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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二零一零年秋冬(九)

十二月三十一号新年前夜,晚自习的氛围燥热紧张,几乎没人在专心写作业。

薛家豪把新触屏手机放在课桌上,划来划去,毫不忌惮地浪费着包月的流量。

他特别宝贝这个手机,说是他移民加拿大的表姑回国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我承认,这个手机壳比一般的手机壳都要凉,屏幕比其他的手机要清晰,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来这台名叫iphone4的手机在赛格电脑城供不应求,甚至价格被炒到一万一台的原因。

“还玩呢?你是不准备写作业了。”我顶了顶他的胳膊肘。

“你摸一摸,感觉到了吗,这令人踏实的金属感。你看一看,这流线,这设计,这工艺,不牛逼吗?”薛家豪把手机托在手心上,比托国宝玉如意还小心。

我伸手触碰了一下手机屏幕,他示意让我不要太用力留下指纹。“嗯,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吧!再给你看看这个。”他触摸屏幕上的画着向日葵的方块,点开了一张黑呜呜的照片,“这是我昨晚拍的西门长廊的枯藤。”

我看着屏幕中枯枝败叶,耳边听到窗外老鸦昏叫两声,“看什么?”

薛家豪急了,指着手机屏幕上的枯藤,“这夜拍质量,哪个手机有这个夜拍质量?根本看不到躁点!”

我点了点头,似懂非懂,“买手机又不是买摄像机。”

薛家豪气呼呼地挽起手臂,“我跟你说不清楚。”

“气什么,我也给你看个宝贝。”我从书桌里掏出植物学,这本书自从栾迟给我后,我就形影不离地带着它。

在生物竞赛所接触的学科里,植物学是我最喜欢的细分学科。

植物遵循着固定的生长规律,随四季变化而开花结果,只要有足够的营养物质和必需的化学元素,他们就可以生根发芽。

没有复杂的行为,只是简单的习性。植物不会说话,不会迁徙,对于植物的研究往往需要沉心观察数年,甚至数十年。

对很多人来说,阅读和分类干枯的植物标本是枯燥至极的事,可对我而言,每每在书中看到树叶的纹理和形状,我就快乐不已,低头琢磨几个小时都是常事。

借我书的主人似乎也和我保持着同样的看法,书里二十三个章节的起始页,夹杂着不同的叶脉书签。

我拿出一张绿萝叶子的心形标本给薛家豪看,“绿萝标本。”

薛家豪凑过来,瞅了瞅,眼睛发光,“牛啊,这个处理也太细致了,一点叶肉都没有,颜色也特别均匀。不过,这个不是绿萝吧,”

他狐疑地瞅着书签,“不是绿萝是什么?”

他转了转书签,正反两面都仔细瞧了瞧,“杏叶藤?”

我不能确定他说的对不对,顺口问了出来,“你确定?”

薛家豪转过身朝栾迟招了招手,“喂,迟子,你过来过来。”

栾迟被他吆喝过来,蹲在书桌旁边,下巴抵在课桌上,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大狗,“干嘛?”

“这是杏叶藤吧?”栾迟的视线透过书签,落在薛家豪的手机上,他蹭得站起来,“豪哥,你哪来的iphone4?”

薛家豪嘴角咧到天灵盖上,兴冲冲把手机的来源从头到尾给栾迟又解释一遍。

栾迟连连赞叹,“不愧是背照式CMOS,这个夜拍质量,绝!”

薛家豪山穷水尽遇知音,搓起栾迟的手紧紧不松开,称呼他为子期,“子期啊子期,还是你懂我。晚上一起吃饭聊聊?”

栾迟轻笑一声,也被他逗乐,“你要请我吃饭?”

任雪听到后转过头来,“我们组聚餐,月初也来。”

栾迟挠挠脖子,话锋一转,“放学之后我就没事了,能蹭一顿就蹭一顿呗。”

薛家豪仰天高呼,“广陵散于今绝矣!”

任雪无奈地说,“广陵散是嵇康弹的,伯牙子期弹的是高山流水。”

薛家豪拼凑典故一点也不羞愧,扬言乱诌道,“典故个中联系,万般微妙,需悠然心会,妙处不与君说。”

我看他就是在一整个瞎说。

“想吃什么,去附中北路美食一条街找个世界美食馆?”薛家豪问我们。

“啊,印度菜啊。不想吃辣的,想吃点清淡的。”张夜筝放下作业,也转过头来搭话。

薛家豪接话,“想吃清淡的,那去吃素心斋?”

栾迟接道,“月初喜欢吃辣的,咱们去吃火锅吧。”

众人正唧唧歪歪着要起哄时,任雪挤了挤眼睛,让我们往门口看。

一望,张老师正站在门口盯着我们。

他脸上带着笑容,没理会蜂窝一样聒噪的教室,抬手招了招我,“黄宵,你出来一下。”

任雪向我做口型,“叫你干嘛去?”

我摇摇头,忙起身从座位里走出来,“我不知道啊。”

张老师带我走进年级办公室里,“黄宵,来,坐。你从那边拉个凳子过来,其他老师都走了,你随便拉。”

他指了指附近空办公桌下的凳子,“最近学习和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吗?”

我迟疑复迟疑,心里忐忑,不知张老师找我要说什么,“生活上都挺好的。”

张老师点了点头,“嗯,脚踝上的伤没事吧,我听说这个月你去了好几次医务室。”

跟腱肌肉紧张起来,十个脚趾都在用力,我不自觉绷紧了脚,“哦,差不多好了,偶尔会有点肿,医务室的老师给我开了膏药,贴了之后就好了。”

张老师看了看我的脚踝,“周末有空去操场锻炼锻炼,别只在教室里坐着。”

我点点头,“知道了,谢谢张老师。”

张老师向右转了三十度,从桌上一沓书里抽出一摞纸,“你对自己最近的成绩有什么看法?”

我喉头拔干,没说话。

“你自己的成绩排名,年级上有公示,你肯定自己心里很清楚,”张老师打开那摞纸,最上面的一张是周考排名单,他向后翻找,将纸卷起来,递过来给我看,“学生的成绩分析单,按规定,是不能给你们看的,但老师认为,你需要更直观的了解一下。”

这张单子画的是从开学到现在我的成绩拟合曲线,x轴是时间,y轴是排名。一条蓝线将大大小小考试的成绩排名连起来,形成一条折线图。

顺着蓝色折线图看,我的排名在开学前一个月的时候波动很大,期中考试时候最高,是年纪第二名,再往后一直下滑,到第二次月考的第十一名,再到最近一次周考的第二十六名。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红色的曲线图,和蓝色折线的趋势相近,十有**是对蓝色数据的拟合,这条红线弯曲向前,在后半部分掉入悬崖了坠下去,完全看不出任何上升进步的苗头。

红色曲线图的终点标记了一个感叹号图标,尽管没找到注解,我的预感告诉我,它在警示着危险。

“听说你参加了生物竞赛?”我点点头。

“感觉怎么样?”他问。

“还行,挺好的。”我说。

“觉得难吗?”他问。

“挺难的,生物竞赛的内容很多,只听周末培训课的内容不太够,多亏栾迟帮我借了很多竞赛书。”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生物竞赛的书,当课外书看没问题。”

我一愣,张老师继续说,“你应该知道,生物成绩占理综的比例是最少的。”

我点点头。

张老师将那一沓纸翻到了第二页,摊开栾迟的成绩分析单,他的成绩分析单里有一条非常平滑的蓝色折线,仔细盯,还有一条绿色的平滑曲线绕在蓝色线周围,几乎重叠在一起。

他说,“我不批评栾迟,我只想说,你不要把栾迟当作榜样,不要说在附中实验班,放眼整个西安市名校的实验班里,他都是极特别的个例。”

我嗯了一声,心头不知怎么就酸了起来,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

“黄宵啊,按你现在的成绩来看,肯定之后是要选理科的。老师不是说你不可以参加竞赛,想要拓展课外知识,深化课堂教学内容,非常非常好。但是你要知道孰轻孰重,平均成绩变低,下学期分班就会面临被调到平行班的风险。一旦掉到平行班,师资力量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高考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你千万不要把生物竞赛当作救命稻草,重心放在哪里,你趁着期末考试前,好好琢磨琢磨。”

我的眼泪吧嗒一声,落在袖口。

张老师抽了一张卫生纸,递给我,“你是我调到附中以来,第一个家访的学生,你家里的条件,我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老师特别特别欣赏你。除了专门负责招生的李主任,我可能也是你在附中认识的第一个老师?”

张老师问我,我点点头。

他继续说,“我是贵州大山里出来的,我知道农村的孩子,想要取得和城市孩子一样的成绩,得付出双倍,甚至三倍四倍的努力。很多人对高考不满,可高考确实是最公平公正的。你年纪还小,没有什么判断的能力,老师害怕你为了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错失了光阴。高中三年,真正学东西就是在高一高二,现在不埋头学习,难道等到竞赛结束了,等到高三再去补吗?那时候还来得及吗?”

我的耳边突然回响起初三中考倒计时的口号。

一千来号考生在誓会上齐呼,“跑,拼命跑,追,拼命追。”

那时初中校舍旁农田里的风呼啸着刮进我的耳朵里,刺剌着我的耳膜,我的脑袋生疼,手脚变得冰凉,上下牙咬在一起,身体变得僵硬,不能动弹。

张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从回忆里唤回来,“黄宵,今晚老师说了很多,很多话都不该说。说的再多,都是为了你好,你好好想一想。”

“谢谢张老师。”我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站起来,怎么扶着走道的墙回到自习室,怎么坐下来拿起笔,怎么算完了半面数学卷子。

张夜筝在尽力维持着蒸发殆尽的秩序,薛家豪搬着椅子去了栾迟旁边,他们俩捧着那台名为iphone的手机,眉飞色舞地聊天。

我简单收拾了书包,走出门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有人离开了。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传来嘈杂回响,年级办公室的灯熄灭了,张老师想必回教室公寓去了。

在所有人都迫不及待迎接新的一年的前夕,我独步回到宿舍的床上,没开灯,躺在上铺,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水。

全世界静悄悄的,我好像一具握着笔的尸体。

那一刻,新年和明天都离我十足遥远。

我从电话录里翻出栾迟的电话,“喂,栾迟,我是黄宵。你身边现在有其他人吗?我点事想拜托你。”

栾迟的声音清亮,透着迎接新年的喜悦,“哦,我正在车棚取车,没有其他人,你说。”

我憋住瞬间盛满眼眶的泪水说,“我想把生物竞赛书还给你。你能来一趟女生宿舍吗?”

栾迟不解地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你想把生物竞赛书还给我?都还给我?”

他接着说,“啊,为什么啊?”

我大口吸气,努力憋着哭腔,“这个不重要,可以吗?”

栾迟愣了愣,“现在吗?对了,我们准备出发了,你不来吗?薛家豪说,他要,”

我打断他,“我今晚不去了,还有你能别告诉薛家豪吗?我还不太想让大家知道。”

栾迟嗯了一声,“那我,我怎么给他们说啊。”

“就说我去找我哥跨年了。”

栾迟沉默了一会儿,接话道,“行是行,不过吃完饭得十二点一点了,不然我明天去找你。”

我就想在今晚和生物竞赛做个了解,“晚点没关系。我不想拖到明天。吃完饭你方便过来吗?”

他答应下来,“方便,我结束了给你打电话。”

“谢谢。”

“小事。”

挂了栾迟的电话,也不知道眼泪从哪冒出来,我一直哭,一直哭,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已经是一点钟。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回过去栾迟没接。

打开□□,把自己的在线状态调成隐身,看到薛家豪,任雪都给我发了消息。

他说,新年快乐,同桌。

她说,新年快乐,宵宵。

我没回复他们。

栾迟也给我发了消息,在十二点四十分,“我现在骑车过来,二十五分钟后楼下见。”

我立马起身搬起书往校门口走。

刚拐进西门长廊,我就看见栾迟弓着腰骑车子进了校门。

我俩离得老远,一个在长廊的西头,另一个在长廊的东头。

他注意到我后扬手打了个招呼,起身跨下车子,朝我走过来。

我身上突然一点力气都没了,把重腾腾的书暂时放在路边台阶上,耐心等他走近。

我的眼睛因为哭过而变得敏感,西北风吹过来,眼前的栾迟身型我认得出,但细节却看不清楚。

校裤的尼龙材质在他步行时发出有规律的响声,直到他站在我面前停下。

他一手揣着兜,一手扶着车把,路灯照着他脚下,风追在他的影子后,新年伊始,他一身自信恣意,阳光倜傥,仿佛世界上的烦恼都离他很远。

和站在阴暗里的沉默不语的我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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