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宋时微早晨是被雷声惊醒的。她站在门口向外看去,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雨声夹杂着雷声,天空乌压压的一片,让人畏惧。
这般恶劣的天气,难免让人心中不安,宋时微也不例外。
“小姐,你怎么穿成这样站在门口啊。”
念春手上端着热水,发髻之间还有些许被雨水溅到的湿润。
宋时微连忙让开,好让念春方便进屋。念春进屋后将热水放下,抬手抹去额间的雨水。
“好大的雨,江都许久未曾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小姐快来洗漱吧,等会水都要凉了。”
宋时微依旧看着外面的大雨出神,双手不自觉的盘转手串。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念春见宋时微一动不动,于是再次唤道:“小姐?”
宋时微回过神来,回屋洗漱。
宋时微将手帕放下,开口问道:“江淮直呢?”
“小姐,现在这个时辰,江大人估计才刚下朝。”
宋时微点了点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思绪。她拿出一本书,在小塌之上静静观看着。但是心中不宁,看书也看得缓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处有了动静。宋时微心神不宁,稍一有声响就能察觉。她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江淮直跨步而入。
江淮直脸色算不上好,甚至还可以说是凝重。他穿着红色的官服,肩头和衣角都被雨水打湿,水痕清晰可见。他进门的步伐急促,现在又不是他往日回来的时间点,想来是发生了什么。
宋时微立马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江淮直。江淮直接过手帕,象征性的将脸上的与水擦了擦。正打算开口,就听见宋时微开口打断。
“你先去换身衣服。”
江淮直本打算说不用,宋时微继续道:“事情已经发生,便只能补救,不能改变。若是还没开始,就生了病,那才叫得不偿失。”
江淮直看着宋时微毫不退让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转身去换衣裳,宋时微则坐在屋内等他。一边等,一边心中猜测发生了什么。江淮直很少这般急促,想来今日朝堂之上定然发生什么大事。
江淮直很快换好衣服回来,宋时微提前让念春准备了一壶热茶,见江淮直回来了,连忙替他倒了一杯。
江淮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才算缓和了些许。他看着宋时微,严肃道:“阿棠,今日汪兴贤辞官了。”
“什么?!”
宋时微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一脸震惊:“怎会如此?”
忽然一抹光亮从脑海中闪过,宋时微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难道,他用辞官,换汪泰的命?”
江淮直沉重地点了点头,气氛一时变得压抑。
“今日汪兴贤提出辞官之后,陛下未允。我震惊之余,想起了汪泰的所作所为。正想上奏,却被陛下打断。散朝后,陛下唤我去宣和殿。去的时候宣王规劝我,说汪兴贤已然提出辞官受到了惩罚,那晚的事就忘掉吧。太子又没了重要的臂膀,宣王走的时候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我到宣和殿后,陛下也这般规劝。说汪兴贤用官职和一身功劳,只为换汪泰一命。说汪兴贤这些年劳苦功高,他无法拒绝。也说让我好好安置死者,然后忘了这件事。”
“阿棠,他们都要我忘了。可是人死在我面前,我怎么能忘?”
宋时微抬手覆上他的手,微微张嘴,却发现竟无话可说。她只觉得荒谬,如今大雍朝堂,就像一个十足十的笑话。
好奇怪,明明汪兴贤辞官两人应该高兴,可此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宋时微细细回想着这段世间发生的事情,总觉得不对劲。短短一个月内,两位宰相接连辞官,朝局翻天覆地。
“听你这番话,宋弘和虽然此时没答应,但是后面应该会答应?”
江淮直点了点头:“按他在宣和殿同我说的那般来看,估计是如此。”
宋时微眉头紧蹙,手中盘转手串:“江淮直,我总觉得不对劲。”
江淮直看着她,回答道:“我也觉得,总感觉背后又一只手在推动这一切。我怀疑是陛下,但我却没想清楚为什么。老师我还能看透,但是汪兴贤一直以来就是他的人。哪怕投靠太子,也不足为惧。一连两位宰相辞官,朝政之上就无人可帮扶他……”
说到这江淮直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停住,看向宋时微。宋时微脑海中也似被一阵强光照亮,驱散了黑暗。仿佛有一根线,将那些被忽视的一切串联起来。两人对视,眼中皆是带着些许的惊恐。
“阿棠,你也想到了对吗?”
江淮直开口问,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
宋时微脸色变得苍白,只觉得自己手脚都在发冷,她缓缓点头。
“是宋弘和,那晚汪泰的局,是他设的。他故意让你们亲眼看见汪泰杀人,他知晓无论是你和宣王,都不会放过汪泰。汪兴贤要想保住汪泰,只能辞官。我一开始以为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将老师赶走,现在看来,还是我们小瞧他的野心了。”
“从他设明镜司开始,到现在接连逼得两位宰相辞官,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她看向江淮直,只觉得说话都万分艰难:“江淮直,他是要集权啊。”
话音一落,两人皆是一阵胆寒。
何其可怕的念头,宰相制自大雍开国以来便存在。是开国女帝为防止自己决策失误,而宰相则可在一旁帮扶提醒。
其实自开国以来,便一直只有一位宰相。可是宋弘和却在已经有老师这一个宰相的情况之下,又立汪兴贤为相。意在制约老师,维持朝局平衡。
可如今宋弘和却想推翻宰相制,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当真是好大的野心。
宋时微强压心中的震惊,静下心来仔细思考。既然知晓宋弘和想要干什么,那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不难猜了。
“江淮直,他不会就这么结束的,他真想集权,那还需要一个东西。”
江淮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在宋时微之前回答道:“兵权。”
“他还需要在镇国大将军易明远手中的镇**兵权。”
宋时微点了点头:“易大将军是先帝亲手提拔,深受信任。一直以来镇守边境,掌握镇**的指挥权。宋弘和要想真正意义上的集权,这镇**的兵权他一定会拿回来。”
江淮直沉思几秒后开口道:“先帝,老师和易大将军,三人生前乃是挚友。先帝临终前,嘱托老师守好前朝,易大将军守好边境。若非他们二人,按照大雍如今的情况,早已分崩离析。”
宋时微手中的手串快速地盘转着,心中不断思索猜测,宋弘和究竟会如何拿下这兵权。
江淮直继续道:“易大将军这些年来恪守本分,死死守着同先帝的约定,没有半分逾矩。陛下若想拿回兵权,只能从一个方面入手。”
两人对视一眼,宋时微当下就明白是什么理由了。
宋时微回答道:“谋反,只能从谋反入手。易大将军手握兵权,又远在边境。宋弘和只要随意编造一些证据,说他谋反,便能顺理成章的收回兵权。”
就像当初江都一案编造她谋反一样。
宋时微垂眸,敛去眼眸中的复杂情绪。几秒后又抬头,重新振作:“宋弘和要么会将易大将军召回京,要么就会派人去平西找易大将军,你觉得他会如何?”
江淮直蹙眉沉思,脸上是一片沉重。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他会派人去平西。”
“易大将军早已年迈,镇**早已由易大将军的儿子易成弘接手。自先帝去世之后,易家每逢节岁诞辰,定会备上贺礼,除此之外,很少入京。陛下从未召回过易家人,此时若是召回,定然引起猜忌。陛下知晓易家人重诺,若是他去收回军权,也不是不可能拿回。”
“只是他定然不会愿意担着一个不能容人的帝王形象,他需要名正言顺的将军权收回。所以他会先派人去以一个理由对付易家人,收回兵权。然后再给自己收回的兵权,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谋反是最好的理由,也是最简单的。所谓谋反,不过是帝王觉得你反了,那便是反了。”
听完将江淮直的话,宋时微只觉自己如浸寒潭。一股寒意蔓延全身,久久禁锢着她。重活一世待得越久,她越觉得心寒。朝堂之上的忠臣,光是她了解的,从老师、沈家、江淮直,再到现在的易家。
明明一心都只想大雍昌盛,尽职尽责的守护着。可一个两个,皆得宋弘和万般算计。最后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留下的,大都是一群沉迷于官场手段,阿谀奉承之道的鼠辈。
父皇辛辛苦苦攒下的国运,如今被挥霍得所剩无几。表面看上去倒是一切如常,实则从最顶端开始,就已经腐朽不堪。
她看向江淮直,眼中闪烁着希冀:“江淮直。”
江淮直回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带着安抚,也带着承诺:“你放心,若是当真要派人去平西,我定全力以赴,决不让这个机会落入别人手中。”
宋时微听到他这番话心中才稍稍安定些许,然后回以一抹浅笑。她就知道,江淮直会明白她心中所想。
哪怕她什么也没说,江淮直也都能知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