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商皇殿位于姜水城南方,被护城河环绕,通道在东南西北四门处的河流上设了索桥,平日里只留下北边的索桥放行,其余索桥则被吊起。说这座金碧辉煌的皇殿是含在金汤匙里的也不过分,毕竟此处历史甚至比姜水城还要长。
皇殿东边连接东宫,这是仅次于皇殿的宫殿,多亏当今太子殿下许苍忻治理有方,将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是史无前例的,为此圣上十分放心,几乎不参与东宫事宜。
往日的东宫一派祥和安宁,可前几天太子殿下不知道去外面出游发生了什么,一回来心情就特别不好,除了上朝以外,其余时间都关在房间里闷闷不乐,不过东宫也不是什么封闭场所,消息自然是能传进里面的。
原来是前几天太子殿下在席月楼听书,没想到被一个乞丐给撞倒,听说撞的不轻连衣服都扯坏了。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容貌英俊,与话本上传闻中的黑龙仙子一模一样,但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实容貌,倒是他兄弟姐妹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许苍忻为人低调,他不愿意待在宫里当个井底之蛙,所以经常乔装打扮到外面出游,可他努力这么多年的结果一下破功,现在百姓们不仅知道了许苍忻的容貌,更知道了许苍忻衣服下面是什么样子。
这一切不单怪那个乞丐,还怪他的得力随从邰时。
邰时武将出身,做事没有那么心细,也压根儿不会想到那么多。许苍忻平日里除了让邰时跟着,还会带上从小就认识的赵联。赵联是丞相之子,笔墨学识自然不用多说,有他在算是多上了一重保险,而且跟他也能聊得来,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友。
要不是赵联前天忙着筹办宴会也不会不和他去席月楼,他去那里可不是单纯的看戏,而是寻找某样东西。
坐在案前,许苍忻无百无聊赖的用手指一轻一重的敲击着桌面,他心里那种焦躁难忍的劲儿还是没有过来,急需要找人倾诉一下。邰时就算了,和他说他也听不懂,说来赵联家的宴会昨天应该已经举办完成,可为何到现在还不过来?
“邰时,你去看看赵联来了没。”许苍忻终于肯开尊口和邰时说话,邰时有台阶就赶快下,忙不迭的转身朝门外走去。
然而他还未伸手开门,屋门竟主动从外面打开来,一位身着深蓝色服饰,头戴红色穗缨帽子的小宦官出现在门外低头禀报,“太子殿下,方才丞相赵府传来消息说赵小侯爷今日无法拜见,请殿下见谅。”
“他能有什么事儿?我不管,让他来。”许苍忻娇生惯养的脾气上来了,觉得赵联很不给他面子。
“听说...,赵小侯爷的兄长因犯命罪而被大理寺押扣了。”
赵联的兄长?许苍忻想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个人,他对赵聊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是个油嘴滑舌的人。
“他犯了什么命罪?”
小宦官侧目向两边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才压低声音道,“他似乎把自己的随从杀了。”
只是杀一个随从,身为丞相嫡子竟然会被大理寺押扣?这怎么想都有点夸张吧?
“你过来。”许苍忻勾勾手指让小宦官进来,待他接近自己后才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也是刚才听丞相府过来的伙计说的,那随从死得极惨,听闻整个房子里都泼满了血。本身这算是丞相府的家丑不可外扬,但昨日丞相府举办宴会,有些醉酒的宾客就这样入住在了丞相府,这件事情也被他们知晓,赵董大人碍于颜面只能秉公处理。”
说起来今日早朝确实没见到赵董。
“丞相大人会把自己亲儿子交给大理寺?”
“这应该只是暂时关押,等到尸首找到了就会放人,虽然赵大公子死不承认自己杀人就是了。”
“等等你说尸首找到?难道尸首...?”许苍忻眉头皱起来,忽然对此事有些兴趣。
“是啊,据说尸首消失的无影无踪,大理寺派过去不少人找呢,都快把那片翻遍了。”
许苍忻一边点头一边起身,邰时见状赶紧来到他身边问道,“殿下您要出去?”
“对,你现在随我去赵府看看。”
“这有些不妥啊,丞相府现在人多眼杂的更何况还刚发生命案。”
“怎么?我身为太子监管大理寺查案还不可以吗?”许苍忻难得对一件事情这么在意,他刚好也想通过此事来分散一下注意力,省得一闭眼睛就是那个乞丐的模样。
邰时见状不再多说什么,许苍忻向来说一不二,只要他下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便只能随着许苍忻火急火燎赶到丞相府。
刚到丞相府外面,许苍忻就看见来往不少身着大理寺官服的人来回出入,有几个认出了许苍忻,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立即跪下道,“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有了这几个人的动作,太子来到丞相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里面,大理寺少卿谭宏伯和丞相赵董纷纷出来迎接。
谭宏伯快到不惑之年,赵董则已经是知天命的年龄,即便两人相隔甚多可站在一起仍如同兄弟一般叫人分不出来年龄。赵董精神矍铄,一席板正的深色衣袍永远贴合着身体,丝毫没有中年人那样的邋遢。谭宏伯更不用多说,他本身担任大理寺少卿就要以威严示人,他挺直腰板儿的样子比赵董还要高上一些。
“太子殿下,您今日来是有何事找老臣?”赵董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本身自己的家事就已经够他焦头烂额了,现在太子又突然过来干什么?可能由于他现在心情不好,所以连客套话也没有多说。
“父皇常说太子应该体恤民情,特地命我多到民间走动,正巧听说您府上发生命案所以顺道来看看能否帮上忙。”许苍忻同样也懒得多说,他现在望眼欲穿的盯着赵府里面,恨不得立马飞到命案现场。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不过谭大人已经将这边各项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不如我让赵联过来陪您?”
“不用,”许苍忻向来不听劝,尽管他知道赵董言语里都是不想让许苍忻深入此事,但许苍忻并不在乎,他这个副不近人情又清高的模样早就已经根深蒂固,“我自己进去找他。”
话音落下,许苍忻已经大步绕过赵董和谭宏伯进入丞相府内。谭宏伯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他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博学多识,像这种离奇案件说不定他还真的能帮上什么忙。大理寺相比于其他官府与许苍忻接触机会少,现在也是个好机会。
谭宏伯紧跟着许苍忻进入,留下赵董一人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现在急需要休息,而不是应付太子。
由谭宏伯在前带路,许苍忻和邰时的路程果然顺了不少。快要到达赵聊屋前,谭宏伯贴心的拿出两块白布示意他们二人遮住口鼻,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什么用,方才进入院里,空气中就已经弥漫了腥臭的味道,许苍忻早就感到反胃。
尊贵的太子殿下素来对污秽充满厌恶,可如今他却丝毫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他反而更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他看见了命案现场,和东宫小宦官说的差不多,确实整个屋子里都被泼了血,但是也没有许苍忻想象的那么多,只是目之所及的地方都多少沾染了些。
邰时一个上过战场的人见到这场面心里也很膈应,可是他没想到许苍忻竟然很镇定,看来是他小看他了。
鲜血主要集中在房屋中间的地面上,左边的墙壁上以及不远处凌乱的床上,许苍忻踮着脚进入屋内发现床上依稀还有人形的轮廓,看来前不久还有人躺在这里。
“谭大人,听说尸首不见了?”
“正是如此,据赵大少爷所说他一觉醒来就发现房间是此状,而那具尸首还正躺在地上,只可惜赵大少爷胆子小,看见死人就吓得又昏了过去,就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尸首消失不见了。”
“他的意思就是说,在他昏迷期间有人将尸首转移?谁看见尸首转移了?”
“赵大少爷发现尸首时惨叫了一声,当时旁边打扫卫生的伙计听见声音立即赶过来,用跑也不过是三十步的路程,就算有人转移也来不及。另外伙计赶来时房门紧闭,他推开门尸首就已经不见了。最后就是昨日赵府有宴会,赵大少爷喝的不省人事,听往来宾客说他与死掉的侍从发生过争执,他也有足够理由杀人。基于这三点,我们认为赵大少爷的话并不可信。”
许苍忻点头陷入沉思,首先尸首绝对不可能凭空消失,若事实真如赵聊所说,那么从一开始他的房间里可能还藏着第三个人,他趁着赵聊昏迷时将尸首进行转移,可是又能转移到哪里去?
“你们可知赵聊如何杀人?”
“我们在桌上看见一把宰牛的弯刀,那应当就是杀人器具。”谭宏伯指着桌上还没有收起的弯刀,许苍忻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把极其笨重又锋利的屠刀,想必用这刀划过人体皮肤一定会留下相当可怕的疤痕。
“赵聊还在吗?”
“在,来人把赵大少爷带进来。”谭宏伯转头对外面的司直吩咐道。
很快赵聊失魂落魄的被带进屋里,他整个人的状态几乎快要昏厥,唯一一点理智也在听说太子要见他给吓得灰飞烟灭。他恨不得将头埋进肚子,根本就不敢看许苍忻和自己屋里的情况。他身上沾染血迹的衣物没有被换掉,惹得许苍忻双目发疼。
不过此时许苍忻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他盯着赵聊看了一会儿,冷不防发问道,“你平时惯用右手吗?”
“...右...右手...右...。”赵聊浑身一激灵,连句利索的话都吐不出来。
“兄长惯用右手。”
就在赵聊还结结巴巴的时候,一道许苍忻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赵联此时听闻许苍忻过来便立马赶到,他也就代替赵聊进行了回答。
“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许苍忻抬手制止了赵联行礼,随后双手环抱在胸前若有所思道,“我认为犯下此次命案的并非赵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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