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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零一一年春夏(十)

临近期末,周末的生物竞赛培训停了,大课间的广播体操也停了。

课间休息时,我一般会站在走廊尽头的大玻璃旁边,望一望操场。

夏日里植被茂密,操场的角落被叶片遮盖地严严实实,蝉叫漫无目的,楼内楼外,都被太阳晒得无精打采。

期末备考,考试,出成绩,三周时间匆匆过去。

张老师站在讲台上念排名,这是来附中后,我头一次没有认真听自己的名次。

我近期总发呆,心思容易跑毛到操场上,到手机上,到生物竞赛书的扉页上,就是不能集中在课堂上。

等我回神,张老师已经在做最后的总结,“咱们班考得很不错,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两周。决定好学文科的,班会结束后找张夜筝登记姓名,文科重点班的筛选考试时间别忘了。参加竞赛培训的同学以竞赛培训安排为主,可以不参加小学期的分班筛培。”

他顿了顿,给夜筝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讲台边上的登记册拿去。

夜筝把那沓不轻不重的纸拿走的瞬间,张老师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在班里吹起来一颗大气球,松手放开。

我们都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提起分别,大家总想起初三,想起高三,想起大学毕业,但其实我生命里分别里程碑的时刻,不一定都与这些为人津津乐道的分离重叠。

对我而言,真正重要的分别,总是发生在没有留意的瞬间。

一切没有来得及做的准备,事后悔恨莫及的缅怀,都变成一口口叹气吹起来的大气球,松手就飘飞老远,很多话憋在气球里,借着不知刮去何处的风,消散在风声中。

“今天是我们在这个教学楼的最后一次班会,从下个学期开始,高中部全部会搬到新教去。”张老师说。

新教我去过几次,设施齐全,空间宽敞,层间距高的可以装下篮球架,厕所也比我们现在待的教学楼干净不少。在新教,抬声说话有回声,通道教室处处光线明亮,我从不见高二高三的学姐学长们打闹。

不像我们这,一到课间,各个班级的学生就打成一片,勾肩搭背,分享零食和八卦,走廊里独具生态,有人举着滴着臭水的拖把当旗杆,有人蜷着腿在门口偷抄作业。

年级组长孙老师总说我们这届不成熟,太幼稚,是她带过最不守规矩的一届。

张老师却从不说我们好动,他说我们班觉多,“怎么又趴下了,课间了就出教室走动走动。”

孙老师和张老师幸亏不带同一门课,不然他们的教学规划很可能针锋相对。

同在一个年级组里,就算意见相左,关系也不会太尴尬,他们最终的共识是,“实验班是上课活跃,下课没精神。其他班是上课没人说话,下了课跟疯了一样。”

这是事实,我们班是为数不多课间里氛围安静的班。

每天八节课加上晚自习周末培训,我们班的同学吃再多的钙片和深海鱼油都补不及其他班孩子的精气神。

一有不用密集汲取知识或练习的空隙,我们大多数人不是趴着养神休息打个小盹儿,就是弓着背靠在椅子上放缓速度刷几张简单的卷子。

夏日对我们来说,不比其他班同学缤纷多彩,他们能听到冰峰汽水滋滋冒气,痛快咚咚喝下半瓶后的打嗝声,会在打球运动后被意外的扭伤疼得嘶嘶叫,会因为调皮捣蛋翻同学书包被追着打,会把融化了的绿舌头伸出来给朋友看,而我们中的很多人,听得最多的,是风吹过教学楼窗外梧桐树的沙沙声。

这声音和我们在纸上写字的声音很像,合起来能做同一个声部。

此时张老师在台上讲话,我们大多数人都放下了笔,把头贴在桌面上小憩。

教学楼窗外梧桐树里被虫蛀掉的木髓形成空洞,变成音效的放大器,夏天的闷热声隔着厚玻璃从梧桐树上传进课桌的木质层里,让埋头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的同学,一个个竖起耳朵来。

没人愿意放夏天最熟悉的声音就这么离去,也不愿意,我们过去一整年奋笔疾书的声音,就这样封存在这些即将被淘汰的课桌里。

如果仔细听,树叶也会发出沮丧的鸣响,张老师察觉到了我们的低落,他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掏出几大张贴纸来,“我们今天干一件不那么实验班的事,”他摇了摇手上的贴纸,“这个是好运贴纸,大家把对未来自己的祝福都写在这上面,我们贴在这间教室里,留下来。”

夜筝和栾迟走上讲台,去了好运贴纸分发给所有人。

各个小组的六个头攒在一起,都开始叽叽喳喳商量起来。

“想什么呢?”薛家豪撞我的胳膊。

他的眼神点明我最近的心不在焉。

我摸着手中的好运贴纸,“你说,高考完我们会做什么呢?”

他撇了撇嘴,“大姐,你才高一,咱班还没分文理呢,想高考那么远的事干啥。”

薛家豪这人真是阴晴不定,难以琢磨。

前段时间提起分班分科,就属他最难过,每天唉声叹气愁眉苦脸,挂着耳机听悲伤情歌,连带着我也不是特别开心。

现在确定自己去学理了,和选文科的同学们真要分开了,他倒积极乐观了起来。

整天祝这个“前程似锦”,祝那个“金榜题名”。

我真不知道他脑子里的逻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

正恼他时,窗外卷过一丝风,树叶儿和着旧课桌一起响,过去几个月这间教室里同学们紧紧捏着笔尖埋身伏案刷卷子的声音响起来,我小声问薛家豪,“十年后,大家都会干什么呢?”

薛家豪抽抽鼻子,“十年后,我应该是个著名的化学家了。你可以从《Science》以及《应用化学》上读到我关于纳米催化相关的著作了。”

真是臭屁不改,自恋狂一个。

我恭维他,“居里夫人三十几岁才发现镭,你十年后也就二十六岁,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他听不出我话里有话,在一边乐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夜筝你呢?”我问她。

夜筝没了平时的呱噪,她喃喃道,“我啊,我,十年后我开个咖啡厅,到时候大家都来我这喝咖啡。薛家豪,你来我给你办卡,八折优惠。”

“就你那咖啡厅,不知道卫生安全过不过关。”薛家豪来了劲,呼朋唤友隔组问其他人十年后想干什么。

王泽说想当医生。他说,“这样好啊,早上在夜筝咖啡厅喝完咖啡,拉了肚子,上医院直接找王医生挂号。”

李晓轩说要去加州理工读博士后。他说,“哦,那你不得秃了。”

栾迟说自己要去参加环法自行车赛。他拍着大腿大声说,“兄弟带上我一起走!”

他串组串得累了,回到自己座位上,才想起来问我,“宵姐,你呢,你写的什么?”

我捂住自己的贴纸,“就,希望大家十年后还能再见。”

他一脸懒散,提笔开始写好运贴纸,“那不一定啊,月初可说,十年后,说不定咱们班人名都凑不齐了。”

什么意思。我扔了笔,歪头瞪着薛家豪,“你这话什么意思?”

薛家豪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哎,大部分人肯定就散了啊。”

我想着来气,气憋着就憋出来了眼泪。“你怎么哭了。黄宵,喂,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别哭了。刚那个话是月初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错了。十年后,咱们班人都特别美满。咱俩肯定不会散,还要一起去北大呢。”

他拍着胸脯凑过来,“你,说不定你都结婚生娃了,生活事业都特别美满。”

我边拭去泪花边笑出了声,“去你的,结什么婚生什么娃,我不要。”

薛家豪啧啧两声,“说什么呢,十年后说不定你娃姓薛呢,美满着哩。”

我的嘴皮子真说不过薛家豪。

他把自己的宝贝贴纸贴到了讲台的沿上,上头另外加贴了一层保护,写着,“偷看的人这辈子都拉不出屎。”

这贴纸没人想揭,也没人敢揭。

党睿发□□消息说他到学校门口了。

我在薛家豪的课桌上敲了两下。

几秒后,他不紧不慢地在我课桌上回敲了三下,说,“这次可不是’再见’,是’回头见’。”

“嗯,回头见。”我笑笑,目光扫过教室,熟悉的课桌课椅,褪色了的擦不干净的黑板,都让我有种说不清的失落感。

这间教室将成为被封印的过去,我们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背起书包,走下教学楼,楼道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在拖地,“小心点,刚拖完,有点滑,别摔了。”

一个值日生抬头提醒我,我低声道谢,小心扶着冰凉的扶手下楼。

一楼的出口出现在视野中,我看到月初依在栏杆上。她靠着墙,手里捏着书包带子,整个人沉浸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

见我出来,她从墙边站直,略微昂起头。

“呦,等谁呢?”我模仿薛家豪的口气问她。

月初没有直接回答,脸上挂着一抹她特有的月牙儿一样的笑容,她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奇怪,过了好一会儿,“宵宵,我等你呢。”

她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但我心里却隐隐不安。她平时的状态我就捉摸不透,此时更是一头雾水,我试探着问,“怎么啦?”

她抿着嘴,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犹豫着无法开口。

我又问了一遍,“怎么啦,跟我说呀。”

她终于抬起眼,低声说,“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

“什么事?”

她环顾四周,走廊里没有任何人的脚步声,静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我谈恋爱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惊喜地问,“真的啊!哇,天啊,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

嘈杂的背景声从楼外传进来,路过的人都在祝贺,我由衷替栾迟感到开心,原来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这样的感觉。

“我们没公开,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告诉你。”

我乐了,“你们不用说,大家也早都看出来了,栾迟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月初的脸色变了,先是一片红,紧接着变得苍白,她咬着唇,说,“不是啊,我和林杨舟在一起了。和栾迟……没什么关系。”

我愣住了,直直看着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名字。

月初察觉到了我的震惊,继续补充说,“你,你不会介意吧,宵宵。”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林杨舟,林杨舟,怎么到处都是林杨舟。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名字总是出现在我的人际关系网络里,从中作梗,像是一把沾了蜂蜜的钝刀子,虽说没有割肉一样鲜血淋漓的痛苦,但刀口的蜜粘在肉上,初时还透着花香甜蜜,时间久了腻乎乎,膈应得让人不舒服。

“之前不是有传言说林杨舟要给你告白吗?你不会觉得我把他抢走了吧。”月初紧着眉头对我说。

他们在一起了,那他呢?我很介意,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愤怒,“不,不会,我对他没什么感觉。”

听到这话,月初握住我的手,像是绑了两块大石头,将我的手往上?了?,她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月牙儿一样的笑容,从容地说,“我就知道你对他没意思,吓死我了。我真得超级害怕你知道了会不高兴!太好了!”

我施加力道,抽回了自己的手。

月初笑盈盈地说,“舟舟在校门口等我呢,那我先走啦!今天我告诉你的事,你可千万得替我保密哦。”

她说完,俏皮地冲我眨了眨眼,转身往外走。

就在她快走出教学楼时,我的心里话脱口而出,“栾迟知道吗?”

回应我的没有语言,只有脚步声和消失的背影。我知道她听见了,我确信她听见了。

她离开时洒脱的姿态和小心翼翼试问的我完全不同:沉默不语,坚定决绝,向这栋教学楼告别,向高一告别,向我,向他,告别。

“去他妈的,又晕车了我。”党睿在依维柯上抱怨道。

我扯了一个塑料袋子递给他。看着窗外的黑色天幕,一弯下弦月挂在天边,像是一个隐隐的笑容。

厌恶感瞬间充满了我的身体,“去他妈的,”我骂道,“我也想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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