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商请悬近乎怀疑自己看错了，低下头看了眼手机，再次抬起头：“明敬虚？”
不同于演唱会那天，对方今天穿了一身纯白翻领的衬衫，配着一条深色西裤，显得原本就挺拔的身形更加高挑。
可能是天生绿瞳的缘故，没人忍心用人造美瞳来囚住这片天然绿林，对方便控制着它定定地盯着商请悬，一眨不眨：“嗯，是我。”
“不是吧。”商请悬抱臂，语气有些怀疑，“你来比赛的？没听说节目组请了这么大一流量来啊？”
他原意只是调侃，但没想到对面人竟然认认真真地回应：“有保密协议，而且我这几天都没有出门，不会有狗仔拍到我。”
那双眼睛紧紧地跟着商请悬，几乎是他看到哪里，它们就追随到哪里，仿佛得了什么必须要紧随其后的绝症，离开自己一点就会立刻暴毙身亡。
商请悬甩了甩头，将这个有些古怪的想法甩开。
他捋了把额发：“行吧行吧，你怎么有问必答的，没听说大明星私下这么和善。”
在对方说话之前，商请悬提前打了个手势：“停！这句话不许回复。”
对面人捂住嘴唇，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下可是激起了商请悬内心深处遗留的那点劣根。他慢慢绕到了对方面前，看着张脸蛋，他忽然涌现起了无限思索，血液从深处开始莫名涌动，控制着神经抬起手来，路过对方的肩膀，停在了衣领上。
“哎，我上次给你别的那票根哪去了？”他笑眯眯道。
明敬虚闻言迅速解开衣襟，然后从中掏出一只银蓝色的小布包：“在这里。”
他将视线上移，询问似地看着眼前的人：“需要打开吗？”
那珍之又重的姿态看得商请悬顿了一下：“别了，放回去吧。”
看着对方的动作，他心中倏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你对所有粉丝都这么好吗？”
“不。”
“那时只这样对我？我又有什么特殊的？”商请悬乐了，“哎，事先说好，咱俩不认识，你可别以为我是什么陪你长大的小粉丝还是共度难关的小——”
自觉后面两个字不太适合出现在节目中，他及时给自己消了音，随后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衣襟：“算了，无所谓，我先走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一只手拉住。
“这里是第三个岔路口。”明敬虚道，“你要去找组长报道的话，应该去第二个岔路口。”
不知为何，商请悬忽然感觉有点丢人。他不着痕迹地甩开对方的手腕，假笑着活动着身体：“我专门来这里看一圈探探路而已。”
“哦。”明敬虚配合地点了点头，“那探路完记得签名报道。”
“……”商请悬道，“谢谢你，话说你这眼睛倒也省事，不用带美瞳了。”
明敬虚低声道：“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它们送给你。”
“……”
商请悬瞬间打了个寒颤：“啊？不是——你，你这是什么小众爱好？？”
话一出口，他本能地向左右两边看了看，那个声音再度小声传来：“别担心，这里没有摄像头。”
“无人担心你。”商请悬道，“我是怕我还没火起来先坠机了。”
对方没有回话。
商请悬疑惑地看过去之时，只见那人目光闪烁，内里仿佛纳了些有生命一般的弧光：“这里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商请悬不假思索，“你能一下给我那么多钱吗？”
他观察着对方的嘴唇，它们嗫嚅着，看起来像是下定决心要说点什么，却停在了原处。
商请悬忽然笑了起来。
他重新转过身，潇洒地摆了摆手：“不逗你了，我先走了。”
没有再对身后之人做出什么回应，他一路绕到正确的位置，站在大门前，屈起指关节敲了三声。
“请进。”
推门而入，一场明亮的光线将自己包裹，柑橘味的香水气味随后扑来。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化妆间，无数张椅子正交错摆放着，一只空荡荡的睡袋堆在地面上，而椅子群的正中央，是一名交叉双手的女性，正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人。
正是苏青云。
“欢迎来到音乐之上。”她启唇，“很高兴我们最终见面了。”
商请悬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那肯定啊，我这个人别的不行，但收了钱肯定会办事的。”
已经熟悉了对方这点的苏青云点了点头，而后递出一张表格，商请悬接过，定睛一看，只见那似乎是一张楼房内部的地形构造图。
“这是房间分布图，你可以挑一个喜欢的住下。”苏青云道，“因为你没有经过初审，所以只能先随意插入一间卧室了。”
商请悬若有所思：“这里所有的房间配置都是一样的吗？”
“自然。”
“我们初审的赛制会将众人分为基本的ABCF四组，但归根到底，我们还是音综，没有必要按照名次分配不同房间以获取节目效果。”
苏青云含笑道：“在这里，创作是最重要的，实力最优先。”
“那我是在哪个组？”商请悬翻了一页手中纸张，“F？”
“C。”
“……”
商请悬缓慢地眨了眨眼：“苏女士，这合理吗？”
“我们的导师席亲自讨论得出的结论。”苏青云道，“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好吧。”
沉默片刻，商请悬撩了把额发，叹了口气：“虽然我觉得很离谱，但是我这人可能就是有点什么偏门技能。”
苏青云以为他在说运气，微笑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不，”商请悬否认，“我说的技能指的是我有天赋。”
“……”
苏青云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总之，你如果暂时没有想法，可以先把那张表带走。一会你下一楼大厅音乐村，先和你的同伴们认识一下，再决定自己要去哪个房间住。”
商请悬：“好吧，那我先走了。”
临走前，他回过头吗，似是不经意间随意一提：“话说，我不知道你们节目组这么大阵仗，连明敬虚都请过来了。”
他已经知道了吗？
苏青云有些意外，导师席的事情按理说是暂时没向外公布的。但她很快想通了关窍，随即回道：“是，看来你已经挺熟悉这里了。”
商请悬打着哈哈：“还好，还好。”
他一边说，一边离开了化妆间，从电梯原路返回一楼大厅，险些在两个岔路口之间再次迷路。
没有独立的化妆间，场地还这么小。
这个什么音乐之上是把所有的钱都用来请选手了吗？
商请悬摩挲着下巴，慢慢转过一个弯，路过一盏将灭不灭的灯光，来到一个全新的空间。
这是一间明亮的大厅，整体风格呈现大气的橘黄色，看起来空间十分宽广，侧边有一个门洞，上面贴着一张门帘。
往沙发后看去，赞助商的广告酸奶被摆成了“香槟塔”，气球和一些礼盒被随意地堆在角落，尚未收走的拍摄器材也在原地待着机。
几名选手分布在沙发旁边，或站或坐，或抱着乐器鼓弄。
对商请悬的到来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只有一名缩在角落里的蘑菇头似乎想开口，但瞄了一眼身旁人，又悻悻地将自己已经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这里的气氛写满了“不欢迎。”
但商请悬却没管这个，而是兴致勃勃地绕到那个门洞处，将帘子掀开一个角落，探头进去。
然后和几颗颜色各异的脑袋面面相觑。
……
看来这里不止有一个大厅。
商请悬收回身来，回头望着自己的“同伴”们，下了结论：这里的人应该只是C组的人而已。
他彻底放了心——要是这么声势浩大一音乐节目一共就个位数的选手，他可真是要怀疑后续节目组是不是要跑路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有些过于出乎意料，引得一名坐在蘑菇头边缘的人侧头看了看他，商请悬报以微笑，而后几步走到了沙发前，正面对着蘑菇头道：“你好，朋友，我是商请悬，怎么称呼？”
蘑菇头呆了一下，随即慢吞吞地说：“你、你好。”
他看着眼前的白发青年，忽然意识过来自己似乎还没回答完后半句话，继续补充道：“我是凉月。”
“凉月？”商请悬重复，“哪两个字？”
“看他胸牌你应该能知道吧。”
一个有些低沉的女声插了进来，商请悬偏头一看，只见一名梳着双马尾、身着暗黑系朋克风服饰的高挑女子，她涂着口黑，满面苍白，抱着只吉他，在蘑菇头身旁试着音。
“太帅了。”商请悬发自内心地称赞道，“我好喜欢你的造型。”
双马尾看起来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谢谢。”
她捋了把头发：“我叫祝鳞。”
“这就对嘛。”商请悬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胸牌上有名字，但这不是想和你们说说话，熟悉一下嘛。”
还没等祝鳞开口，他也坐在了沙发上，双手托住了腮，兴味盎然地盯着面前二人：“哎，你们刚刚为什么不理我呀？”
……
像是没预料到对方就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祝鳞和凉月对视一眼，而后前者将吉他放下：“没有什么理不理的，凉月不爱说话，我在练吉他。”
“原来是这样。”
商请悬一拳砸在手心：“我还以为你们讨厌我呢。”
他回过头去，对着几个正在装傻的剩余C组人道：“你们好呀，我叫商请悬，你们呢。”
沙发后的人也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不管方才在心里想什么的都迅速转了脸色，堆起满脸假笑：
“Hi，不好意思，我是CONO。”
“展信归。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听歌，没注意你来了。”
“你好你好你好……”
收获了众人一番问好，商请悬满意地转过头来，弯起眼睛：“好好好，大家真是热情。”
“……”
众人被他搞得从头到脚都不舒服，商请悬仿佛毫无所觉，仍坐在沙发上，和那同样在沙发上的人聊天。
“我听你们口音有点像南方人哎。”
“是。”祝鳞答道，“我是浙江的。”
商请悬的视线移到了祝鳞身边，凉月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该自己回答了，满头大汗地开始思考，然后道：“我、我是苏州人。”
“你们不是一起的啊？”商请悬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弟之类的。”
“姐弟？”祝鳞愣了一下。
“是啊，我看你这么关照他，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吗？”商请悬好奇。
“不不不……等等，你搞错了，我们确实有血缘关系，但不是姐弟。”
“那是什么？”
“姐妹。”
“……”
商请悬站起身来，冲着凉月鞠了一躬，严肃道：“对不起！”
凉月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别别……没事，我，我习惯了，很多人都这么认为，不要紧的。”
她的声音比一般女生要更低沉几倍，加上说话声音又小又闷，女性特征不是特别明显，所以经常被认错性别。
但还是头一次遇到认错性别来鞠躬的。
“没、没事。”凉月不知所措，“我不介意，你先起来吧？？”
商请悬又鞠了一躬，这才回到沙发上，叹了口气：“我脑子不好了，没想到带得眼睛也不好了，被认成异性应该让你很困扰吧。”
“其实没有。”
凉月摇了摇头,眼睛微微有些发亮：“很多人都会模糊这一点，然后……因此对我的成绩有些别出心裁的赞誉，但往往在我明确自己的性别后，他们会相当惊讶。”
“原来是这样。”
商请悬也笑了：“你们姐妹一个外酷一个内酷，都这么帅，是组合吗？”
祝鳞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一阵电子音就将她的话语打断。
“……欢迎各位选手正式来到音乐村，我是本次活动的召集人妄山。”
“竟然是妄山！”有人小声惊呼。
商请悬留意了下这个名字，随即继续听广播说下去。
“过去的一段日子，你们已经经过了初审，被分成ABCF四组，看起来已经分出了一种结局，但我要告诉你们，这才是比赛的开始。”
“名次越靠上的组别，经历的斗争也就最残酷，赛制最多、规则也最严苛，而越低的组别反而可以养精蓄锐，慢慢等待最后的机会，一击必胜。”
那声音有些失真，带着些安抚人心的力量，慢慢道：“现在，我要说的是，换欢迎来到‘音乐之上Above Music’，无论输赢，无论结果，在当下，你们就是音乐届的未来。”
隔壁厅有人稀稀拉拉低开始鼓掌，商请悬端详了一圈，隧也开始率先鼓起掌来，其余人也跟上了风。
“现在，带着你们的乐器和工具，来到大厅集合吧！我和其余的两位导师在大厅中等你们。”
广播挂断。
之前还在装矜持的几个人抑制不住心情了，自称CONO的红发少年压低棒球帽，语气中不掩惊喜：“竟然是妄山！节目组竟然能请来妄山，我真的超喜欢他！！”
就连一直话比较少的祝鳞都隐隐有些触动，面露预料之外的神色，语言简短犀利：“我原本以为他们请不来太有名气的导师。”
凉月偷偷地拽了拽姐姐的衣服，示意稍微收敛下态度。
但却没想到面前有个更不知收敛的。
“妄山？”商请悬好奇道，“他是谁？”
“……”凉月不担心了。
“不是吧哥，”CONO有些不可置信，“你是凹节目效果吗？你怎么能不认识妄山呢？”
商请悬摸了摸鼻头：“我刚回国不久。”
“你人不在国内，总得上网吧？”CONO明显不信。
商请悬：“……如果我说我在精神病院待了八年，你信吗？”
“怪不得不认识妄山老师。”
一个听起来怎么都不对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商请悬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一名和他一样一头白毛的青年站在不远处，面色看起来不甚友好。
“是的。”商请悬点头，“看来我说的话还是有可信度的。”
那人勾起唇角：“是吧？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音乐，在医院待了八年，回国就直奔节目组报名了。”
语罢，他就从商请悬面前大步离开了，直把后者搞得有点莫名其妙，目送其离开之后，他语气古怪：“这是谁？刚刚去上厕所的C组成员吗？”
但这次没有人接话，几个队员给了他个眼神，CONO叹了口气道：“先走吧。”
商请悬正想再次开口询问，一只手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过头去，只见祝鳞摇了摇头，隐晦道：“他的初审结果是F组第一，本来要被调到C组的。”
“什么意思……哦。”
哦！
商请悬恍然大悟，原来是把自己当关系户了。
他一只手抵着下巴，心中只觉得滑稽——真是没想到他也有被打成关系户的一天。
不过是名不经传又被综艺选管组精准找到，态度极差却又拿了一大笔钱，没经过初审就跳过F组直接进入C组而已。
等等。
这不就是关系户吗？
可是他真的不认识这节目组里的人啊？？
商请悬思索片刻，随即放弃。
反正除了钱他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垫脚石也无所谓，只要别到了走大街上被人泼油漆的地步就好。
至于钱……合同白字黑纸，总出不了错。
想通了这点，商请悬重新开心起来，他向已经领先自己好几步的祝鳞和凉月挥了挥手：“哎，等等我!”
跟上大部队，他心中将方才思考的东西彻底抛开，专注于观察眼前的一切。
他们来到了一条全黑的走廊。
越走，距离之前的光亮位置就越远，直到头顶上渐渐出现些细碎星光，商请悬道：“这是在模拟星空吗？”
“我想应该是吧。”祝鳞也仰着头，“这几天我在节目组别的没发现，就发现他们好像格外有情怀。”
凉月在一旁用力点头。
众人的呼吸声逐渐取代了小声交谈，慢慢的，轻微的唰唰声从身后传来。
商请悬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应该是全景音。”一个陌生的声音陡然响起，“是在模拟宇宙的环境吧。”
模拟宇宙？
还怪有创意的。
商请悬心中不知不觉平和了下来，狭小的胸腔中，回荡着不知名的小调，直到他们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
大门开启。
四面追光灯打在了众人身上，橘黄色的光心中，灰尘和礼花在交错盘旋，欢呼声随之响起。
这是一张极大的舞台，容纳几十人都绰绰有余，他们随着舞台上的标识站到了写着C的位置，抬起头就能看见极高的阶梯，以及上面三只背对着众人的导师椅。
再往后看去，只见满满当当的观众席，正在对他们招着手。
那是最开始欢呼声的起始地，而这里是真正的舞台。
商请悬眯起双眼，向两边看了看。
左边是A、B组，右边是F组，大家的长相看起来都差不多，并没有像所属的区域那样分成不同美丑的阵营。
这个有些荒诞的结论出现在脑海，引得商请悬诡异地笑了一下。
“欢迎来到音乐之上。”
一声电子音从众人背后响起，烟雾肆起，随着欢呼声的增大，三张导师席缓缓转了过来。
最中间的是一名梳着高马尾的男性，身着导演马甲，面容温和儒雅，手中拿着一只麦克风，待椅子固定之后，开口道：“大家今天怎么样啊？”
众人稀稀拉拉地回答着“好”“还不错”之类的字眼，无人注意到商请悬慢慢地石化在了当场。
导师？
谁。
最边上坐着的那个绿色眼睛的是导师？
凉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边些许不对，小声疑惑道：“怎么了？”
商请悬喃喃：“我ca……”
但他忘了自己领口还别着小麦克风，话语被实时转到了音响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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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9 绿色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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