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厘在姬天澜帮他租的房子里住了两年。
平时他使用姬天澜给他单独开的卡和账号生活，也不怎么出门，偶尔戴上口罩墨镜逛逛超市公园，还会被好奇的路人问是不是明星。
谭厘买了一张世界地图。
崔湖和史炳添每到达一个新城市，他就在地图上将那里圈起来。两年后，他们游玩的足迹几乎到达过每一个洲。
“你又在看地图，别看了，该吃药了。”姬天澜将温水放在他桌上，面色非常臭。
这两年谭厘根本没好好休息过，失眠、沉默寡言、饭量减少，在发现他的异常后，姬天澜就强行押着他去找心理医生看病。
——最后确诊抑郁。
他就知道这个混蛋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
谭厘重情还偏执，曾经的他爱惨了崔湖，知道崔湖喜欢钱，为他拼了命地接活赚外快。
否则那三百万是怎么来的？
自从发现崔湖与史炳添有苟且之后，谭厘就像漏了气的皮球，再也没了那股莽劲儿，姬天澜每次被他喊去喝酒都想劝他干脆分了算了。
但谭厘却告诉他：崔湖给他买了上千万的身故保险，想杀他骗保费。
姬天澜听到的时候，气得差点提着菜刀去找那对人渣干架。
“好。”
谭厘并没有讳疾忌医，姬天澜说什么他都会尽量去做，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精神状态很糟糕，会笑，但是笑得很割裂，不是人类自然而然发出的情感动作，纯粹是理智告诉他：到这里应该要笑了。
他吃了药，有些犯困，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发呆。
谭厘病情严重之后躯体化症状也越来越明显，原本在军队里养成的作息和生活习惯也被搅碎，连维持日常生活都需要耗费心神，家里难免会比之前混乱。
所以姬天澜挽起袖子，开始忙里忙外收拾家务。
谭厘想起姬天澜昨晚刚值过班，心里过意不去：“你放着，去休息吧，晚点我会做的。”
姬天澜转过头瞪他：“绝交了啊，和我还这么生分。”
被骂了，谭厘却久违地感受到一丝欢欣。
他分不清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真的在高兴，他觉得世界与他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空气墙，无论如何也打不破。
*
S市国际机场。
崔湖从接驳车上下来，转眼看到史炳添的眼神粘在不远处英姿笔挺的空少身上。
嫉恨如蛇一般舔舐啃咬上他的心口。
“快去拿行李，你在看什么呢？”
自从谭厘死后，他和史炳添的关系变得前所未有地复杂。
本来他们俩都不是道德感很高的人，嘴上你侬我侬，分了谭厘的钱之后彼此都开始潇洒。
中途旅游时还因为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起过争执动过手，但一想到对方手里有着关乎到生死未来的把柄，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三百万对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不俗的资产了，但他们玩起来兴奋上了头，一想到反正过两年有上千万入账就难免会超前消费。前不久崔湖在算账时发现信用卡全部透支，心痛地还完款发现自己手里只剩十万，于是催着史炳添赶紧回国。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史炳添略有不耐，但眼下确实有更要紧的事情处理，干脆收了花花心思。
谭厘意外失踪两年，警方又出具了相关案情声明，法院判定谭厘的生还可能性极低，按流程出具了他的死亡宣告书。
史炳添代红小瑜领取了证明——红小瑜因为阿兹海默症被他送去养老院了，一应事务几乎是史炳添借着她的手操办的，包括以法律上母亲的名义为谭厘买保险。
哦，至于谭厘的生父谭联龙早就死了，在谭厘服役期间，这个把自己的人生糟蹋得一片狼藉的中年男人，因为喝酒喝太多而心源性猝死。
所以目前能够作为亲属代理谭厘“身后事”的人，也只有史炳添了。
前脚拿了死亡证明书，后脚史炳添就给各家保险公司发了理赔金申请，赔款陆续到账的过程中心情别提有多美妙了。
“理赔金都转到了吗？”崔湖对这件事非常着急上火。
史炳添找理由搪塞：“还没，可能大案审核比较慢，我再去催催。”
“保险公司不会拒赔吧？我看网上说像这种意外失踪的案子他们都会开启调查。”崔湖仍有些忐忑。
“都两年了，有什么好调查的？他们能有警方调查得细致？别瞎操心了。”
两年下来，史炳添越发觉得崔湖这个徒有其表的男人脑子空空像个草包，当时为了给谭厘找不痛快而勾引崔湖，到现在不得不与他绑在同一条船上，要说没动过和崔湖分手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但一方面这男人知道谭厘各种账号密码，也了解谭厘财产的情况。另一方面保费还全部没到手，崔湖手里还握着他的把柄，现在不是闹僵的时机。等钱全部转到他妈卡上，他再瞒着崔湖将之前已经计划好的出国方案落实，到时候天高海阔还不是任他飞？
这厢他还做着美梦，殊不知一夜之间，某段视频在网上铺天盖地的传开了。
.
次日清早，史炳添戴上谭厘的房产证，准备去中介那边签售卖合同。
崔湖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起来，史炳添故意轻声哄他：“乖，我去买点吃的，你再睡会儿。”
看到崔湖重新躺下，史炳添转身出门，眼角眉梢的笑意瞬间消散。
曾经觉得还有些趣味和禁忌感的恋情在正主死后就变得味如嚼蜡。
他心想：谭厘当初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迷上这么个人？
直到史炳添走进房产中介处，他才恍惚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周围人为什么总在看他？
此时，与他对接的房屋经纪人挂着不甚真诚的微笑迎上前：“史先生，我们去会客厅吧。”
史炳添点头：“买家来了吗？”
“还没有呢，您先等等。”经纪人侧过脸不与他对视，径自打开会客厅的门将他请进去：“桌上有茶水点心您请自便，我去准备一下材料。”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史炳添刚坐下掏出手机准备打发时间，却听见门锁突然咔哒一声——
被反锁了！
史炳添猛地弹起来，一边转动门锁一边大力拍门：“你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关在里面？”
经纪人略带鄙夷的声音从门缝传来：“史先生，您自己看看新闻吧。
“哦对了，友情提醒您，不需要报警，警察马上就来了。”
说完他往门边轻呸了一声，转身就走。
真是晦气，改天请大师来换换风水得了。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又或者这里是传销窝点？
想到那人刚才的话，史炳添满头雾水打开手机。
“咚——”
手机因为没拿稳掉落在地毯上。
“咚咚咚咚——”
心脏疯狂泵血的声音。
“不……不可能……”史炳添喘了口气，带着陈旧瘢痕的右额角突然又抽动起来，他捂着脑袋，一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新闻标题，一时间竟不敢去捡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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