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洛川,你到了没?”
“嗯。”西装革履的男人把领带稍稍拽松了一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电话那头的人。
“哦扣扣,到了就行,要不是我远在南半球阳光明媚的沙滩上晒太阳,我一定会亲自到场物色一下我的小继承人的,可惜了~~~”
电话那头就是那位离经叛道依然辞职逍遥自在躺在南半球阳光沙滩上晒太阳的Alba前首席钢琴家——姚牧知。
林洛川不置可否,冷哼一声。
显然,我们林大总裁并没有听出来某位姚姓前首席听上去有任何,哪怕一丝遗憾的情绪。
姚牧知深知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老男人的脾气,丝毫不怕,絮絮叨叨地嘱托:“洛川啊,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看看,千万别让顾舟云那个臭小子一个任性随便选出来一个……”
姚牧知还在絮絮叨叨地嘱托,林洛川忍了又忍,没忍住,挂了电话。
“林总,下车吗?”
“嗯,走吧。”
特助立马下车替他拉开了车门。
春天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林洛川走下车,被那一霎那倾泻而出的春光晃了一下眼睛,隐约间,看到不远处Alba欧式庄园般的大门下,那个微微低头被拉着向前走的男孩。
恍惚的一瞬,他想,那一定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特助见林洛川站那儿不动,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林洛川回神,跨步走了进去。
待林洛川的身影消失,大门前才爆发出了惊讶的讨论声:
“我去,你看到没?那人开劳斯莱斯!”
“天……好帅…”
“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刚刚那个帅哥的微信又在哪里?”
“草,小,小说照进现实?”
“不是,你们都不上网吗?刚刚那是枫屿科技的老总,林洛川啊!”
“是他?!”
……
几个人叽叽喳喳往Alba里面走,在他们身后,又是一辆豪车缓缓停下,加长的车身上缓缓滑出了四个轮子。
“老板,我们到了。”
……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Alba的这场选拔,俨然成了一场各路神仙钢琴家大放异彩的音乐赛场,豪门公子小姐们觥筹交错的社交会场以及万千音乐梦的汇聚星场了。
以至于Alba巨大的音乐厅竟然现出了一丝丝拥挤。
寒暄,应酬,恭维,夸赞,祝福……彻底充盈了金碧辉煌的音乐厅。
这样一看,安续昼风听蝉和白榆就像是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是啊,这个世界上,除了有钱人爱听音乐,平凡的人也有惊天动地的音乐梦想啊。
不止是安续昼风听蝉和白榆,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平凡的人”。
在这样觥筹交错的环境下,他们难免有些畏缩,有点不知所措和自卑。
好在,风听蝉和白榆看不见,很大程度避免了紧张。
金碧辉煌下,身着燕尾服的青年清冷梳理,然而你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温柔地回握着身旁的男生的手,那个男生紧紧牵着两侧的人,好像怕他们走丢。
滴答滴答。
秒针一步步向前走。
安续昼拉着白榆和风听蝉弯腰走在第一排。灯光有些昏暗,安续昼小心翼翼地拉着两人前行。
Alba还是很人性化,风听蝉报名时解释过自身状况后,Alba很贴心地安排了第一排走动方便的位置。
滴答滴答。
秒针走过一圈。
安续昼拉着风听蝉和白榆落座,他一下一下捏着风听蝉的手,好像在舒缓他的紧张。
滴答滴答。
秒针指向正上方。
叮叮咚咚。
石英钟声响起。
灯光霎时间关闭,全场陷入黑暗。
安续昼猛然抓紧了风听蝉和白榆的手。
音乐厅中,由于突然的黑暗传来几声惊呼。
风听蝉动了动耳朵,明白过来,反过来捏了捏安续昼的手,仿佛在轻轻说:别怕。
白榆不明所以,但立马回握,另一只手也覆上来,倾身来歪头看他。
但面向的方向有一点微微的偏差。
通过微弱的灯光安续昼看到他担忧的表情。
安续昼怔然。
突然,中间舞台亮起刺目的光芒,安续昼猛然看过去。
一只光束照在指挥台上,指挥冲着观众席微微欠身,优雅地转过身去,面朝着里面的黑暗。
下一瞬,整个舞台亮起了夺目的光亮,紧接着,指挥挥起手臂,重重滑下,小提琴声蜂拥而至。
女高音不久便翩然而至,像是春鸟的啼鸣。
是《春之声圆舞曲》,风听蝉想。
一曲了,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幕布落下。
风听蝉和安续昼比划着手语:这是《春之声圆舞曲》,和今天很般配。
安续昼笑着点头,拉了拉风听蝉的手。
安续昼又扭头,在白榆手上,满满的写:刚刚乐团演奏了一首春天的歌,和今天很般配。
白榆低头认真感受,末了,冲安续昼比划手语:以后听蝉也会在那里弹曲子。
安续昼揉了揉白榆的脑袋,把他的话写在了风听蝉手上。
风听蝉靠着椅背笑得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幕布拉开,英俊的男人站在了空旷的舞台中间,他旁边是一架钢琴。
追光灯照着男人,他微微欠身,绅士地鞠了一躬,话筒拿到嘴边,然而他并没有介绍自己的准备,只是说:“Alba的钢琴手在你们之中吗?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灯光暗下,有一人从舞台侧面上来,隐隐约约看见他落座在钢琴凳上。
灯光亮起,选拔开始。
……
顾舟云从舞台上下来走到第一排中间的座位上,刚一落座,台上的第一名选手就开始演奏了。
顾舟云边坐下,边听着。
全是技巧没有感情,这个不行。
顾舟云扭头问坐在旁边的林洛川,“刚刚都没和林总说上话,怎么?最后您还是屈尊降贵地来了?”
林洛川侧头莞尔,“姚牧知非叫我来看看你给他选了个什么继承人。”
顾舟云一听这话就脑门上青筋直冒,“这臭小子。”
林洛川没说什么就挑了挑眉。
这个演奏者弹下最后一个音符,起身鞠躬。下一个演奏者紧接着上来。
一个又一个人上来又下去,顾舟云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都不行,都不对。
连旁边坐着的半吊子林洛川也能听出来,这些人连姚牧知一半水平都达不到。
顾舟云叹了口气。
本来和乐团商量的是,今天第一关他选,之后会趁着排练间隙让整个乐团看自己选出来的佼佼者的视频,最后大家一致选出来一个最符合Alba的钢琴来。
然而现在……
能挑出来一个就不错了。
安续昼看着台上的人上去一个下去一个,有些紧张。
替风听蝉紧张。
他听不到好坏,就只能偏心地在心里评价:这个人动作僵硬。
这个人感情不投入。
这个人的衣服不好看。
安续昼看着某个爱好音乐的公子哥的晚礼服,在心里狠狠地说着衣服不好看。
晚礼服弹下最后一个音符,也鞠躬下去了。
这场选拔不像比赛,没有主持和叫好,就是一个挨一个的演奏,倒像是交流会。
安续昼一个一个数着名次,估摸着该风听蝉了,就准备去叫风听蝉,结果风听蝉也恰好扭过来想叫安续昼。
两人胳膊撞在一块儿,都愣了一下,头抵在一起笑了一下。
安续昼拍拍白榆,白榆乖乖抓住安续昼的右手,三人弯腰走出去。
来到后台,发现站了许多人,都穿着样式不一的西服。
下一个要上的男孩儿站在幕布后边,紧张到发抖。
安续昼拉着两人走过去站在了他的身后。
男孩儿大抵并不富裕,后台有人窃窃私语:“那个人穿的是什么破烂啊,真是的……”
“是啊是啊……”
男孩儿将头埋得更低。
双拳在身侧攥地发白。
台上的表演者鞠躬谢礼,男孩抚了抚衣服,不停地吞咽口水。
风听蝉听着背后的奚落声,有一瞬间失神。
很久以前,自己的耳边也充斥着这些声音,咒骂嘲笑,层出不穷。
“啊风听蝉是瞎子!瞎子怎么可以弹琴!瞎子快滚!我不要和瞎子一起学琴!”
“瞎子!瞎子!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个哑巴!”
……
但是院长妈妈告诉过全福利院的小孩,天生的残缺永远不是被嘲笑的弱点,他们也并没有生而低人一等。
风听蝉回过神来,他眨了眨无用的眼皮,上前拍了拍那个男孩的肩。
男孩猛地转头,脸色紧张地发白,风听蝉朝他握了握拳,可惜男孩并没有看懂,疑惑地看了看风听蝉他们三人一眼,转身走上了舞台。
演奏开始。
风听蝉听得出来他很紧张,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
安续昼扭脸来拍他肩膀。
风听蝉比手语:我想鼓励他一下让他不要紧张,他没看懂……
安续昼睁大眼,不太明白为什么风听蝉突然给人家加油。
他听不到背后的奚落,自然无法理解风听蝉那一瞬的感同身受,但他还是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手上写: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风听蝉点头。
男孩大概是太紧张了,最后一段弹错了两个音。
他站起来鞠躬,安续昼看到有泪水掉在地板上。
风听蝉上台。
钢琴里幕布不远,昨天风听蝉已经来过一次提前侦查了一遍,所以安续昼拉着白榆弯腰走回了座位,他们和风听蝉几乎同时落座。
青年矜贵端坐在钢琴前,腰线纤细流畅。
顾舟云坐直了身子。
这个人他记得,昨天来踩过点,是一位盲哑人。
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时,顾舟云第一时间的反映是敬佩。
很厉害。
五感失其二,仍然在追求音乐的梦想。
即使没听过风听蝉弹琴,他也下意识觉得,他弹的应该很好。
顾舟云拍了拍旁边愈发显得不耐烦的林洛川,“别睡了老头,这个厉害了。”
林洛川听得火大,“你比我小很多吗?”
顾舟云没空争辩,让他好好听。
安续昼目不转睛地看着风听蝉,白榆坐得板正,虽然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风听蝉坐在钢琴凳上,深吸一口气,抬手。
看不见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紧张,风听蝉摒去杂念,投入到他的演奏里。
第一个音符按下。
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
接二连三的音符紧随而至,倾泻而出。
安续昼看着台上风听蝉舒展的身影,内心无比骄傲。
看看,比前面的厉害……
安续昼猛地坐起了身子。
顾舟云骄傲挑眉问林洛川:“怎么样,是不是……”
顾舟云断掉了轻佻的话音。
两人虽没有任何交集,此刻却同时猛然一顿,紧盯着台上。
风听蝉按下第二个琴键,接着第三个,细长的双手一个大跨度按下第四个。
磅礴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回荡在音乐厅,刚毅与浪漫无限交织,自信与激情在几个音符间倾泄而出。
风听蝉沉浸在音乐里。
然而变故陡生。
铛。
按下一个音符。
刺啦。
尖刺扎进指尖。
霎时间,鲜血奔涌。
风听蝉猛地皱眉。
但手下的动作不变,继续弹奏。
台下也无人听出丝毫问题。
然而……
当啷当啷当当。
刺啦,刺啦,刺啦……
刀尖撕裂指尖。
伴随着音乐,风听蝉的十指全都血肉模糊。
是刀片。
风听蝉想。
有五个刀片。
风听蝉闭上了眼睛。
其实闭不闭都一样,可闭上,更有安全感。
风听蝉深吸一口气,下一个乐章开始。
他壮士断腕般,使劲按下了琴键。
音乐,音乐,音乐……
豪情满怀的英雄?
不不不,是摧枯弃石的壮士。
悲壮,血腥,死歌,绝唱。
白色琴键染上了鲜红,血一丝丝蔓延开来,滴滴答答地滴到地上。
风听蝉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十指被割了一下又一下,刀尖穿过细肉,刺伤了指甲。
我要赢,风听蝉咬着牙想,喉上泛起了血腥,我要赢,我要让所有人看着,一个又瞎又哑的废物也能赢。
院长妈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从来都不是只能屈居人下的废物!你们有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灵魂!”
我们从来不是上天的弃子,我们从来不该屈居人下!
手下的音符缠着血回荡在音乐厅,仿佛带着风听蝉这么多年来的嘶吼,仿佛又不只他一个人的。
字字泣血,音音含恨,念念是悲。
最后一个音符完美落下。
风听蝉将食指狠狠按上最后一个琴键,突出的沾满鲜血的刀尖狠狠划过他的指尖。
风听蝉放下双手,颤巍巍站起来,摇晃着鞠了一躬。
鲜血顺着手滴下,血珠连成一条线。
风听蝉几步酿呛走回后台,有人急匆匆拉住了他的手臂,是熟悉的手掌。
风听蝉再也撑不住般,倒在那人身上。
安续昼泪水糊了满脸,张着嘴哀嚎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他发觉不对时,立马让白榆坐在位子上千万别动,就急忙跑到后台。
匆忙间,他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影,却来不及细想,匆匆赶到后台。
后台的人惊讶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安续昼跑到幕布后,看到了滴落在地上的一滩滩血迹。
怎么会?
怎么会……
怎么会?!!
安续昼猛地转头,看向上一个演奏的男孩。
他快步走到他面前,不等他反应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男孩猝不及防倒地,安续昼压着他打。
泪水很快迷糊了视线。
安续昼嘶喊:为什么?!为什么害他?!音乐家的手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安续昼一下下挥拳。
他刚刚还想给你加油!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为什么?!
可是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嘶吼。
除了他自己。
那一瞬间,安续昼多么希望自己可以说话啊,即便是三分钟也好。
众人匆匆拉开两人,安续昼挣扎着去打,被死死拦住。
他读得懂唇语,看到男孩的咒骂和众人的劝阻,安续昼不再纠缠,跑回幕布后。
鲜血很快集了一滩。
安续昼几度想要上前,却在看到风听蝉闭上的眼睛止住了步子。
安续昼跪坐在地上,泪水滴答滴答往地上掉,他张着嘴哀嚎痛苦,却没有人听见。
那是安续昼一个人的哀嚎,那是风听蝉一个人的嘶吼,那是他们那一群人的呐喊。
痛斥着世界的不公。
安续昼看到风听蝉摇晃着鞠了一躬,急急忙忙站起来,接住了即将扑到在地的风听蝉。
两人跪坐在地,安续昼看他晕过去,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挣扎着把人扶到了一个单独的休息室。
风听蝉迷迷糊糊醒来,皱紧了眉头。
安续昼颤抖着摊开他血肉模糊的手,在他完好的手心写:等我……等我,我去找医药箱,别怕,等我…
安续昼颤抖着指尖写字,风听蝉感觉有泪滴在手心,他挣扎着抬手,摸了摸安续昼的脑袋。
双手抚上他的脸,摸索到他的眼睛,替他擦眼泪。
好像在说:别怕,我没事。
然而他忘了自己受伤的,血肉模糊的双手。一触碰到安续昼的头发,手上就丝丝缕缕地痛,风听蝉咬着牙安慰安续昼。
平常都是安续昼在照顾他们,风听蝉想,这回是我吓到你了,让我来安慰你吧。
安续昼不顾脸上被糊上的血迹,仍然是不住的流泪,抱了风听蝉一下,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
医药箱……绷带……
安续昼急疯了,哪里会有什么医药箱?
谁来……谁来帮帮我们吧…
慌不择路之间,在一个拐角撞上了一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坐在轮椅上的人。
安续昼一下撞上去,脸上蹭上的血迹抹到了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身上。
安续昼着急忙慌爬起来,连鞠三躬道歉,准备绕过去赶紧找人,就那么一抬头,安续昼僵在原地。
是你……?
是他。
林洛川坐在位子上。
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的人,是那个在门口惊鸿一瞥间比春光还白的少年。
他被人拉着低头往前走,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故事感,这让林洛川有些好奇。
白榆坐在位置上,一开始,安续昼让他好好坐着不要乱动,白榆很听话地点了点头,他以为安续昼只是去上个厕所。
但很快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地面座位开始轻轻振动,白榆知道,这是表演结束的标志。
每个表演者鞠躬谢礼时,场上就会响起掌声,产生轻微的振动,越精彩的表演,振动越强。
白榆感觉到给风听蝉的掌声最热烈。
真好,我就知道听蝉一定行。白榆骄傲地想。
可是不对。
听蝉都已经表演结束了,安安怎么还不回来?
白榆不安地坐了一会儿。
不对,出什么事了?
突然,白榆感觉到旁边的座位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旁边坐着的人脚步匆匆地走了。
白榆连忙拉住他。
白榆有点害怕了。
安续昼和风听蝉离开太久了,不会这样的,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离开。
出什么事了?
白榆抓住那个男人的胳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卡片急急忙忙塞到他手里,然后飞快比着手语:您好,请您带我去找我的朋友好吗?
白榆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但还是一遍一遍的比划。
林洛川看了看塞在自己手里的卡片:
请帮我找到安续昼和风听蝉吧,谢谢您!
安续昼:*******3368
风听蝉:*******1792
非常感谢!!!
林洛川看了看眼前着急比划着手语的白榆,心下了然。
他说:“别着急,我带你去找他们。”
然而男孩还是急忙比划着手语,林洛川心下微讶,盲聋哑?
林洛川只好抓住男孩的手腕,轻轻拉着他往前走。
白榆感觉到男人挣开自己的手,有一瞬间的失落,不愿意帮我吗……
然后男人就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
白榆睁大了眼,虽然毫无用处,但还是惊讶地大睁。
确实,刚刚开始的时候,白榆就感觉到自己座位旁坐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传来一点点洗衣液的干净味道。
白榆当时想,这应该会是个和善的人吧?
现在看来还真是。
白榆很感谢他。
因为曾经确实有很多人推开自己求助的手。
白榆跟在林洛川后面走,越来越感觉不对劲。
太嘈杂了,脚步都很乱,和匆忙,还有重物撞击墙壁的颤抖,经过的人都走得飞快,刮起一阵阵风。
白榆心下不安。
中途停下了几次,白榆猜是那个男人在问工作人员有没有看到安安和听蝉。
白榆感觉拐了好几个弯,男人把他往前一推,他进了一个门。
血腥气味。
很重的血散开的铁锈味。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榆摸索着快步往前,很快摸到了沙发,和沙发上的风听蝉颤抖的肩膀。
风听蝉听到了门外有一个男人在问:“请问风听蝉是在这里吗?”
得到工作人员肯定的回答之后,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风听蝉不知道是谁,他扭过身来面向着门的方向。
然后门缓缓关上,有人触上了自己的肩膀。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白榆,风听蝉想。
白榆越靠近风听蝉越觉得血腥气重。
怎么回事?
白榆颤着身子上前,轻轻摸索着风听蝉。
白榆的手从风听蝉的脸上摸到胳膊上,风听蝉大抵察觉到了他寻找伤口的意图,背了背手。
却被白榆察觉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白榆已经感觉到了血。
他抓住风听蝉的手腕,不敢再往下摸,怕碰到他的伤口。
白榆开始掉眼泪,眼泪砸在风听蝉手心。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们再熟悉血不过了。
小的时候,他们跌跌撞撞学走路的时候,经常摔得头破血流。
长大了之后,经常有福利院的同伴带着伤回来。
白榆问院长妈妈他们为什么会流血,回答他的是院长妈妈的拥抱和泪水。
院长妈妈没有在他手上写任何字,但他好像又明白了什么,和院长妈妈一起哭起来。
那大概是他共情能力的开始。
自那之后,白榆闻到血腥气的时候都会控制不住难过。
现在,风听蝉最重要的双手,对于一个音乐家来说最重要的双手,血肉模糊。
白榆不明白,为什么?
风听蝉是整个福利院最厉害的人,院长妈妈说,风听蝉以后必定星途坦荡,成为音乐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必定坦荡,现在却遍体鳞伤。
很疼。
真的很疼。
白榆的眼泪珠连成线,接连不断。
是心疼,是悲泣,是痛苦。
为什么?又凭什么总是我们在受伤?
风听蝉抱住白榆的头,把他的眼脸按到那身昂贵,却布满血迹的燕尾服上。
白榆抓着他的领子哭,眼泪在肩上晕开。
风听蝉埋下头,把头抵上白榆肩上柔和的布料,委屈地泪如雨下。
离开的安续昼破门而入,伴随着轮子滚动的声音。
安续昼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给风听蝉的右手包扎消毒,白榆接过酒精纱布,包扎他的左手。
这种事情,他们都意外熟练。
两个人颤抖着手小心包扎着。
血迹晕开在棉布上,再覆上一层,才掩住了血痕。
包扎完,风听蝉揽过两个小伙伴,拍拍他们的背,仿佛在说:我没事了,别怕。
三个人抱在一起抽泣。
风听蝉听到,门被缓缓关上,轮子滚动声渐远,直至消失。
那是个狭小的屋子,跪坐着受伤的,相互舔舐的三个灵魂。
————
啊哈!7000字!
第一个重大剧情点差不多就完啦~
本来要写大概六七章的,结果第一第二章写了一万二还多,就写完啦~
下章还有一点点收尾。
这个“音乐会事件”是三对小情侣命运轨迹的交点,接下来就会不断交织直至重合啦。
因为身体原因,像安安听蝉和小榆这样的小天使,想要接纳爱上一个人是很慢的,特别是听蝉和小榆,因为他们认识一个人就要花很长时间,更遑论爱上。
让我们大家来见证他们成长相爱吧~
另外,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对上号啊?我再说一遍吧~怕你们认叉啦。
【脐橙】霍廷明(自由插画师,双腿残疾,疯疯癫癫)×安续昼(温润如玉作家,聋哑)
【银砾】林洛川(自主创业“大龄剩男”温柔爹系)×白榆(迟钝直球抽象派油画家,盲聋哑)
【和弦】顾舟云(乐团老板超级有钱,任性妄为)×风听蝉(清冷女王钢琴家,盲哑)
好啦,下边是安安的故事线,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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