我忘了，俱乐部所有相关人员在自己的工作完成之后都可以参与训练噢，算是THE的福利吧。”
估计只有THE这样的俱乐部会把这个当作福利，不过如果是和贺行打一场，大概不管输赢都不亏就是了。
贺行听着大家又闹又笑，很沉稳地翻看着这段时间的训练计划安排，有更专业的人替他完成了这部分的任务，他也只是看看而已。没几秒之后，贺行就感觉到对面有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他敏锐地抬头看向付卓旭，见对方无声地开口，那嘴型看起来是，“打一场。”
贺行舔了一下嘴唇，同样回望过去，无声地将口型做得又慢又完整。
“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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