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的话像是一声惊雷,炸响在这朝堂之上,瞬间引得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汪兴贤一派强忍内心的喜悦,不停的交换眼神。而顾景一派则同江淮直一样,皆是难以置信。冲动者甚至立马跪地,同陛下道:“不可啊陛下。”
江淮直听完后忍不住踉跄一步,差点站不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师,眼眶酸涩。朝堂之上人声鼎沸,但他似是耳鸣了一般,什么也听不清。
他只是呆站着,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后来,江淮直听到龙椅上的人说:“准。”
一个准字,像是一场瓢泼大雨淋在江淮直身上,他清醒了过来。他想去追问老师,但是一下朝宋弘和就让他和宣王去宣和殿。
他看着老师被簇拥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握,却又无可奈何。
宣和殿内,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汇报修法一事。但在他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宋弘和时,却看到他眼睛微眯,像是鹰隼一般,锐利而又不善。
江淮直不知道他是因为修法一事恼怒,还是因为刚刚在大殿之上,江淮直差点追出去一事恼怒。他说完后低着头,安静的等着宋弘和的审判。
宣和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好似一根银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江淮直才听到前面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江淮直,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江淮直闻言立马跪下,“臣惶恐。”。嘴上虽这么说,但是脸上确是一脸平静。
宋弘和冷笑一声道:“刘植一案,凶手就是其夫人。如今大雍,对雍律中女子之法意见颇多。二年这番修法,其中近三成都是完善,而非去除,你是想干什么?”
江淮直其实知道宋弘和的意思,也知道他想听什么,他甚至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能勾让宋弘和态度缓和。但是江淮直却不想说,他脑子里全是老师要辞官的事。对于宋弘和,他此时还真就不想应付。
于是他低着头,缄口不言。宋弘和见他一声不吭,愈发生气。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着江淮直扔去,没有打到他身上。茶杯落在他面前的地上,瞬间碎得四分五裂。里面的茶水溅到江淮直衣服上、脸上,可他却依旧不为所动。
宋弘和气极,罚他庭杖。他也依旧是一言不发,毫不犹豫领罚。可是等第一仗落到江淮直身上时,那巧妙的力道和位置。像是一抹强光照亮了他的思绪,他似乎明白了一切。
说到这,江淮直忍不住咳了两声。他刚醒,一下子说那么多话早已时力不从心,声音也沙哑得很。宋时微连忙端起茶杯递上,一杯茶入喉,江淮直才觉得刚刚火烧似的喉咙好了些。
他正欲开口再讲,宋时微却抬手打断。
“你好好歇着吧,接下来的事我来说,看我猜的对不对。”
于是江淮直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他看着宋时微先是低头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双手逐渐紧握,内心纠结片刻才鼓起勇气开口。
“宋弘和虽说罚你,但是却并未下狠手,说明他其实也没那么生气。若是因为变法,那他定会狠狠处罚,以做警告。所有他今日罚你,那就不是因为便罚,如此便是因为老师了。”
“他逼你做只听命于他的孤臣,所以不喜你与老师之间还有往来。所以他罚你,是为了提醒你这件事。但是若是你真的同老师之间没有半点情分,宋弘和心中也不放心。你对师长都尚且如此绝情,对他又会怎样呢?他虽有抬举之恩,却不认为能不得过师徒之情。”
“于是他看你为了老师一事心不在焉时,虽不高兴罚了你。但是心中也算放松了些,你至少不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所以你只是做着样子罚了罚,并未动真章。”
“我猜得对吗?”
江淮直笑着看着宋时微,眼里满是欣赏。他很喜欢看宋时微侃侃而谈的样子,特别当她猜测他的想法时,总能大差不差。那种感觉像是遇到了知己,宋时微再他眼中,真的好似会发光。
江淮直听的出神,怔忡了几秒后才发现他最后一句是在问自己。他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什么又摇头。随上宋时微不解的目光,他开口解释道:
“是,但不全是。”
“还有什么?”
江淮直继续道:“当那第一杖落在我身上时,我确实如你所说的那般想。可是后来,我又想到了变法。我突然想起,变法究竟是如何变成修法的?”
“于是我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是老师同陛下聊完后,第二日陛下就说改变法为修法。陛下这些年对老师看似尊敬,但是老师说话做事向来不顾情面,两人意见不合也是常有,所以陛下其实早就对老师心存不满了。”
“所以我想老师应是用辞官换了陛下修法,所以老师才会多次用那种眼神看我。当初变法改修法我心中就觉得奇怪,只不过后面没什么异常,外加我现在格外忙碌,慢慢的就没放在心上了。”
“如今看来,这代价在这啊。”
说罢,江淮直看向宋时微,心中其实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虽然宋时微从未说过,但是江淮直从这段时间可有看出,宋时微对于陛下有着自己的看法。就好像她很早之前就知道陛下是个什么人,以至于后面得知陛下的一些行为之后,她都过分的惊讶。
只是这次宋时微的面色虽有些许凝重,却不似之前那般难以置信。不知沉默了多久,江淮直才听到宋时微落寞的声音。
“江淮直,你说那权势,真的就那么容易改变一个人吗?”
一句话,像是询问,但更像是感慨。
江淮直看着宋时微落寞的神情,那个‘会’字却这么也不忍心说出口,于是他柔声安抚:“贪乃人之本性,富贵迷人眼,每个人会迷失,或多或少而已。亦或者,他本来就是那种人,只是之前藏得很好罢了。”
宋时微一时怔愣,然后自嘲一般地低头苦笑一声。
“小姐。”
门口传来念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那哀愁的气氛。宋时微从落寞中抽出,看向门外。
念春道:“晚膳好了。”
宋时微指了指屋内的那张桌子:“今日在这吃吧。”
然后转身看向江淮直:“我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等会给你端到床边还是?”
江淮直道:“我同你们一起。”
“你的伤?”
江淮直正打算回答,就听见元昊大大咧咧的声音,手里还端着他心心念念的姜仔鸭。:“他的伤没事,一起吃还能缓解一下内心的烦郁,快来吧。”
虽然元昊这么说了,但是宋时微心中还是有点不放心,看向江淮直。江淮直朝她摇了摇头,再次肯定道:“外伤真没事。”
如此宋时微也不在阻拦,她本就不想让江淮直一个人在房中,所以才说来屋里吃的。平日里她常在院子里吃,外头有风,会舒服些。
宋时微小心翼翼地扶起江淮直,然后让念春在椅子上加了一块软垫。江淮直虽然伤没什么大碍,但是还是只能吃清淡些。
上午让念春熬的暖汤江淮直没喝,现下喝正好。宋时微替他倒了一碗,江淮直从未见过这汤,便开口问道:“这是?”
“这是驱寒汤,你尝尝。”
江淮直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挑眉道:“味道不错。”
宋时微见江淮直喜欢,也笑了。几人一同吃了晚膳,元昊吃完就要回去了,说是和一个患者越好晚上替他看病。
等人走后,宋时微真打算扶江淮直回床上。但是江淮直却不愿了,他看向庭院道:“我想出去走走。”
怕宋时微不答应,开口保证道:“我的伤真没事,刚刚吃了东西,走走舒服些。”
宋时微看着他那被烛火照亮的眼眸,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叹气,无可奈何道:“那就去走两圈吧,只两圈。”
江淮直点头,弯唇一下:“两圈就好,过满则亏。”
宋时微扶着他在院中缓步走着,今天下过雨,晚上格外舒服。宋时微虽是扶着他,但是她能感觉到,江淮直怕她累,一直都在靠着自己的力气在走。靠在她身上的那点力气,微不足道。
走着走着江淮直突然开口问:“母亲那边?”
“我派人瞒着了,怕你伤重,她老人家看了心慌。但是估计也瞒不住,明日就该知晓了。好在你伤势无碍,我已经同阿云将了,让她明日去报声平安。”
江淮直看着她莞尔一笑,眼里是是要溢出来的柔情:“辛苦你了。”
宋时微摇了摇头:“没什么辛苦的。”
院子不大,两圈很快就走完了。陈息见状很快就过来从宋时微手中接手,江淮直要沐浴。
等江淮直洗漱好后,宋时微也洗漱好了。披着一个外袍,正在看着念春替她铺那张小塌。见他来了,宋时微立马上前扶住,然后将他带到床边。念春也正好铺好了,退下后只剩她们二人。
这是第二次他们两个住在同一间屋子中。
江淮直指了指床:“要不你睡床,我睡那吧。”
宋时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脸惊讶:“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让你一个病人谁小塌。你安心睡吧,我没你想象的那般娇气。”
于是江淮直不再多说,在床上躺下。宋时微替他倒了杯茶在床边的凳子上放好,开口道:“有什么事便开口唤我,不要觉得麻烦。”
江淮直笑着点头。
见他点头,宋时微才满意了。
“如此,我便熄灯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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