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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颐儿,你要快点醒呀,不然阿婆可怎么办呀!”

“这孩子昏迷了这么久,怕是没救了…”

“这冯家可真是倒霉,惹上皇亲贵胄的事,就是找上大神仙说理也没用!”

嘈杂的话语此起彼落,隐约在冯颐耳边作响,心口的巨大疼痛牵扯着紧绷的神经,“咳-”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朴实无华的空间,墙壁上挂着几幅淡雅的水墨画,画中多以山水、花鸟为主,墨香四溢。年代久远的木制雕花床榻占据着房间的中心位置,旁边摆放着一张小巧的书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书桌旁,是一张许久未用的梳妆台,旁边还放着一面铜镜。

几日前冯颐便醒过,她看着这古色古香的环境,吓得又昏死过去。如今再次醒来,看着这古代的陈设,不禁用她那抠脚的历史推断着当今朝代局势。闭上眼睛,脑海里的记忆如泉水般涌入,原主冯颐是太医署从二品院使冯骐骥的独女,冯太医为人自负,但医术高超,素有盛名,主要为皇室与宗亲医诊,冯骐骥一向为人自傲,不喜与人结交,不想尚书令高肃的配制汤药中检测出落回,这是一种慢性的毒药,服用后神志不清,浑身无力昏迷。高肃乃先帝幼子,是大齐鼎鼎有名的战神,自邙山之战受了重伤,其汤药和外敷伤药全由冯骐骥所负,如此自然就成了背锅之人。皇帝以其“藐视天威,迫害有功之臣”的罪名将冯骐骥午时问斩,却不想高肃醒来极力为冯骐骥求情,皇帝怜他侍奉多年,只是查抄了房产与田地,遣散了其奴仆。其妻携女在京兆尹前苦跪无果,闻夫死,冯夫人血溅当场,以死明志。小小的冯颐抱着母亲的尸体哭闹不止,几个官兵奉命拖走尸体,她紧实实的抱着不放,几个凶狠的大汉对着他的身体一拳一拳的走过去,她边哭边发抖,小小的拳头结结实实的落在她的身上,慢慢的她竟疼死了过去。

来自21世纪的冯颐,出身中医世家,却突遭横祸,在闹市里被恶徒酗酒后驾车猛撞,原本应该在阴曹地府的她,不想拥有了古人的记忆,还占据了她人的身体。她所在的地方是阿公的宅子,也就是原主娘的父亲崔世杰的住处,崔家以买中药为生,崔老既管着药材的抓取,也能望闻问切一些小病,自己的大舅则负责药材的批发和账本生意,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也在京城小有名气。

此时,一个的老妇人正推门而入,她的衣着以简约为主,上身穿着宽大的对襟衫,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内里绸缎制成的束腰衣裳。领口边缘缀有几朵细小的花卉图案,使得这件普通对襟衫更显得有些特别。颜色则选用了温暖的色调,如同秋日的暖阳,给人一种温暖而宁静的感觉。下身则是一条宽松的长裤,裤腿略显肥大,但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那瘦弱的身形。

看到冯颐已经可以自由起身,那老妇大喜,即使是边哭边笑着说“颐儿,你总算醒了,阿婆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谈氏搂住了她,眼里泛着泪花,粗糙的手爱抚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望着谈氏这张和蔼的脸,不由的让冯颐想起了自己现代的外婆,小的时候,每次自己受了委屈,外婆也是这么爱抚自己的。她轻轻抬起了胳膊,用手轻轻拍着外婆的背,小声的呼应她,“有阿婆在,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哎呀,爹的医术果然高明,即便大罗神仙说上了心脉救不回来的人,一喝下药汤也能荣光焕发!”只见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

“就属你嘴甜,总算今晚能吃上一顿完整的家宴了”谈氏笑得合不拢嘴,呼唤着侍女去早早备菜。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身着一件宽袖长袍,衣料采用丝绸质地,光滑细腻,长袍的颜色是淡淡的碧绿,带有微微的素雅,似乎融入了春天草木的生机。她外披一件轻盈的绣花罩衫,罩衫的线条柔和而飘逸,在风中微微摆动,显露出几分浪漫的风情。绣花细致而华丽,描绘出花鸟虫鱼的图腾,形象生动。衣物的装饰别致而又不失华丽,她手腕上戴着一只精美的玉镯,伴随着那清脆的笑声,更是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的气质。

“舅母好!”冯颐微微起身,虚弱的凭借记忆里的礼数向这个名义上的舅母请了个安。刘氏一惊,记忆中这个侄女一向看不上崔家这小门小户,对她这个舅母也是置若罔闻,难道是婆婆已经将自己打算等她苏醒就把她送回老家的消息说与她听了,以致这孩子转了性想寻求庇护。

回过神来,刘氏脸上又堆了那慈祥的笑容,“你这孩子,好些日子不见,真是越来越有礼数了,要我看跟婆母您真是越长越像呢!”三人家常里短的唠了几句,谈氏喊来一个模样俊秀,与冯颐年龄相仿的丫鬟,“这是腊月,留与你做丫鬟,今日不比往时,崔家不如冯家家大业大,丫鬟成群,但也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冯颐感激的看了看阿婆,泪水一直往下流,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外婆在对自己虚喊问暖。

待二人走后,腊月呈上了阿婆准备的新衣服与首饰,也是在此刻冯颐总算有机会坐在妆台前端详自己的脸,出奇的是,这张脸的形态与五官与现代的自己有几份的相似,眉形如新月般弯弯,皮肤白皙如雪,光泽如玉,映衬着淡淡的粉色,虽然年岁小,但是狭长的眼睛配合上笑,更平添了几份媚感。“小姐您可真漂亮,再过些时日,哪家的王孙公子看见您,不都得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腊月一脸笑意的讨好道。“女子以色侍人,能得几分长久,以后这种话莫要再提了。”冯颐顿了顿手,她自小不在意什么样貌,但深知美貌对穷苦人家的女子不过是场灾难。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服侍小姐更衣吧。”腊月听瞬脸红的像个桃子,又慌忙去为冯颐挑着合适的衣服和首饰。

酉时一刻,冯颐早早到了内庭,打算给长辈留个好印象,毕竟自己是寄人篱下,同样今晚也是冯家出事后第一次与崔家的当家人阿公和大舅会面的日子。

“呦呦呦,哪股风把冯大小姐吹来了,我崔家这小门小户,今日可真是蓬荜生辉呀!”说这话的男子十四岁左右,身姿挺拔如松,一袭青衫随风轻轻摇曳,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玉带,显得他温文尔雅又不失贵气。发梢轻垂于耳旁,自然又带有一种独特的风采。他的眉眼之间,洋溢着青春的朝气。眉毛宛如两道淡墨,轻盈地卧在明亮的眼眸之上。那双眼睛清澈如山泉,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又似夜空中的繁星,明亮又静谧。只是不同的是,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对自己的不满和厌恶。

“表哥安好!”冯颐认出,这就是舅母与大舅的独子,崔堇。算起来这两人早有隔阂在先。幼时冯骥才随妻子回崔家省亲,小崔堇对这个面若桃花,一脸团子气的表妹爱不释手“这是我和我阿娘做的兔子灯,送给你,你可以带着它逛元宵灯会,希望你能喜欢,”小崔堇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傻笑着。

“谁要你的兔子灯呀,真是丑极了,莫要说带上这灯逛元宵灯会了,估计路人都要笑个不停,我阿爹自会给我买很多很多新的灯。”冯颐把兔子灯随手扔在了地上,兔子灯被摔了个粉碎。

“看到了吧,我就说这个兔子灯质量不好,一摔就坏了。”

“这是我和我阿娘一起做的,你破坏了它,我恨你!”小崔堇捡起了兔子灯,紧紧的将拳头握的老紧,表情严肃,好像一拳就要挥舞过去,但当他那猩红的眼睛在看见,小冯颐那亮晶晶的目光时,还是收回了袖中的拳头。

“我阿爹说了,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和你计较!”说罢,白了一眼小冯颐,像个炸了毛的兔子似的飞走了。

冯颐福了身子,笑着说“表哥这是哪里话,阿婆说过一大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既是崔家人,也是冯家人,崔家好我也好,哪有什么生辉不生辉的。” “一个十几岁小毛孩子,姐还说不过你”冯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崔家?旧事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崔家早就没了,更没人想和崔家扯上关系,最重要的是,希望表妹安分守己,做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就好,莫要想着拉上崔家,替你父母翻案报仇。若是如此,我想表妹不如当时就血溅官府,也算全了你的忠孝二字。”

闻出少年话中的戾气与警告,冯颐也不恼,盈盈一笑道“表哥说的极是,人活在世上不过是为了平安二字,我一个女流之辈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不过是苟且偷生,得过且过罢了,只求能陪在阿婆身边多一点时间,也算替阿娘尽了一份孝心。”她说的是实话,她本就不是原主,也不是戏本里无所不能,自带外挂的女主角,她无力与权利做对抗,无非是摆烂摸鱼,珍惜这重来一次的生命罢了。看着这与以往气焰截然不同,说话得体又娇弱的表妹,崔堇想到她一个弱女子刚失双亲,孤苦无依,觉得自己着实说话重了些,正要说些什么。

“呦,不想是两个小辈先到了!”舅母刘氏搀扶着阿婆带着两个丫鬟向内庭走来,紧跟在后面的是阿公崔世杰,与大舅崔慕柘。二人依次向各位长辈行礼,按位次入座来。“三丝豆,羊蹄笋,撒蒸鸡,黄鱼羹,水荷虾儿,佛手酥,杏酥饮…” 琳琅满目的菜肴看得冯颐眼花缭乱,只觉肚子不够大。

“颐儿,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都是你阿婆特意交代的,你肯定喜欢…”说罢,刘氏关切的夹了一只虾放在冯颐的碗碟中。

“哦对了颐儿,你冀州老家的二叔公,二叔婆可是都说想念你呢,你不是小时候一直念叨着说冀州风景好嘛,我看不如以后就住在那安家好了!” 刘氏一边笑,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颐丫头哪也不去,就跟我住一块!”谈氏打断了刘氏的话,说罢紧紧拉着冯颐的手。

“娘您别听风茹的,颐丫头跟我们住在一块,哪也不去!”舅父此话一出,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晚餐接近尾声,众人各怀心事的离开了内庭。

“多一双筷子吃饭也就罢了,我们还是养的起的,只是我崔家毕竟是小门小户,若是有往日冯家的帮衬,我怎会放任颐丫头小小年纪就不管,冯家倒台,房产与地契皆被抄收,指不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我们又要收留她,又要为她多准备一份嫁妆,若是少了,不仅老太太不干,外面的闲言碎语指不定说我们怎么苛待她呢!”刘氏有理有据的在屋内对着丈夫反驳。

“把她送到冀州老家,那就是为她好吗?她的叔父指不定怎么欺负她呢?往后呢大家都在一处,和和睦睦的,也算是为了我那惨死的妹妹。”面对妻子的抱怨,崔慕柘不为所动,一脸誓死要留下冯颐的表情。

“好好好,官人说的是,若是她此后安分守己,也不给崔家惹事,我日后都不会再提此事。” 刘氏面对丈夫坚硬的态度,只能妥协道。

月光从窗棂洒进,冷冷清清地落在铜镜之上。支走了腊月以后,房间内静谧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冯颐长叹一口气,她留在崔家的事看似是板上钉板了,只要以后举止大方,乖巧懂事,拿住自己扮猪吃老虎的演技,再紧抱着阿婆这条大腿,草草过一生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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