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暮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说下一次站在讲台上时会凶一点，她就一定会做到。
“叶明舟，想做第一吧？”陈江暮注视着叶明舟，是审视的目光。
“想。”
“那就写篇驳论出来。”
“如果我说你不能拿第一，那你就反驳我，说服我，你可以拿第一。反之，我说你能拿，那你反驳我不能。”
“这怎么写得出来？”叶明舟直接说。
“试试。”简短的回答。
“其他人也一样。试试反驳自己，怎么反驳自己来辩论队。”
“陆合树。你就反驳自己，说来辩论队的理由。除了拜师学艺。”
“可是我不会。”刘成说。
“我没有学过。”王闲也说道。
“关我什么事？”陆合树摊手。
陈江暮此刻笑容没有挂在脸上，凛然，不容置疑。好像他们不是队友，她是他们的上司。她只是冰冷地看着每一个人，目不斜视。
没人敢再说话了。
“没什么不会写的，怎么说都可以。”
她像是看穿面前这群人对她的质疑或者是单纯的疑惑，随后继续说道：
“我们是平等的。”
“我会写两份，一份是反驳我接下这个活，一份是反驳我不接这个活。”
“打辩论之前，试试做自己的杠精。”
这句话很简单，但同样和他们之前想的完全不同。
每一个来到辩论队的人，都很清楚辩论是什么。它并不是钻牛角尖当杠精，也不是单纯的反驳对方的观点。
但陈江暮说，让他们试试做杠精。
从对辩论的单纯反驳认知，到认识到讨论问题的思想碰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已经成长，已经是15岁的高中生，已经比初中的小屁孩成长了不少。
所以他们不服。
“我们来辩论队，不是为了做杠精的。”刘成说道。
“我知道。”
“但如果连最基础的杠精都做不到，可能也不需要参加了。”陈江暮作势起身，似乎准备直接离场。
沉默了很久的林揽洲说话，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同样能听得出思考与质疑。
“你可以证明你自己说的是对的吗？”林揽洲只是这样问。
“不能。”
“我完全做不到。”
“那你凭什么要求我们做事啊！你不也只是个新人。”叶明舟听到这话烦了，陈江暮认为，他是一个情绪很振荡的人。
“就凭我，需要替你们负责。”
“为什么？”叶明舟问道。
“收钱了。”
这个理由，让在场的所有人再次沉默。
只有陆合树说话：“不是，这和我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陈江暮又坐下来，继续说道：“那笔钱我不会自己用的，你们放心吧，属于辩论队的美食经费。”
“什么？”刘成疑惑。
“是主任饭卡里的餐补。”
“？”在场所有人继续震惊。
“多……多少钱啊？”王闲弱弱问。
“不知道，我没有看过。”
陈江暮拿起手机开始随意翻看，像是继续准备呆在这里闲聊。房内凝滞气息似有了流动的空间，开始乱转，混乱至极。
她就在这种混沌的条件下，继续开口。
“反正够花三年。”
反正话题从她的杠精论立马转到了讨论她的年薪问题。陈江暮真的没想到，就这种东西都能讨论的鸡飞狗跳。
“不是，主任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他亲戚啊，还是什么他领导的女儿之类的。”刘成问道。
“我怎么知道。”陈江暮摊手，“我在确定自己来江港一中的时候，我都不认识他。”
她又思考了下，补充道：“我爸妈应该也不认识他。”
“啧，那你之前得有多牛逼啊。”叶明舟说道，“想了想，就我这个菜鸡，我觉得信你也不为过啊。”
…
几个人就这样吵来吵去，莫名其妙就觉得她人很好。只有王闲和林揽洲没说话。
“？”
陈江暮整个人都傻了。
她一向觉得信任这种东西，是一种玄学。
出门在外你说了什么离谱的事情别人都会信，在校内可能甩自己的获奖证明都有可能不被认可。
她觉得这多少可能有点心理学领域的知识参与，有些人就会有这样的魔力，而有些人就没有。
她难得开句玩笑：“你骨骼清奇，有眼识珠，孺子可教。”
“有病。”叶明舟骂。
陈江暮难得爽朗起来，笑得特别开心。
“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几人一同说。
陆合树和刘成先行离开了，叶明舟和林揽洲也回去
王闲在出门前，走到她面前，有点内向的低下了头。因为王闲身高实在比陈江暮矮了一节，又抬起了头，踮脚凑到她耳边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人很好的，辩论队一定会办好的。”
“谢谢你。”陈江暮笑着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宝宝。”
小姑娘直接脸红，然后拿着自己的书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大家成群结队的走了，陈江暮关上窗户，随后出了教室门。
门锁转动的瞬间，她转头，发现楼梯口旁有个人。
这人很高，肩上斜挎着电脑包，侧靠在墙上。他双手交叠，神情算不上慵懒，但是非常随意，随意到他看起来只是在这里休息。
暗下来的走廊守住了旋转楼梯透进的路灯光芒，地面笼上一层薄纱，一阵风灌入内里长廊，吹得风铃摇摇晃晃，发出清脆声响。
陈江暮抽出钥匙，边把钥匙揣进口袋边走近长廊中靠着的那个人。
“林揽洲，你没和叶明舟一起走吗？”陈江暮站定于他面前，眼神中满是疑惑。
她看着他将身子缓缓直立，并且和他目光交汇，他注视着她。那种淡然感向她袭来，搅动心中波澜，陈江暮被动移开了眼神。
“没有，等你。”
认识第一天，第一天的同桌，一起参加完社团活动回教室，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但是如果是等人呢？
陈江暮不知道。
但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鬼使神差地乖乖跟在林揽洲后面。
下楼梯的时候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陈江暮曾经是个热爱打辩论的人，当然不太喜欢这种沉默的感觉。
于是她开始找话题：“你的电脑用的什么牌子？”
“这台是华为。比较旧了。”
“多久了？”
“5年多。”
“那还不算久。”
“嗯。”
“你用什么系统？”
“这台是windows。”
一问一答，对答如流。陈江暮莫名从中找到了平衡，继续问道：
“为什么你一直强调这台，你还有别的电脑吗？”
“有很多台，我在家用装了linux的那个比较多。”
“哦哦，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电脑。是干批发的吗？”
林揽洲在这种毫无表情的一问一答当中突然被她这一句话逗笑，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不是干批发的，妈妈以前的职业需要。”
妈妈具体什么职业陈江暮不敢过问，只能问些其他的：“为什么来参加辩论队？”
此时林揽洲突然转头直视着她：“陈江暮同学是要查我的家底吗？问的东西很多。”
“对不起。我只是不擅长和别人闲聊，只能问点问题……”
“那该轮到我问了吧。”
“你问。”
“陈江暮同学，之前是实验中学毕业的吗？”
陈江暮愣了一下，“嗯。”
“嗯，陈同学似乎和人单独聊天的时候不会像站在台上那样。”
“哪样？”
“冷漠。”林揽洲说完，看着她笑了下。
“人都是有社交面具的，在这种场合，开始没有得到信服，后面可能很难了。”
“哦。但你好像什么时候都是冷冷的。没有”林揽洲自顾自说。
陈江暮此刻很想打人。
她想说：你才认识我多久啊！一天表现出来的能有什么！
但她还是没说。
“可能就是这种性格吧。”她只能边走边回答。
“是吗。”林揽洲意味深长地道了这句话，他们已经走到班级，他推开大门，班级里的氛围很轻松释然，吵吵闹闹。
陈江暮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桌上还没有写完的作业，开始发愁。
她数物化生都已经写完，但历史政治虽然一周不上几节课，但是作业还是和平行班布置的一样多。
加起来卷子一天有一小叠。
于是陈江暮转头看向坐在他身旁位置上，拿着水壶喝水的人。
今天发下来的作业被他随意塞在桌前的一排书内，看起来压根没打算写。
这人现在神情还是淡然的，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万恶的竞赛生。
陈江暮很不爽。
“你不用写作业吗？”她问。
“不用。”林揽洲说，“我可以不用。”
“可是你没有停课。”
“我不用停课去学竞赛的内容，这些高中课程对我来说更有价值。”
“为什么？”
“因为我竞赛学的很好。”林揽洲慢条斯理说道。
“哦。”
…
陈江暮直接不想管这种人，直接继续开始写作业，身旁的人也翻开了自己的书，大概也是和编程相关。
整个40分钟，林揽洲其实坐在班级的时间只有10分钟，剩下30分钟都带着电脑在门口走廊的台子上写代码。
他写了多久代码，陈江暮就思考了多久。
为什么一个竞赛生还要来参加辩论队？
边写作业边想事情其实很不好，但陈江暮早就习惯了这种双线思考，不太影响。
最终她只得出一个结论，竞赛生也需要玩。
林揽洲。你也是等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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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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