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是谁？”有人小声道。
CONO还没闭上的嘴巴再次张开，转向商请悬：“……真的可以吗？”
有知情者隐隐发现了些蹊跷，悄摸使着眼色，但鉴于摄像头的存在，还是装出一副热情样子，欢呼鼓掌。
裴宇扬抱臂，下巴微微扬起：“你行吗？不行的话我就换一个。”
几人立马道：“对啊对啊，实在不行换人就行。”
“裴哥选我吧，我来挑战一下你的23记录。”
“我看你就是想吃柠檬吧哈哈哈哈……”
身旁的祝鳞也道：“如果实在不行就换，那柠檬是用筐装的。”
凉月在一旁附和。
商请悬没有理会这些声音，而是抬起头，望进明敬虚的眼里。
那对凝沉的翡翠依旧散发着光辉，沉默又酝氤着波澜。
他笑了。
商请悬单手插兜，顶着一头不伦不类的白发，笑嘻嘻道：“别啊，我还挺喜欢吃柠檬的，就让我来呗。”
众人收了声。他看向管理员：“开始吧。”
话音一落，商请悬便闭上双眼。
管理员有些疑惑：“哎？你闭——”
商请悬简单明了地打断：“放吧老师。 ”
乐音随之开始。
只不过第一句还未结束，商请悬便睁开双眼：“放下一段。”
管理员看了一眼明敬虚，这才依言照做。
这次，旋律进行到第三秒的时间，商请悬便打了个响指：“下一段。”
“……”
CONO已经目瞪口呆了：“这这这……有必要这样吗？”
“真的假的啊，这是什么意思？？”
裴宇扬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带着些不屑，难以察觉地轻哼一声。
商请悬并不关心众人的反应，这次，第二秒，他便道：“下一段。”
空间狭小，乐声在其中回荡，呼吸声，轻咳声，衣物布料的摩擦声尽数消失不见，他的脑中除了那段因为录制所以有些失真的旋律以外空无一物。
乐符化作船桨，在脑域里来回交互、碰撞，直到与最初被赋予在每个人身上的乐声匹配。每到这时，商请悬便会睁开双眼，迅速将其与在无数张脸上浮动的音节配对。
下一段。”他道。
乐音迅速切换。
明敬虚的目光一直咬在那直立的人身上，对方的身体随着旋律有节奏的地小幅度律动着，每到某一个和他心中预测相对准的时间，那白皙瘦削的骨节便会打一个响指。
但无人注意到明敬虚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神情。
“我靠这是……这有点，啊？”
CONO愣愣道：“为什么，真的假的，这到底是……？”
“真的。”
CONO和展信归看向身旁的睡神。只见白或吟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用皮筋给自己扎了个小辫。
“他听完之后，会睁开眼睛看一下人，”他咬着绳套，含糊不清道，“你们有注意到这个吗？”
CONO摇头：“完全没有……”
正在此时，那站着的人再次喊了切换。录音机卡了一瞬，而后奏起音乐。
这段节奏灵动，以一段琶音起调。正是CONO的音乐。
她顿了一下，随即用眼神疯狂暗示音乐的归属。
白或吟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CONO立马转向商请悬的方向，紧紧地盯着他闭合的双眸。
这次，播放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直到第五秒，那人喉结上下滚动，随即开口：“下一段。”
他睁开了眼睛，又迅速闭上。
CONO愣了一刹那，随即激动点头，用口型道：他看我了！！
虽然只有蜻蜓点水的一下，但那视线确凿是在人群中游移一周，最后定在了自己身上。
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商请悬却是不给他人反应时间，迅速切换到了又一段旋律中。
这时，敏锐者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但就连惊叹也比那人辨认切换的速度要慢一步。有人不经意转过头，却发现裴宇扬的脸色越来越沉。
直到计时器响到第一百一十九秒，商请悬再次打断：“下一段。”
管理员按了按录音机，三秒过去，仍然没有任何声音放出。
前排反应过来：“……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电量？”
“电量啥电量？是歌没有了，三十二个人的都放完了。”
“……我靠。”
商请悬微笑：“现在我说是吧，需要我一口气说出来还是一个一个说？”
管理员看向明敬虚，后者道：“都可以。”
“好吧。”商请悬吸了一口气，随即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点出。名字和名字之间没有分毫停顿，被从其口中如连珠炮般吐露。
也如子弹，一点一点将裴宇扬的外壳击穿。
他原本仍然抱有此人只是装b的侥幸心理，但随着答案的公布，和台上工作人员和导师的表情变换，他的心理防线确确实实地消失殆尽了。到了最后，裴宇扬感受到自己身上聚焦的视线越来越多，直到那人言语止息，笑着看向自己。
“哎，”商请悬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吃柠檬吧羊哥。”
裴宇扬握紧了拳。
管理员则和明敬虚核对了一下数字和时间，随后公布：“回答正确。用时138秒，总计32名全部答对。”
众人后知后觉地开始鼓掌欢呼。
CONO比上次还激动：“我靠！商请悬你是大佬啊你不早说，你这是啥记性！”
“妈呀有种数学28分看人做奥数题的感觉……”
人群中心的商请悬则压了压手掌：“过奖过奖，其实我平时记性没那么好。”
立马有人反驳：“你这个如果不算好记性，那我们成金鱼了吧，你平时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也玩数独吗？”
“数独？真不玩。”商请悬摸了摸后脑勺，“我会弹钢琴算兴趣爱好吗？”
B组方才参赛的女生哀嚎：“我也会弹琴，为什么我记不住！”
“哈哈哈哈哈……”
商请悬坐了下来。管理员清了清嗓子：“现在请失败者来到桌前，接受你的惩罚。”
裴宇扬咬了咬牙，还是站了起来，几步行道桌前，对着那一筐黄澄澄的水果，仿佛看到了商请悬那张白得发光的脸。
他努力堆出一副假笑：“是真的都要吃吗？”
“是的。”管理员颔首。
“……”
裴宇扬仿佛听到了台下的窃笑声，他猜测那来自商请悬。靠走后门进来，谁知道他玩游戏是不是也做了什么手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咬下一口柠檬，猛然抬头看向台下，酸涩泛起。
——商请悬却是已经在闭目养神了。
台下，祝鳞表情未变：“不是说不擅长记东西？”
“也分情况吧。”商请悬悠悠道，“人名这种东西我就记不住咯。”
他没有再过多关注台上的事情。
事实上，商请悬原本就打算啥也不管，但天生倒霉体质也没什么好说的。胜利之后，他也很快把这一轮放到脑后，丝毫没有注意到台上人狰狞扭曲的内心戏。
场上的灯光总弄得人很不舒服，让他不禁回忆起精神病院里那盏终日对着眼睛晃的白织灯，只好闭目养神。而场上似乎又过了几轮类似你画我猜、憋笑游戏之类的小游戏，气氛愈加活跃自然，大家也飞速打成一片。
到了最后，一个声音响起：
“大家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充实的晚上，相信已经对彼此有了一个大概的理解。”
商请悬睁开双眼，对上那双绿色的瞳孔。
明敬虚停了停，随即继续道：“那么，明天，希望大家在早上九点能够准时到达你们之前去过的大厅，导师们有新的任务交给你们。”
掌声响起，工作人员和明敬虚也离了场，祝鳞示意商请悬，后者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先走。
待众人全部离开之后，商请悬一屁股坐到睡神身侧：“哎，开饭了。”
“吃什么？？”
白或吟一秒坐起身来。
商请悬好笑道：“哈哈哈哈哈，看来吃饭也是你的兴趣爱好。”
白或吟：“……”
他反应过来眼前人只是想叫他起床，瞬间又躺了回去，安详道：“谢谢你，但是以后请不要用神圣的吃饭来开玩笑。”
商请悬严肃点头：“记住了，你是饭门神教。”
“…………”
白或吟忍不住道：“怎么你也这么有病？”
“可能是我们白头发的人都差不多吧。”商请悬道。
“哈哈哈哈……”
白或吟笑到最后，伸了个懒腰：“行，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呀？”
“我想知道我和谁一个屋。”
“展信归，你俩一起，不过苏青云应该给过你地图，你想换就换咯。”
答完，白或吟道：“不会吧，你就问我这个？”
商请悬点了点头：“是的，毕竟感觉只有你知道门路。”
白或吟立马心神领会，对他露出了“你也是走后门选手”的眼神。
商请悬：……
他站起身来，向门口潇洒而去：“谢谢，我先走啦，有缘再聊。”
白或吟佯作悲伤：“不是吧你，用完就丢？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一只手探了出来，五指张开，小幅度挥了挥。手的主人没有回头，就这样道：
“商请悬。”
*
商请悬在大厅里溜达了一圈歇眼，等没那么难受的时候，他随即找了个工作人员问了宿舍。
回到屋子之后，他的舍友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舍友应该是叫展——展什么来着？
白天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没有主动搭话，也没刻意冷落。商请悬对此没有过多看法，反正就是拿钱办事，这里面也就暂时都是同事而已，没必要好到穿一条裤子。
这里环境简单，两张床并排，独立卫浴，商请悬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睡衣就打算入睡。
……
一个小时之后，大睁双眼的商请悬用床单包紧脑袋，双目怒视着窗帘外若有若无的光污染。
第无数次翻来覆去之后，他索性坐起身来，盘腿在床上开始神游。
神游的第两个小时，商请悬屁股坐麻了。
看来今晚是注定睡不成了。
他准备去给自己倒杯水喝，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踮着脚尖，关上了门。
然后被门前的门神吓得差点叫出来。
明敬虚手中拿着只模糊的黑影，上身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发丝微微有些凌乱
但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暴露了他确凿半个夜未睡的实况。
商请悬这下是货真价实地有点感受到惊悚了。
“你这是干什么？？”他捂住砰砰乱跳的心脏，企图将那活跃的种子重新安抚回胸腔，“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屋子门口干什么？”
明敬虚看着他，一言不发。
“说话。”商请悬用命令的语气道。
“我想给你送副眼罩。”明敬虚开了口。
他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嘶哑，双目沉沉。
“眼罩？”商请悬愣了一下，“我要这东西干嘛？”
明敬虚小声说：“我白天看到你好像……不太适应光线。”
商请悬脑中迅速闪过那时场景。
他心中某处忽然动了一下，随即道：“那你——你怎么不进来？”
“我怕你已经睡着了。”
“又怕我睡不着，又怕我睡着了。”商请悬笑了，“哎，你这是什么逻辑，我是薛定谔的商请悬，处于睡不睡叠加态是吧？”
随口一句玩笑话，却引得对面人真真切切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收敛，可双眼却弯了起来，黑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像是徘徊在湖面上的柳叶小船。
也就是这个时候，商请悬才注意到，明敬虚好像非常白。
我艹啊。
他强行让脑子清醒过来，随后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行吧，我收到了，谢谢你，你也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正要重新回到屋子，商请悬却重新停住了步子。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衣袖上那只手，歪头道：“明大导师，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
明敬虚抿了抿唇，最后，他还是下定决心，说出口来：“你要不要，来我这边住？我这里是套房，很多床。”
商请悬：“？”
他露出一个笑来，然后握住那只手，缓慢而坚定地将其拔离自己的衣袖。
“你都长这么大了。”商请悬诚心诚意，“自己睡觉好吗？”
明敬虚顿了顿，随即说：“我，怕你睡得不舒服。”
商请悬好笑道：“我在你那里就睡得好吗？还不是一样。”
对面那人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商请悬忙拍了拍他的睡衣：“行了，谢谢你的眼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关注……哈哈，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哈，别来找我了哈。”
明敬虚看了他一会，什么都没睡，转身离去了。
站在门口，商请悬脑子一团乱。
这个明敬虚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把他当什么替身情｜人了吧？？
想了想对方诡异的态度，没准……还真说不定确有其事。
似是被急冻的湖面，商请悬被挑起波澜的情绪迅速止息。
可脑中又迅速闪过那双碧绿的眼睛。
……
算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连节目组的企图都不在乎，还在乎明敬虚的态度吗？
有些迷茫地站在门口，商请悬大脑空空荡荡地思索：
我刚刚是想干什么来着？
靠在门板上冥思苦想，直到自己的舌尖开始发干，商请悬终于想起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大厅和卧室离得很远，商请悬按了半天电梯也不见其显示上行，无奈之际，只好顺着楼梯一点点往下走。就在正巧要到大厅之时，一点亮光忽然闯入视野。
大厅里竟然有人。
他们没有开灯，而是提着小夜灯，靠在栏杆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商请悬本想绕开，却再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你说那个姓商的？”
裴宇扬嗤笑一声：“得了吧，他说自己会弹琴你就信了？不会只会弹梦中的婚礼吧。”
另外一人接道：“哈哈哈哈哈……没准呢，关系户就是关系户，也不知道他们组的人是怎么想的，还和他关系那么好。”
那当然是因为我才华横溢天生丽质，不爱我才不正常。
商请悬心中默默想。
他抬起眼，试图看清另外一人的脸，可那人半个身子都隐在黑影中，还是看不太真切。
商请悬心生一计，倏然从拐角处跳了出来，笑嘻嘻道：
“我还会弹李斯特的钟，专门为了装逼学的，你们要听吗？”
他冷不丁一开口，把那两人吓了一跳。
那看不清脸的人察觉不对，顺着走廊边就跑了，只剩下裴宇扬一个人站在饮水机前，索性也懒得逃窜，冷哼一声，怪声怪气道：“那就不必了，我还没有这种殊荣。”
“哎，别生气，怎么就成殊荣了，没想到你这么尊敬我。”
“你……”裴宇扬有些气急，“我尊敬你？是，确实。毕竟我的实力不足，想参赛还得过审核。”
他年纪看起来不大，脸上的青涩尚未褪去，粗浅估计，可能差不多刚成年。
脸皮比较薄。
商请悬忽然就起了些逗他玩的兴致。
“哎，”他忽然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什么???”裴宇扬呆了一下，“谁喜欢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商请悬有样学样，捏起嗓子，刻意模仿着裴宇扬的语气：“谁喜欢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别学我说话！”
“别学我说话～”
裴宇扬忍不住了，几步跨到商请悬面前：“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你故意找茬吧？？”
“哦，”商请悬拉长语调，“不喜欢我，但是冒着被节目组抓包的风险和好朋友客厅密话，主人公还是我，你这说辞……有点无法让人信服呀。”
“我——我那是——”
裴宇扬忽然意识过来面前人是在套话，强行冷静：“我半夜干什么是我说了算，关你什么事。”
商请悬把头一甩，两臂一抱，正当裴宇扬还没意识过来他想干什么之时，那人忽然压低嗓音：
“我半夜干什么是我说了算，关你什么事！”
他刻意将尾调捏得不紧不松，听起来惟妙惟肖，却也欠揍无比。
裴宇扬气懵了：“你，你……”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会反弹的棉花，只感觉自己周身的气血在尽数上涌，双手都在发抖。
“哎呀哎呀。”商请悬赶紧溜走了，“看你都脸红了……别害羞呀，我暂时没有搞对象的想法，先撤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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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逆反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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