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时,小雨忽至,随后越下越大。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窗沿上,发布噼里啪啦的响声。
宋时微睡眠本来就浅,这雨刚下大就被吵醒。她推开窗,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水汽。雨水溅在她的手背,带着些许凉意。
她开始想起江淮直,如此雨大,他出门可带了伞?上朝路湿,他是否会湿了鞋袜?若是湿了,那早朝站这么久可甚是难熬的。
迎面吹来一股冷风,宋时微只穿了睡觉的薄衫,忍不住一哆嗦。她双手抱住自己,搓了搓手臂,然后将窗户关上。
宋时微窗户刚合上,就看见念春从外面端来了热水。宋时微将手伸入热水中,总算从刚刚的冷意之中缓了过来。
“阿雾出门了吗?”宋时微问道。
念春接过宋时微的手帕,回答道:“一早就出门了。”
宋时微昨日安排阿雾和丁原两人去听雨楼,听雨楼是宋时微手上在京都之中最重要的一个节点。她需要阿雾去那熟悉一下,方便日后筹谋。
念春进来的时候没关门,宋时微透过门看向院子。海棠树的枝叶被雨水的洗涤之下变得格外翠绿,随着风沙沙作响,她突然想起了在江都的日子。
江都的夏日和京都不一样,京都干燥,夏日里也多是艳阳高照。而江都的话则雨水多一些,也不似京都这般燥热。那时的公主府中也种着海棠树,若是下雨了,也是今日这般场景。
下雨降温后,每家每户都会煮上一碗驱寒汤。在江都,那汤叫暖汤。江都习俗,喝了那汤就不会在降温后得伤寒。
“念春。”
“怎么了小姐。”
宋时微看着外面的雨在地面溅起水花,只感觉就这么洗漱的一会功夫,雨好像小了点。
“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的一张单子,上面有教的那个驱寒汤吗?”
念春点头:“知道的,我已经学会了,小姐想喝吗?”
宋时微点头。
“好,那我现在就去做。”
念春说罢就转身要走,宋时微又将人喊住:“等等。”
“你等会熬汤的时候,记得多熬些。好了给慈安院送些去,给我倒一碗,剩下的在火上温着。”
念春点头:“好。”
宋时微看向外面,自顾自的轻喃道:“若是晌午之前雨停了,那么我就去找你。”
许是老天有意,念春的驱寒汤刚刚做好,雨就已经停的差不多了。宋时微喝了口汤,熟悉的味道充斥口腔,只感觉自己浑身都舒坦了。
她将碗中最后一口汤喝下,擦了擦嘴道:“你去将那汤装好,我们去明镜司。”
“嗯?”
念春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疑惑出声,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应道,“是”。
等坐到去明镜司的马车上时,宋时微才觉得有些冲动了。江淮直如今这般忙,此时也不一定在明镜司。再说了,这汤等晚上他回来时再给他也是一样的。她这般心急火燎的跑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见他。
想到这,宋时微连忙摇了摇头,试图将脑海中的思绪摇出。
怎么会是想见他呢?不过是,不过是她忧心修法一事罢了。对!就是修法,江淮直说今日会将修缮好的条例交给宋弘和看,她只不过不放心去看看罢了。
“对,就是这样。”宋时微宽慰自己道。
没人知晓宋时微内心的这番纠结。
马车很快就到了,宋时微今日是一身女装。她朝门口走去,正打算递上令牌。门口守着的两位司使就朝她行礼
“夫人。”
宋时微眉梢微挑,有些讶异:“你们认识我?”
其中一人道:“之前夫人来明镜司时有幸见过,大人下旨说若是夫人来就不必拦着。”
宋时微忍不住嘴角上扬,却又听到他说:“夫人,大人今日被陛下留住,不知为何惹得龙颜大怒。被罚庭杖,陈息大人刚刚赶去宫门接大人。”
手中的令牌应声而落,还没等念春反应过来,就看见宋时微转身朝马车跑去,念春连忙捡起递上的令牌跟了上去。
宋时微忽然回过身来,看向念春:“念春,你去找元昊,让他立马去江府等着我们。”
说罢便立马上了马车,对着马夫道:
“快,去宫门!”
宋时微坐在马车里,面色凝重。手中盘转着手串,一时心乱如麻。
“刘叔,速度再快点。”
门帘外的马夫刘叔大声答道:“夫人,大雍律法不许当街纵车,不能再快了。”
宋时微闭了闭眼,长吁一口气。绞住自己的手串,不断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马车刚一停下,还未等马夫替她掀开门帘。宋时微就着急忙慌的自己掀帘而出,然后干脆低落的从马车上跳下。
陈息站在宫门处,马车刚到他就看到了。是江府的马车,他就猜想可能是夫人来了。果不其然,马车刚一停下,陈息很快就看到了宋时微。
陈息连忙迎了上去,宋时微也看到了陈息,她朝他急匆匆地跑去。
“夫人,你……”
还未等他说完,宋时微便焦急地问道:“江淮直何时出来?”
“属下不知,但大人刚受罚我这边便得到消息赶来了,想来是快了。”
宋时微只好同陈息再外面等着。
陈息偶尔抬头看向宋时微,她脸色依旧平淡。光看脸色,宋时微怎么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嘴巴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手上不断的盘转着手串,透露出她内心的焦躁。
宫门很快有了动静,宋时微立马上前。随着角门门缝缓缓打开,两侧还是熟悉的朱红色宫墙,让人难以忽视。
但是宋时微第一眼就看到了江淮直,他穿着一身红色官服被一个侍卫架着,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出他脸色的苍白。
那扶着江淮直的侍卫,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一举一动皆是强硬,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两边的守卫脸上带着同那侍卫一样的表情。
一种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表情。
宋时微的目光顺着笔直森严的宫墙延伸而去,还能看到远处宫宇的檐角,一层叠着一层。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宋时微再次感受到了,皇权之下的压迫。她很早就知道,着看似尊贵的皇宫,其实是一头食人的野兽。它毕竟会吞没人们的□□,还会腐蚀每个人的心。
江淮直的身影逐渐走近,红色的官袍被风吹起。他垂着头,头上的官帽看似摇摇欲坠,却一直平稳地戴在他头上。江淮直脚步蹒跚,虽然被扶着,却仍感觉下一秒就会倒地。他低着头慢慢地走,没有看到宋时微。
直到江淮直再一次差点倒地,而一旁的侍卫只是无情地捞起他的手臂时。宋时微再也忍不住,拔腿打算冲进去。
门口的守卫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将她拦住。
“未有诏令,不可擅自闯皇宫!”
宋时微愣住,然后双手无力地垂下,妥协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如今已经不是公主了,早已不能随心所欲了。就算她不怕,可是江淮直会怎样呢?他是否会因为自己再次受罚?
无论宋时微想与不想,她如今同江淮直,确是一体了。
她恭顺地退到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江淮直走近。等江淮直脚刚迈出宫门时,宋时微立马上前扶住江淮直的手臂。
江淮直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到她时眼中满是惊讶。他将另一只手从那侍卫手中抽回,覆在宋时微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我没事。”
宋时微感受到他手中的凉意,在眼泪夺眶而出前低下头,强忍喉间的酸涩:“走,我们回家。”
宋时微就这么搀扶着江淮直往马车的方向走,等走到离宫门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江淮直忽然停住,回头看向那宫门。
他的脊背因为受伤而微微弯曲,可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用着一种决绝而又悲痛的眼神,看向那皇宫的方向。
宋时微没说话,只是扶着他,静静的陪着他站着。
片刻后,江淮直回过身来。宋时微听见江淮直虚弱,又带着浓重悲怆的声音。
“老师今日辞官回乡了。”
宋时微僵住,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江淮直。他又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眼角微红,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宋时微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江淮直低下头,看向宋时微。宋时微望着他的眼睛,只觉心头一颤。
宋时微贴身扶住他,两人的距离格外的近。那双眼睛望过来,宋时微甚至能从他那琥珀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江淮直的眼神依旧温柔平和,只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凄惨和落寞。眼眶微红,眼里因为有泪,闪着细碎的光。嘴唇因为克制,而微微颤抖。
这是宋时微,第一次见他哭。
他朝宋时微露出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一滴泪因为这抹笑,从微微弯起的眼眶而落下:
“阿棠,如今朝堂之上,当真……”
“唯思年一人了。”
老师是我们小江大人在朝堂之上唯一的倚靠啊。
最近在写一个非常重要的情节,情节有点悲。外加我最近在看的一本书,也很悲,也可能是我泪点比较低,天天晚上哭,我真的要晕倒了┮﹏┮
强烈推荐大家去看胡塞尼的《灿烂千阳》,我最近刚看完,非常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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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何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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