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米的高空,两道白色光影缓速穿梭于黑色的云层。
失重感带来的眩晕被移动的凉风中和,像是酒液微醺,脸颊泛红的暮笙低头看向脚下的人间。
“若是害怕,就闭上眼。”身前的人突然开口。
清冷的语调下是细心地安慰。
可惜,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借尸还魂的过路人。
暮笙舔了舔唇,双手捏了捏对方的衣摆,抓得更紧了些。
等了几秒后,虚虚抱了上去,脑袋在后背上微不可记地蹭了蹭。
感受着瞬间僵硬的背脊以缓慢的速度再度放松,暮笙出声回应。
“谢谢,卿卿哥哥。”
细若蚊吟的呢喃因停顿暴露出说话者的犹疑不安,和过度渴望的依赖。
感受着衣料传来的轻微轻抖,暮笙乖巧地闭上了眼继续假寐。
卿羽尘是仙族第一剑,也是妖鬼暮笙之死的获益者。
正人君子最怕成为道貌岸然者,所以这份愧疚便是他最好的武器。
二十分钟后,感受到风速渐缓,暮笙控制住呼吸和心跳声假装入睡。
一分钟后,一股温和的力量将自己的手揉开,整个身子被轻轻托起,淡淡的竹香味儿钻入鼻尖,唯独少了份温度。
待脚步声停下的那一刻,暮笙数了三秒缓缓睁开眼,晶莹的泪珠不要钱似地一颗一颗滚落下来,滑过苍白的脸颊,下意识咬住的嘴唇变得殷红无比,如血珠淌过的花瓣惹人垂怜。
“阿,阿笙?”波澜不惊的声线多了几分起伏,但依旧是冷淡的,就像是捂不热的冰块。
暮笙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滑过两人之间被灵力隔开的咫尺距离,垂眸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腰身,身体剧烈颤抖,发出一个又一个间断的颤音。
“卿卿哥哥,我…我害怕,我…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空气里一阵安静,暮笙抬起头,那双干净澄澈的双眼如池水般映照出恐惧的妖鬼,却没有一丝怜惜。
看来,演过头了。
他蓦地松手,嘴角随着低头的动作缓缓垂落,身体像毛毛虫一般慢腾腾地挪到竹床的角落。
离那双眼睛的主人最遥远的地方。
竹子散发的凉意攀上上身体,如同万虫噬咬,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细碎疼痛再次被唤醒。
莫名想念“暖手宝”的暮笙突然有些担忧被掀飞的“妖王”。
还是速战速决吧,他想。
下一秒,巨大的吸力如同马桶塞一般,暮笙不受控制地腾空滑向原位。
错愕的眼神里,居高临下的“白天鹅”以平视的姿态落座身侧,吐出了两个音节:“别怕。”
余光里,叠在衣袖上的白色衣角被随意一挥,落在一旁。
眼前的白色睫毛恍若轻羽般抖动几秒,又一晃,暮笙落入了一个很轻的怀抱,与妖王温热到灼人的体温相比,显得温润又疏离。
难以克制的酸涩感涌上鼻尖,又被暮笙压了下去。
这是来自原主记忆里的情感,竟然厚重到灵魂里都沾上了这份爱意。
真傻,无可救药的傻。
暮笙垂眸,靠着宽厚的肩,嘴角微讪,闭上了眼,他困了。
“困了吗?”卿羽尘轻轻推开暮笙,用手扶住瘦弱的肩。
惺忪的睡眼半阖着眨了眨,暮笙点了点头,乖顺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那就……”
卿羽尘话音未落,暮笙一个微挣,实打实地抱住白色衣物下的腰身,闭上眼像只小猫一样满是依赖地嘟囔道:“卿卿哥哥,好香,有阿笙,喜欢的味道。”
下一秒,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暮笙压到竹床上,脆弱的身子因为骤至的冷意缩了缩。
“你该睡了,早些安歇。”冷冰冰的语气泛着凛冽的寒意。
耷拉的眼皮下,逐渐远离的白色背影变得虚幻起来,如天上月,水中天,不染凡尘,不入俗世。
过犹不及,看来以后得把握好度,暮笙想。
屋里,呼吸声逐渐放慢,变得均匀。
窗外的微风也变得格外轻柔,垂落的乳白枝叶晃着枝丫,一片白色的落叶摇摇晃晃地飞到竹床上,像个跷跷板一样歇歇停停地龟速挪动,终于触碰到白色衣袍。
睡着的人却突然侧身,叶子直接滚上了天,一阵忙乱之下以分毫之差落到了地上。
朝朢:(▼皿▼)
气而不弃的朝朢重振旗鼓,继续攀登高山。
床上的人却突然发出轻微声响。
朝朢急急翻滚上行,登顶的前一秒,白色大山忽至。
朝朢,~(?ー`~) 晕。
衣袖下,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收紧,青紫色血管近乎透明。
暗无边际的黑暗里,被火光照亮的方寸之地,暮笙被抵在冰冷的墙壁上,身后的水泥柔软地契合着身体的形状。
肩上,温热的呼吸撩过单薄的里衣蹭上脖颈。
身前人的黑色衣袍随之落下,露出一张噙着笑的乖张面容,黏黏糊糊的声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
“好久不见,我想你了,笙笙。”
持续抖动的暮笙瞬间停止用力,无法控制地看向眼前,鸢尾花型的深紫色瞳孔如同深邃的夜空逆行倒转,引人探索。
是梦吗?
暮笙用力闭上眼,手心的刺痛刺激着跳动的神经。
脑海中浮现出魔族少主任斐的介绍,乖戾狡诈,擅长拿捏人心。
“笙笙,为什么不看我?”委屈的控诉再次响起,失落的语气引人动容。
暮笙睁开双眼,水汪汪地瞪着任斐,一脸戒备:“我不认识你。”
狐狸眼瞬间耷拉下来,又迅速亮起,天真的语气随着缠上脖颈的手变得毛骨悚然起来。
他说:“笙笙,让我看看你的脑子吧。”
下一秒,暮笙看不见了,更确切地说,他的眼睛被蒙住了。
钻心的疼痛从头顶向下突入脑子,如同尖锐的钻头。
但很快,感觉消失了,意识如同一叶扁舟飘荡在浓稠的黑色大海之上,破碎的画面缓慢浮上水面,不断逼近,最终挤入海面上唯一的光点。
床上,暮笙无意识地喊着一遍又一遍的疼,因为太过无力到最后只剩下短暂的音节,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潮红。
白叶微微蜷曲,又再度舒展,迅速侧身翻转到腹部,在后倒的前一秒倒了回去,催动着暮笙体内的妖丹输送热量。
沉入海底的白色光点变得亮了些。
感觉身体变轻些的暮笙尝试张了张嘴:“然然?”
下一秒,他看见满脸欣喜的任斐张开双手。
没有温度的怀抱里,耳边的声音满是认真:“笙笙,妖王和仙族都是坏人,一定要记住。”
暮笙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直接把人推倒在地,出乎意料地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他紧紧掐住任斐的脖子,泪珠顺着睫毛一滴一滴掉了下来。
任斐舔了舔落在嘴边的泪,咧开嘴,亮晶晶地等待着。
下一秒,暮笙却松开手,趴了下去,听着对方因为窒息略微加速的心跳声,带着颤音哭诉着:“然然,我好疼,好疼,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爱我。”
转瞬间,暮笙已经成为了被压制的一方,深紫色的眼眸紧眯着,透出危险的气息。
“然…然?”
“不许提他。”黑色的阴影将暮笙拢住,柔软的唇瓣一下一下落在眼尾,舔舐着泪珠。
“不要为他哭,我会难过的,笙笙。”
温柔到令人沉迷的语气,敲在暮笙的心上,心脏微微加快,难以控制的眼泪夺眶而出。
暮笙侧头闭上眼,他现在很想洗把脸,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然后去找系统问个清楚,这该死的,令他恶心的情绪。
压下一波又一波的感动,暮笙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任斐,然后一把抱了上去:“然然,我好累,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对么?”
“对,睡吧,我的笙笙,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伴随着轻缓的语气,睡意再次袭来,难以抵挡。
直到清晨的钟声响彻整个云霄。
妖族最高的山洞里,侧躺着的朝朢睁开眼,吐出一口鲜血,用暗色衣摆擦了擦,一簇蓝色火焰骤然从手心升起,将衣服燃烧殆尽,落在身侧的火架上,散发出幽幽蓝光。
转眼间,一套崭新的火纹衣袍已经穿戴整齐,飘飘然倚靠在洞口。
山下,红色火焰一路熄灭至林口,无数火种汇成半空中的红色光圈,围住最中间的白色透明光球。
天亮了。
又或许从未亮起过。
仙族。
正中央玉制正殿旁隔空的小山峰上,一大一小两座竹屋互相依靠。
大些的竹屋里,白衣胜雪的衣袍走至门口,脚步微顿转向幼时居住的地方,静静地凝望许久。
直到一封白色的信封飞来,显露出现任仙族族长的红色印章。
卿羽尘才移开视线,将信封捏在指间,在空中划过一道生人勿进的禁令缚住整个区域,掐住剑诀向正殿飞去。
只是,他忘了暮笙不是阿笙。
暮笙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竹屋里,悠悠转醒的暮笙伸了个懒腰,一夜的折腾留下了两个浅浅的黑色眼影,让精致的眉眼显得更加深邃。
他捻起腹部微微蜷起的白色叶子,晃了晃,又用力地捻了几下,随意扔到地上。
看着神似白色花瓣的叶片破破烂烂地沾上尘土,一夜的郁气儿瞬间消除。
神清气爽的暮笙看了眼窗外,亮堂堂的天,亮堂堂的地,和正常的白天似乎没有多大分别,那么光源在哪里呢?
心动不如行动。
暮笙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眼前出现了一道透明的类似气泡的屏障。
“是因为体内的妖丹吗?”暮笙碰了碰,却并未受到阻碍。
他直接穿了过去,顺着唯一的透明阶梯向主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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