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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二零一零年秋冬(十)

“你当真要还?”他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一共是十八本,你看看,都在这了。谢谢,太麻烦你了。”

栾迟站在我面前,也不知道是挡了风,还是身边有了伴,我的手暖和了很多,模糊的视线也逐渐清晰。

他不愿意听我的话立刻拿走这些书,而是再一次问我,“这些书你不看了?真的要我把书还回去吗?”

我埋着头,直埋进校服领子里,“我不需要了,帮我还回去吧。”

“不需要了是什么意思?”他穷追不舍。

我坦白道,“嗯,我不准备继续参加竞赛了。”

我的眼睛盯在地面上不敢看栾迟,只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挺喜欢生物竞赛的。”

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可我很害怕他看到我此时快要落泪的表情。

我是喜欢生物竞赛的,我很喜欢,可我没有能力喜欢,也没有资格喜欢。

我得面临分班分科,之后要面临高考,得抓紧学习跟上实验班的进度,得把排名提上来,我和栾迟不一样。

“不过,”栾迟语气跳了跳,“我也准备退出生物竞赛了。”

我抬起头,看到他咧开嘴笑着,在路灯下刺眼得很,又立刻低下头去,“你为什么退出。”

他叹了一口气,“唉,我发现自己还是对物理更感兴趣,张老师前几天问我竞赛的事了,所以我就退出生物呗。”

栾迟的语气很释然,仿佛和讲述早餐吃了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张老师让你选一个?”我问他。

“嗯,也不是非得选一个,只是说不要什么都参加,不求甚解。别说我了,你呢,为什么退出?”

果然,我和栾迟,和实验班的很多同学,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天赋异禀,对事情有自己的思考判断,面对生物竞赛这么好的机会,能主动选择放弃,同时参与多门竞赛,也没有影响他们的平时成绩。

张老师也就不会强迫他们在竞赛和课程中的一方做出选择。

我呢,不过是周末把时间放在生物竞赛上,主课成绩就已经一落千丈。

我看上去和他们一样,都坐在实验班里听讲,但其实处处比不上。

和他们站在一起,会让我产生一种可以同他们并肩奔跑的假象,只要迈出两步看看,就知道谁在滥竽充数,谁是聪明人里的笨蛋,谁会在终点线前被困难绊倒。

没有退路,没有导师,没有捷径,竞赛保送,校长实名推荐,出国深造,对他们来说是机会,对我来说是痴心妄想,是无形的掣肘。

我的营帐里,只有我一个以为自己可以打胜仗的傻瓜,我凭什么能赢过其他人。他们才是附中日后的红榜提名。

而我,只会是一副大名单上的甲乙丙丁和百分率。

我攥了攥双手,胸腔鼓气,闷声说,“参加生物竞赛对我来说,挑战太大了!我接触竞赛知识很晚,和你们比不了,这事我不一定能做好。”

压抑了许久的声音和情绪被短短两句话释放出来,显得急促,愤怒,无助。

栾迟的鞋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是他走近了几步,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什么算好?”

我向后退缩了一步,栾迟的球鞋跟紧我,刨根问底样,非要向我要个答案。

我退无可退,忍不住冲他喊道,“难道你不是为了得省一,拿加分,去清北吗?”

我又问一遍,“不是吗,竞是比强弱,赛要争先后,竞赛就一定会有一个赢家。”

说完这句话,栾迟耷拉下头,“赢家又不止一个,去不了北大还可以去清华,你怎么就不能是最后的赢家?”

我摇头,奋力摇头,“我做得不够好。”

他的鞋子往我这边继续挪动,继续逼近,“你做得还不够好?”

我继续后退,继续摇头,“不够,远远不够,根本不够,我甚至不知道怎么算够。这次周考我掉到二十六名了。”

他没吭声,一股强风刮过,书页翻飞,我只自顾自说话,“付出的时间精力是有成本的,而我做一件事又会不计代价,比较钻牛角尖。只要我认定一件事,就一定要有一个结果。生物竞赛对我来说是一座高峰,我没有信心自己可以攀登到顶峰。与其半途而废,不如早点认清自己几斤几两。”

话音一落,风停了下来,他也没说话。我这才顾得上抬头,这才发现在风里站着的栾迟很高。

他穿着防风外套松松垮垮,里面看上去只穿了一件长袖薄衫,喘气呼吸时可以看到他的身形骨骼,手上带着骑车时常用的半指手套, “也许吧。”

他的语气犹豫不决,脸上保持着急匆匆骑车赶来的红晕。

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停顿许久,再开口前咽了咽嗓子,话也说得极慢,“韩神这次考了第一,上次还年级五十呢。实验班的每个人都很强,黄宵,你也很强。你不会一直二十六名的,我相信你。”

我心里酸酸的,想要反驳的话也哽咽住。“高考啊,竞赛啊,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挑战,在爬到山顶之前,谁能知道自己一定能登顶。”

他弯了弯腰,两只手各压在膝盖上,半指手套里露出修长的指节,俯了身瞧我,视线尽量与我平齐。

“而且呢,在量子力学里,即便是面对总能量比自己高得多的势垒,粒子仍有机会穿越过去。”

他微笑着,话语和我的泪珠同时落地,待我驮着的肩膀直起来,随手将一旁的车把推向我怀里。

我猝然接住,心跳漏打着节拍,慌张地说,“可我们又不是粒子。”

栾迟的身体没怎么动,待我掌握了平衡,握紧了车子,才半开玩笑地继续说,“谁知道呢,粒子的存在是一种概率,我们的存在也只是概率,我们也许就是某种维度下的粒子。”

他歪了歪头,将脑袋上的线帽拉掉,抹了抹头顶的薄汗,“你知道的吧,强相互作用力是四种基本作用力中最强的,就是强相互作用力将质子和中子结合成为了原子核。可是处于强相互作用力限制下的粒子,也有可能会挣脱原子核的束缚力,这种放射性衰变有理论猜测是孕育生命的基础。”

他又加了一个例子。在这寒冷的冬天里,明明他说的话很慢,却无比温暖,表的态也淡,却十分有力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胸腔微微发热,眼眶也酸。他捡起路边书堆里的《生物化学》翻了翻。书页划过冬夜,散发出不属于这个季节里的草木味道,

“我是说,我们其实都一样,需要的只不过是概率。很庆幸,就只是概率。”

他将书递过来,见我没接,便将书卷成一筒,紧紧握住一端,像传递接力棒一样,把另一头递给我。

“试试吧,在成功穿越之前,宇宙中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判定你的结果。”

风声越来越小,最终停下来,四周静悄悄的,我接下接力棒的另一头,栾迟附身去捡其他书。

我的眼泪慢慢装进眼眶,侧开脸,看见西北风呼号着从枯藤上溜到水泥地面上,卷起簇簇落叶,将我们前方脚下的长廊,打扫出一条隐约可见的路。

栾迟再没有和我说什么,他抱着借给我的一堆书,我推着他亮得发光的自行车,缓慢在夜风里挪动。

我只觉着心里手上都是烤过火一样热,半点也不冷了。想起他们今天的聚会,便问他,“今天聚餐怎么样?”

栾迟叹了叹气,简单地介绍了两句。听得出来,他吃得没有特别开心。

“你怎么感觉有点不开心啊。”我笑他。

他嗯了一声,“好难懂,真是不明白这些人。”

他没多说,我也不太好多问,但话匣子打开了,突然关闭就会显得尴尬,我岔开话题继续搭话,“栾迟,我有点好奇,你签名里的LB是什么?”

栾迟个头高,我俩之间还隔着高高一摞书,他半天没回答。

我提了提声音,“栾迟,你□□签名里的LB是勒布朗詹姆斯的简写吗?”

他将书推向胸前,下巴抵在书脊附近,“你也看NBA啊,我最喜欢的球星是科比,Kobe Bryant,湖人的后卫。”

他大概是只听清了半句话,我又问了一遍,“这样啊,那你签名上的LB-1是什么?”

他终于听清了我的问题,憨憨笑了笑,迟钝道,“LB-1是双子座的一个双星系统,”

他抱着书提了提,补充道,“是由一个蓝白色星球和一个黑洞组成的双星系统。”

栾迟谈起物理和天文的时候有些呆头呆脑,我笑出了声,“哦,原来不是吕布。”

也是,他的语文成绩最差,每次都拉他不少总分,肯定联想不到西施和吕布的典故。

书很重,他抱了好一会,想必是有些吃力,“什么吕布?”

他抬起腿,将书放在腿上做缓冲。我走上前去夹起两本放在腋窝下,“有人说月初是小西施,你的□□签名LB是吕布的简写。”

栾迟皱起眉头,“谁这么无聊啊。我觉得很无奈的一点就是,大家总把我和月初联系在一起,总是提她。”

我愣住,竟是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你不喜欢大家在你面前提窦月初?”

栾迟面露难色,“不是我,是月初对这个挺有负担的。”

我问他,“月初给你说的?”

栾迟深吸一口气,想了大半天,“今天聚餐的时候大家起哄来着,我看她不太开心。”

来附中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实验班里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人特别喜欢开栾迟和月初的玩笑。

这些玩笑氛围起得高,散得快,事后也没人往心里去,我从来不知道当事人怎么想,月初也没有在宿舍里提过。

栾迟这番感受,我是头一次知道。

“他们起哄什么了?”我问他。

栾迟说,“餐厅有个情侣活动,薛家豪非要我俩参加。”

我捂嘴笑了笑,“这样啊。”

栾迟见我笑了,正色道,“好难啊。”

我开玩笑说,“别纠结,你俩干嘛要参与活动,白白便宜了薛家豪这小子。下次这种请求直接拒绝。”

栾迟摇头,“不过,可我俩也没在一起啊。”

我瞪大眼睛,车把差点脱手,“你说什么?你俩还没在一起?”栾迟仰头沮丧道,“我也不知道啊。女孩子真得好难懂。”惊愕的我回想起他们在班上的暧昧举动,两个人偶然之间流露出的如胶似漆的亲近,班上喧嚣甚久的流言,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过,我总有一天会懂她的吧。”栾迟补充道。

走到宿舍楼下后,他将书小心翼翼递给我,又将两个物什压在书顶,“这是送你和任雪的新年礼物。还有,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窦月初吗?如果可以的话。在聚餐的时候,我见她不开心,就没给她。”

“当然,不过月初周末都不在宿舍。”

“没事,你放她桌上就行。”

“那没问题,你塞我校服兜里。”我看不见他拿了什么,点点下巴示意。

看到栾迟跨上了车子,我转身准备上楼。

他突然叫我,“黄宵!”

我抵着一摞书看他,“嗯?”

他扬扬手指着夜空,嘹亮的声音穿透沉睡的校园,“Happy new year!”

我笑了,也大声回他,“Happy new year too!”

回到宿舍里,我将栾迟的新年礼物放在小雪和月初的桌上,写下字条摆好。

栾迟爱屋及乌,我和任雪沾了光。

礼物用布满星辰的彩纸仔细包装过,拆开后发现里头是个单向历。

单向历的第一页,是黄景仁的《绮怀十六首其十五》: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我发现栾迟的签名,在新年的第一天里,更新成了一个爱心表情。

他的说说也更新一条:氟铀碳钾碘氚 Happy new year! Just be yourself。

在我心猿意马,备受鼓舞的新年第一日里,任雪把她的单向历中这第一页撕了下来后,并没有扔掉,反而贴在了日记本里。

她在这页泛黄的薄纸上用铅笔写着几行字:

只知道黄景仁的名句“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听上去酸酸苦苦,不怎么好读,但这首绮怀不一样,好一句“似此良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有无限旖旎,无限柔情。

她圈出了这一句,做了解释,也做了标注,想必和我一样,每每回味便内心深处暗潮汹涌,在附中时就吟诵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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