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陈桦丽离开，鹿珠脚步轻快返回宿舍。
宿舍有人先一步回来，正吃着外卖。她留着齐肩长发，眼睛大大的，有点像《间、谍过家家》里的阿尼亚。
鹿珠进来时她正戴着耳机和人视频通话，两人无声打过招呼，她继续和视频里的男人聊天。
“舅舅，你能别这么啰嗦么？我又不会去什么酒吧，或者深山老林里跑步，每天都和同学在一块，完全没有落单的机会，安全系数非常高。行了，舅舅，你一定是刑事新闻写多了，看什么都危险。我不跟你说了，拜拜拜拜！”
女孩端着装糖水的碗转身，“你是申请不参加军训的鹿珠吧？我叫文佳禾。”
鹿珠把带来的火龙果分了她一个，文佳禾手机的视频邀请再次响起，她不耐烦挂断，发着牢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下一个受害者呢。”
见鹿珠目光讶然，文佳禾漫不经心说：“打电话的是我舅舅，晚报的记者。最近不是出了个凶杀案么，我舅三天两头查我岗，我都快烦死了。”
“你舅舅应该是关心你”鹿珠抿直唇线，手下动作也慢下来，“毕竟，谁也说不好意外什么时候发生。”
文佳禾听她这么一说，打开新闻网页。凶手在短短十几天连续三次作案，手段残忍，性质极其恶劣。只是一切都还在侦查阶段，新闻热度已不如之前。普通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其它地方。
“啧啧，凶手可真残忍，”她看着那些耸人听闻的文字描述，手指一顿，稀奇道：“居然还有一名幸存者？不知道那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文佳禾关闭页面，咬了一大口火龙果，“都是发生在郊区的事，反正离我们远着呢。”
鹿珠低下头，继续收拾桌面。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前，她也是这么想的。
*
军训之后，各大社团开启计划。校道两侧排满了大大小小的遮阳棚，处处挂着招新的条幅和易拉宝。学姐学长们使出浑身解数，势必要将这群刚入校的小青瓜揽入麾下。
鹿珠和文佳禾两人接了一手的宣传单，文佳禾挑出其中一份，别有意味笑道：“鹿珠，要不我们一起去参加无人机社团吧？”
鹿珠仔细阅读完宣传单上的内容，好奇问：“看起来，得把基础知识问卷答对才能加入。你有把握？”
她们都是学视觉传达的，文佳禾高考时选的是文科科目，涉及到工科领域的东西，想着似乎脑壳都有点痛。
文佳禾左右环顾一圈，眼睛一亮，带她站在台阶上，指指西南方向，“看到那个穿黑色上衣的男生没有？”
鹿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纷杂的人流中，那个穿黑色上衣的男生长身鹤立，十分显眼。
“是不是很帅？”文佳禾拿肘抵抵她的手臂。
鹿珠轻轻拧眉，“我好像见过他。”
“哈哈，你当然见过他，沈隽则学长，比咱们高一届，物理系的大佬。”文佳禾不以为然，“咱们学校的表白墙上十个有八个都是关于他的。天啦，好帅，重点是他还没有女朋友！”
学校里暗恋明恋大佬的人不要太多，有人甚至还把他的照片当聊天背景呢。
鹿珠不由摇头，除却上次办公室一面之缘，她没上过学校表白墙。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你想加入社团，是因为他？”
“对，我的男神，虽然不能和男神在一起，但能近距离膜拜，我满足了。”文佳禾满眼崇拜，把沈隽则奉为最强偶像。“不过不仅仅是因为这，你应该知道品盛创新吧？”
品盛创新是全球首屈一指的科技公司，产业遍及全世界各地。其旗下的无人机技术在国内风头无二，目前其核心技术远超欧美。
重点是，品盛的开创者，毕业于清北大学。
文佳禾：“品盛的老总就是咱们学校无人机社团的创始人，每年都会给社团拨一笔专项资金，是全校最富有的社团。听说能进无人机社团的，之后能拿到品盛offer的几率高达80%。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
鹿珠张张嘴，正要说话，文佳禾倏尔心虚地将脸转开，
“我去，他看过来了！”
鹿珠反应不及时，和远方探来的目光撞到一处。
隔得远，但男生目光中的冷意却如破空的利箭，精准刺中偷窥者。
鹿珠呼吸一凝，清晰听到小心脏扑通扑通疯狂跳动的声音。她失措侧脸，脖颈忽地发热。
文佳禾见男生离开原地，暗叹好险，一看室友，登时憋不住笑起来。
“鹿珠，你怎么脸红成这样了？”
鹿珠拍拍胸口，手背贴贴脸颊。
好烫，不用看也能知道脸红到不能看了。
她舔舔干涸的唇，那道凛冽的视线如扼住了她的喉骨，让人心跳加速，莫名悸动。
文佳禾拿着宣传单原地研究一会，开始在论坛里找往届无人机社团的测试卷。论坛上方有每届社团成员合影，鹿珠凑过去看了眼，没看到沈隽则。
社团一般不会重复出题，文佳禾这番临时抱佛脚不知有用没用，鹿珠闲来无事，陪着她把测试题从头捋了一遍。
两人站到无人机社团，来写卷的人挺多。学姐们以为鹿珠也是为沈隽则来的，不由分说把测试卷和铅笔一股脑塞给她，略有些不耐地指后边的座椅。
“就在那儿填，填完给我。”
他们似乎完全不在意大家是否互相抄袭作弊，连个监督的人都没有。文佳禾对着测试试卷啧啧称奇，“妈呀，开卷考我都找不到答案。”
测试卷只有四题，每人随即抽取，完全不同。文佳禾在桌子底下偷偷用百度搜索，半分钟后垂头丧气，“一题都找不到。”
周围有人已经开始放弃，三三两两离开，文佳禾不想放弃。
“嗤，这些人都以为无人机是遥控玩具呢，想来就来。”
刚才发报名表的学姐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和身边的女生吐槽。女生瞥到后方挣扎的两个学妹，捂嘴让学姐小点声。
学姐不以为意，“本来就是嘛，我说错了？不都是为沈隽则来的，跟花痴一样！”
文佳禾脾气急，一听这话不得了，甩下铅笔，朝两人喊道：“学姐这么说过分了吧？”
“我说你了吗？”学姐一句话堵死文佳禾。
文佳禾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一脚踢开凳子，就要过去大吵一架。鹿珠见状，赶紧拉住她，提醒道：“佳佳，测试时间快结束了。”
学姐白了两人一眼，不屑道：“最后十分钟能写出什么，估计连题目都看不明白吧？”
“你！”文佳禾怒不可遏。
鹿珠急忙拦住她，凑到她耳边嘀咕说了句话。文佳禾半信半疑，“真的？”
“嗯。”
两人重新落座，文佳禾看鹿珠在测验卷上刷刷几笔，做完题，落下“文佳禾”三个字。不太放心确认：“不会有问题吧？”
“嗯，”鹿珠扬起小脸，一本正经回答，“正确率是百分之百。”
她五官长相软萌，说这话时，仿佛是丁点大的小朋友对家长保证自己能拿一百分。文佳禾捏捏她的脸，心想，没错就没错，大不了不入这破社团，气势不能输。
她气势汹汹将测验卷拍到桌面，拉起鹿珠扭头就走。两人走得匆忙，鹿珠想着让她慢点，一转眼，撞到个坚硬的胸口。手上一冷，冰凉凉的拿铁顺着手腕泼满小臂。
“鹿珠，没事吧？”文佳禾轻呼一声。
好在对方让得快，鹿珠算幸运，穿了短袖连衣裙，只湿了点胳膊。对方更惨，黑色T恤胸口位置遭殃，洇出一大块深色湿痕。
“不好意思。”鹿珠连忙道歉。
“不用。”对方不动声色后退，避开她的手。
鹿珠耳尖颤了下，一抬头，便望到沈隽则俊美清冷的脸。第一次隔这么近，美貌的冲击呼啸而至。她的视线一时直愣愣地定在对方脸上，跟看傻了似的。心脏不可控地忽然加快，似有人拿了个小锤子在上头猛力敲打，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女孩炙热的眼神实在直接，连一点遮掩也没有。沈隽则眉眼浅浅，对此视若无睹，错身离开。
鹿珠大吸一口气，隐隐捕捉到空气里残留下的一抹淡淡的薄荷香。
太阳穴蓦然传出绞痛，身体登时晃了下。
“鹿珠？”文佳禾伸手搀住她。
文佳禾去超市买了瓶水递给她，“感觉怎么样？实在不行，咱们去找校医看看？”
鹿珠分三次小口喝水，摆摆手，“没事，就是刚才突然心跳加快，像喘不上气一样。”
这种症状来得快去得更快。
鹿珠以为是有点中暑，文佳禾眯眼坏笑，拍她的肩，“鹿珠，你不会是暗恋学长吧？”
鹿珠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暗恋谁？”
“沈隽则学长呀，”文佳禾别有意味笑言，“你看啊，咱们每次见到他，你总是脸红发呆心跳加快，小朋友，你不知道刚刚你自己看学长的眼神，像要把他吃掉一样，哈哈。”
鹿珠闻言脖颈更热，耳垂红如血滴。她每次看沈隽则都是那种眼神吗？
从小到大，她没喜欢过哪个男生。沈隽则带给她的感觉很陌生，有点危险，有点熟悉，还有不可遏制的心跳，无法言说的熟悉。
这种感觉，就是喜欢？
“承认也没关系的，喜欢学长的人多了去了，”文佳禾很是豁达，“只要他没女朋友，就永远都是我们的云男友。”
云男友？
鹿珠咽了口唾沫，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的菜鸡，决定先别胡思乱想。
鹿珠含糊过去后拉着文佳禾一块去食堂吃饭。文佳禾还在等粉丝煲，鹿珠坐下后给妈妈发了条平安短信，顺势刷起了微博。
从医院醒来后，爸爸妈妈为她建立了一个真空地带。不管是朋友圈，还是之前用的微博大号，发点什么内容都得小心斟酌，唯恐让爸妈担心。
所以私下里，她注册了个微博小号，类似于自己的秘密吐槽基地。将题目打了码发上去，顺带吐槽：
【哼哼，出题人的小心机。该打，敲头.jpg】
*
何华章回到社团所在的遮阳棚，将手里的咖啡分给大家。
尹霜心不在焉拿了杯咖啡，朝他身后偷瞄一眼。沈隽则低首正看着厚厚一沓测试卷。
她上前，“不用看了，估计他们连题目都看不明白。”
沈隽则罔若未闻，修长的指一页页翻过去，淡声问：“除了这些，其它的呢？”
“那儿，我看她们上网找不到答案，都是自己东拼西凑在上面瞎写出来的。”尹霜把最后交的几张合拢，略显崇拜地对沈隽则笑了笑，“你出的题网上怎么会有答案，艺术系要都能做出来，岂不是笑掉人大牙。”
何华章帮忙把试卷接过来，目光一滞，十分诧异，“嘿，这谁的，居然画出了四旋翼结构图。”
这道题不难，难的是按题目里规定的参数进行二次设计。何华章顺势看向尹霜，好笑问：“咱们之前入社是不是也考过类似的，你画出来没有？”
尹霜抢过试卷一看，登时脸白，瞥了眼沈隽则，轻哼一声背过身。
越往下看，何华章越是吃惊。说实话，这些题不是来招人的，而是为难人的。有时候找不到答案，不一定是答题人的问题。
他有理由怀疑，出题人沈隽则可能压根不想招新人。
试卷摊到桌面，沈隽则随意一扫，最后将目光定在姓名栏。
文佳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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