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整个夏日的悸动,去编造一个不爱他的谎言。
……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十米。
走过去——大约需要十秒钟。
而十秒钟,也就是心脏跳动十五次所需要的时间。
她却始终不敢靠近。
……
“你呢,为什么会成为这里的神女?”
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的时候,汀雪正坐在茶室里的蒲团上。
夜晚的风十分轻柔地吹过少女的发丝,带着它们,一起飘荡在她的身后。
汀雪披着外套,手中还端着一杯热茶。
滚烫的温度透过手中的杯壁,传到了她的指腹。
但是她像是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一样,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满天繁星。
她的注意力,好像从来没有停留在眼前的茶水上。
她只是端着杯子,试图用那滚烫的温度,驱走身上刺骨的寒意。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
她有些发烧,加上今天,已经连着烧了三天了。
所以,她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去学校,也就没有机会见到满川阳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与他断了联系。
那条“以后,还是不要继续来往”的短信就停留在她和他的聊天框里,可是,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去。
最后,她也只是叹息一声,将目光再次落向漆黑的夜,夜是有些深了。
“这件事不是你自愿的吧,”恍惚间,她再一次听见了少年低沉的声音,正逐渐清晰地,向着自己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做一件,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那天的海边,浪花拍打着礁石,风声阵阵,带起一片片荧光盈盈的波纹。
“你——其实并不喜欢做什么神女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似乎正半蹲在他的身边,手指拨着海水,听着少年没有任何疑问的问话。
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少年的,她还记得十分清楚。
在那片荧海旁,她声音清冷地说道:“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做就能做,也不是你想不在做,就可以不做,我是神女,这是我的使命。”
“这件事,从我出生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谁都无法改变……”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定也是用现在这样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来掩盖内心深藏的情绪吧。
毕竟这里是港城,不是京城。
她——保护不了他。
她握着手中逐渐温凉的茶杯,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容中带着苦涩,眼角处带着一丝泪痕。
她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她的内心更是觉得,那天说的话语,与其说是给满川阳听的,不如说是给她自己听的。
那天自己如此坚定的话语似乎就像是一个笑话,谁都没有骗过,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有骗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是神女。
明明港城有这么多的人,为什么神灵偏偏选择了自己。
她是神女,是众人口中海神的女儿。
所以,就应该扛起这所有的事情吗?
原本坚定的内心,在这一刻,忽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就像一个迷途的孩子,不断地询问着为什么,却始终无人回答。
最终的她,也就迷茫了。
她最放不下的问题有两个。
一个是为什么是自己?
一个是为什么是他?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今年十七岁多,快到十八岁了,还差几天成年了。
为什么,所有人信仰和命运的重担,就都要背负在她的身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他们说我是海神的女儿,天生,就应该属于这片大海。”脑海中,她自己说过的话逐渐落下,剩下的,只有耳旁夜晚的风声,和窗外悠悠的蝉鸣。
晶莹的泪珠慢慢从眼角溢出,她苦涩地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身的疲惫。
屋外的蝉似乎格外恼人,在这寂静的夜里,不断发出刺耳的鸣叫。
让汀雪那本就因为发烧而有些神智不清的大脑,愈加疼痛不堪。
冷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被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她捧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泣不成声,却又把肩背挺得笔直。
为什么会成为神女?
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为什么又因此害了他?
她不知道。
她也想明白其中的原委。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盘踞了她的整颗心脏,让她呼吸变得急促。
她很无措。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也并不知晓。
从一开始命中注定般的愈行愈近,再到最后不得不分离?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她的手指握紧茶杯,指尖不停颤抖,泪珠也止不住地顺着脸颊落下。
那是她所喜爱之人,却也可能是她一生都无法靠近之人。
她的呼吸破碎,颤抖,但是到了最后,也没有说任何话语,哭出哪怕一丝的声音。
从三天前雨夜离开那一刻起,她就认清了一件事情。
满川阳和汀雪,是两条互不相交的轨道,除非火车变轨,他们又怎么可能相交?
天空星辰明亮,风声萧萧,竹管击在水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却又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良久,梦醒了,她也将脸上的泪水拭去,深深地吸了口气,捧着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喝进腹中。
“咚咚咚。”
随着敲门声音响起,身后茶室的房门被人缓缓推开。
汀雪稳住心神,呼出口气,没有看向房门,能在这时来到这里的,也就只有他了,汀雪在心里想到。
汀雪垂下眼眸,看向窗外夜色下池塘里的潋滟波光,嘴里说道。
“你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是话语间却带上来一丝鼻音。
不过由于她本身就在发烧,所以这么一点鼻音也就没有引起身后之人的怀疑。
赵秉言靠在茶室的门框上,听见眼前的少女的问话,也没有多言,只是声音清清淡淡地说道,“来看看你有没有把自己耗死。”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汀雪皱了下眉头,压下喉间泛起的痒意,轻轻地咳嗽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现在也不早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想你应该回去了。”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说这句话的时候,赵秉言嗤笑一声,说道,“把人赶走,好让你一个人静静等死?”
他向前一步,在汀雪身侧半跪下身子,抓住她想要阻挡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摸向她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带着汗液,让她的额头摸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煮熟就被人剥了壳的鸡蛋。
赵秉言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双手怀抱在胸前,看着汀雪的眼睛问道:“烧了几天?”
“不关你事。”汀雪面色十分不好看。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扶着墙壁,想要从这里离开,却在转身的同时,听到了身后赵秉言的声音,“你要是不想要让他出事,就好好和我说话,不然,我不保证他会发生意外。”
话音落下,赵秉言果然看见汀雪的身影微微顿住。
她停住了脚步,却始终没有回过头。
身后拿着折扇的赵秉言也并未露出任何不悦,只是站在那里,将手中的扇骨捻开,说道,“你和他的事情,父亲已经知晓了。”
“这次我来的目的有二。”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果然看见眼前的少女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用力地捏了起来。
看到这里,赵秉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轻笑了一声,看向汀雪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的莫测。
“第一,”他说道,“父亲知晓了这件事情。”
“第二,他并不准备追究。”
“怎么可能,”身前的少女冷笑着说道,“你们不是最讲究宗教传统吗?你们连一点点小小的细节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我这次触犯了这么大的忌讳,他又怎会不追究?”
“你和他不过是一面之缘,”在她身后,赵秉言微摇着手中的折扇,调笑着说到,“一面之缘的人,即使再喜欢,有缘无份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这句话,他“啪”地一声将折扇收了起来,看向汀雪的眼眸中,也带上了几丝冰冷的意味,再无半分调笑之意。
“父亲不是那么不讲究情分的人,”他轻声说道,“他会给你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你最好在半年的时间里送他离开。”
“至于后事如何,全看你自己的选择,”他说道,“选择对了,他自然能长命百岁,选择不对的话……”
他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那未尽的话语,却像三天前那一场大雨,将她全身心都浸泡在冰冷的雨水里。
那种沉重的感觉,那种浑身湿透,寒气入骨的难捱,让她的心“唰”地一下冷了下来。
她站在那里,手指紧紧地攥着,闭上眼睛,身子不断颤抖,呼吸急促,但直到最后,她也只是说道:“我知道了。”
“父亲希望能再见你一面,”赵秉言声音调笑着说道,“在他离开之前。”
“时间你安排,想好之后,联系我。”
听到这里,汀雪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冷声问道:“当初,你们为什么会选择我?”
赵秉言脸上的笑容不变,他看着眼前少女的背影,特别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身,说道:“这件事情恕我无可奉告。”
说完这句话他又补充道:“但是我想,父亲可能会略知一二,到时候,你可以亲自向他老人家请教。”
“我会登门拜访的,”汀雪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去休息了。”
“先让医生看过再睡,”赵秉言向前一步说道,“你这病来得突然,不看一看,吃点药,又怎么能好利索?”
说完这句话,他抬手扶住了汀雪的肩膀,带着她,走出茶室的屋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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