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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林峤早就听闻商家百年名门,家族兴旺,但当亲眼所见,还是不免震撼。

主厅“德义堂”十六盏水晶宫灯次第亮起,百年紫檀木屏风上浮动着西洋珐琅彩,香炉里沉水香雾霭般漫过满厅的衣香鬓影。

那些或审视或好奇的目光织成密网,正一寸寸丈量着新晋的商家主母。

今晚,七房十二支的亲眷齐聚于此,连远在苏黎世的四叔公都携着英国儿媳赴宴。

林峤能辨认出几位常在财经杂志露面的面孔:掌控航运命脉的二房长子,刚拿下半导体专利的三房幺女,他们眼神都带着商氏特有的意气风发,像极了祠堂供奉的那幅民国全家福。

宣统年间,商氏先祖将江南的蚕丝换成租界地契,十六台德国纺纱机在杨树浦轰鸣出第一个商业帝国。

那张照片定格在曾祖商鹤年担任副市长那天,彼时商氏纱厂已垄断长江航运,第三代长房嫡孙商承嗣更是以而立之年执掌江南总商会。

长衫马褂与西式礼服交错,照片上众人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令人羡仰。

"小乔,该敬茶了。"

身侧的低语惊散幻影,林峤望着鎏金茶盘里浮沉的明前龙井,忽然看清那些含笑眼风里蛰伏的暗涌。

是非繁华地,每个人都不容小觑,小辈们照规矩敬茶,也都各藏心思。

陈蝶葱白指尖捏得骨节泛白,将青瓷茶盏往她面前重重一搁,"嫂子,请用。"

这声称呼裹着冰棱,在满室沉香里划出细碎的裂痕。

林峤眼睫微颤,不等和她追究这莫名的仇怨,忽见雕花屏风后转出人影,是许久未见的商泽林。

林峤觉得领口勒得喉头发涩,刚要开口,檀香混着雪松的气息突然笼罩下来。商浔砚抬手扣住她腰,体温透过丝绸衬衫渗进来。

“泽林,过来见你三嫂。”他声线像浸在冰泉里,眼尾折起霜色扫过商泽林。

商泽林恍惚回神,喉结滚动间低低叫了她声三嫂,只是低头刹那,眼神却陷在那截细腰——商浔砚的右手正虚拢其上,青筋在冷白手背间蛰伏。

“乔乔,这是你小侄子,”四房吕婉秋给他们介绍,被大房刘馥笑话,“乔乔没嫁进来之前就是半个商家人了,她认识的人可比你们四房多呢!”

吕婉秋拉着林峤的手仔细端详,惊喜说:“是小时候经常来的小姑娘?还真是缘分,乔乔命中注定就是我们商家的人!”

"浔砚这一辈属他成家最晚,乔乔你要多为他分担,早点生几个孩子。"

水晶吊灯流淌的暖金色光晕里,吕婉秋指间的红宝石微微晃动,审视的目光盯得林峤极其不自在。

商浔砚镜片下的眸光微敛,玉雕般的指节漫不经心扣住林峤腰际,将人全然护在檀香氤氲的阴影里。

他眉骨投下的冷冽轮廓被水晶吊灯镀上锋芒,薄唇却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商家规矩向来是夫人掌家事,四叔母,您说呢?"

吕婉秋僵立原地。她听说林家小门小户,以为林峤使手段才爬上位,所以初次见面想敲打一番,没料到商浔砚竟然这么护着她。

吕婉秋看向林峤的眼神浸满忌惮,忙笑着打圆场,“浔砚说的是,瞧我在国外待久了,都快忘记家里的规矩了,是叔母的错。”

这是想让他们落个不敬长辈的罪名,林峤亲昵地挽住商浔砚手臂,染着玫瑰丹蔻的指尖顺着男人玄色衣袖纹理滑落,眼波流转间笑靥明媚。

“四叔母怎么会有错呢,对面祠堂里还供奉着家法戒尺呢。”

“行了。”刘馥脸色不悦地瞪着吕婉秋,“今天是好日子,你是喝多了,还想上赶着领家法?”

她转头看向商浔砚和林峤,“你们父亲和大哥正在书房里,上去问候一声吧。”

商浔砚礼貌颔首,揽着林峤上楼,留吕婉秋独自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大家有的上前安慰,有的悄悄议论看热闹,商泽林却疑惑地盯着林峤渐渐远离的背影。

商泽林觉得自己今晚才是喝多了,可能是再次见到林峤的疏离感让他心慌,人生中第一次产生脱离掌控的感觉。

林峤以前不是讨厌三叔吗,为什么才几天,就变这么亲近了?

楼下的议论声湮没在两人同频的脚步声里,林峤的耳膜里鼓噪着紊乱的心跳。

她怕被听出心跳加快,太丢人,于是往旁边挪了几步,腰身从商浔砚紧扣的手底脱离。

“这么迫不及待想撇清关系?”商浔砚垂眸端详那只落空的手掌,银色袖扣在水晶灯下折射冷光。

林峤心虚,嗫嚅声辩解:“也不是……”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低磁声线裹着雪松冷香拂过耳际,男人带着体温的掌心覆上她微颤的手,十指强势嵌入她指缝,冰凉婚戒贴着脉搏跳动的位置,冷热交织的触感顺着血脉直抵心尖。

林峤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

“您总是这么偏心!”书房里突然传来争吵声,是大哥商浚辰。

“但凡你们争点气,我也不至于偏心!”父亲商佑川声音里带着满满怒气,“滚出去!”

书房门应声开启,商浚辰脸色涨红着出来,正撞见他们二人,勉强点头维持体面。

错身而过时,瞥向林峤的眼神里带着深意。

此刻不是拜访的好时机,可林峤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商佑川明显怒意未消,对林峤的态度也比较冷淡,直到晚饭时,和他在一桌的人也能明显感觉到低气压。

林峤晚饭吃的不太消化,没有掺和亲朋好友的说笑聊天,去了二楼的公共书房,坐在太师椅上逗鹦鹉玩。

商浔砚逆着暖黄壁灯走进来时,浅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青筋微凸的小臂。

他垂眸拆开铝箔药板,三粒白色药片落进掌心,修长手指递到林峤唇边:"消食片,吃了。"

林峤偏头躲开,珊瑚色指甲轻挠鹦鹉的冠羽:"等会儿......"

话音未落,带着薄茧的拇指已捏住她下颌。男人腕间冷松香擦过她耳垂,药片已经抵进唇齿间,惊得鹦鹉扑簌簌飞上黄杨木架。

"商浔砚!"她瞪圆了眼,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喉间混着药片苦味,随着吞咽在瓷白脖颈上勾出旖旎的弧度。

商浔砚不动声色收回手,刻意忽视掌心柔软的触感和濡湿,坐在她身边。

“你不去聊天?”林峤刚刚还看见他身边围着一群长辈。

“赶我?”商浔砚把玩着桌上打火机,鎏金外壳在掌心折射冷光,低沉声线里透着厌倦,“他们想找我说什么,闭着眼睛也能猜到,还是在你身边更自在。”

林峤耳尖泛红,反倒是不自在起来了。

“我没事做,要睡一会儿。”林峤借口起身,被商浔砚拉住手腕重新坐下,身体不禁向他倾斜,惊得鹦鹉扑簌簌撞上笼棂。

“没事做?”男人眼里似有浓墨化开,沉沉注视着她,“那我们做点有意思的。”

他这话实在容易让人想歪,林峤心跳如擂鼓,等看清他想和自己做什么时,瞬间血压飙升。

商浔砚信步走过书架,抽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走到书桌前展开笔墨,唤她:“之前罚你抄的家训,现在开始吧。”

林峤:“…………”

林峤不高兴,也不想让别人高兴,于是频繁找事。

“我渴了,要喝水。”商浔砚给她端来一杯温水。

“我饿了。”商浔砚叫厨房准备点心。

林峤还不满足,嚷嚷着:“灯太亮,我眼睛疼。”

商浔砚高大身影覆下来,遮挡住她头顶光线,指着她鬼爬似的毛笔字,“才写了几个字?别想偷懒,今晚不抄完不许睡觉。”

“可我写的好丑!”

满桌狼藉的宣纸里,商浔砚的瘦金体如剑出鞘。林峤盯着自己歪斜的"慎"字,忽觉手背覆上灼热。

商浔砚自背后环住她,沉香气息浸透她蝴蝶骨:"握笔要这样。"带着薄茧的食指扣住她虎口,拇指重重碾过她掌心,"腕悬三分,力透纸背。"

羊毫在熟宣上拖出凌厉的撇,墨色氤氲间他的手背青筋凸起。林峤后颈染上他呼吸的温度,听见身后传来喉间压抑的轻笑:“别紧张。”

“我才没!”林峤倏然转头,鼻尖蹭过他下颌新生的青茬。她仓皇后退,腰间被男人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商浔砚的眼底洇开浓墨,暗潮在瞳孔深处翻涌。

“小乔,我想……”男人抬起指腹,碾过她柔软泛红的唇,鼻梁蹭开她松散的珍珠扣,炽热呼吸烙在锁骨上。

林峤手里攥紧冰凉的笔杆,呼吸颤抖着闭上眼睛,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小乔我找你……”话音被破门而入的冷风斩断,商泽林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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