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完课，鹿珠准备去食堂吃饭，文佳禾忽然跑过来一把抱住她，万分激动，“鹿珠，你就是我的神，啊啊啊！”
鹿珠鼓膜差点被震破。
“我通过社团测试了，哈哈！走，今天吃什么，我请你！”
文佳禾豪气十足，对着食堂窗口振臂一挥，“随便点！”
两人端着餐盘找了个窗边的位置，文佳禾按捺不住欢快的心情，冷静下来后醒神，“对了，鹿珠，你是怎么做出那些题的？其实说实话，我当时以为你就是为了帮我出口气，乱写出来的呢。”
“这个啊，”鹿珠夹了块菠萝咕噜肉，“我爸爸平时喜欢研究这些，家里有许多这方面的杂志和专业书。”
“你爸也是做这方面工作的？”
鹿珠摇摇头，“不是，和这儿没什么关系。”
爸爸鹿成平是位大老板在国内的专职司机，学历不高，但年轻时爱捣鼓这些电子设备，结婚后工作稳定，闲暇之余便致力于研究自己公司的各种系列的无人机。
十年前本有机会通过内部竞聘，投身自己爱好的岗位，老板也同意了。但家里出了点事，出了好大一笔钱。爸爸无暇顾及竞聘，遗憾错失机会。一直到如今，还是一名专职司机。
鹿珠经常被迫当学生，听老爸讲那些枯燥的复杂词汇。耳濡目染，她多少算是能晃荡下的半罐水。
文佳禾也不再八卦，“可你这么厉害，就没想进无人机社团么？”
鹿珠笑脸一扬，“我还是更喜欢雕塑社。”
晚上，鹿珠和其她两人留在寝室画作业，文佳禾乐乐呵呵抱着平板去无人机社团开会。
休息间隙，她刷了会微博，底下提示有新消息。
在最新的微博更文下，多了一条留言。
是个小白兔头像，名为“107”的人在底下评论：【自作聪明。】
评论她，还是测试卷？
这是小号里第一个活粉，鹿珠不由坐直，翻了下对方的资料。很干净，注册时间五年前，分享过歌单，皆是冷门的小众歌曲，发行时间距今非常远，不像是年轻人喜欢的口味。除此外，还有张指甲油的色板图。
鹿珠蹙眉，以为对方是女性，礼貌回复：【小姐姐也懂无人机？】
对方没回。
鹿珠抿直唇线，忽而点开和文佳禾的对话框，输入：【佳禾，第四题】
手一麻，文佳禾打来电话。
“鹿珠，你能不能来一趟403综合教室，我有点事急需要你帮？”
*
文佳禾没想真能进无人机社团，一整天十分兴奋。来到开会的指定教室，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防止离男神太近，没法认真听内容。
她四周望望，发现教室就何华章一个人。
“社长，他们怎么都？”
何华章神秘笑了声，“恭喜，你的复试。要由社长，也就是我本人，和沈隽则共同负责。”
“啊，还有复试？”文佳禾屁股没坐热，立即站起来，手机响都没注意。
“激动啦？”何华章将她按回去，理解小学妹听到男神名字的兴奋，“他马上过来，你先缓口气。”
“不是，我。”文佳禾说不清。
话落，门外进来抹颀长身影。
沈隽则直接落座，看向她，“文佳禾？”
文佳禾尴尬点头。
“测试卷答得很完美。”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挺柔和。
文佳禾瞬间如沐春风，男神果然雅致如君子，坐在那儿便散发着柔光。
“不过，我有个小问题，”话锋一转，他沉下眸光，“第四题你将FLAY6的图传系统，从06改到03，有什么依据？”
“哈？”文佳禾两眼一抹黑，这问的什么和什么。
何华章比她还兴奋，“FLAY6是品盛没推出的实验机型，只有超级发烧友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没掉进题目陷阱的人。文佳禾，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详细参数的？”
她怎知道？她不知道啊。文佳禾虚张嘴。
沈隽则对何华章说：“好像社团手册忘了拿，能不能帮忙去取一下？”
何华章：“哦，好，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去。”
教室里别无第三人。
沈隽则唇角似笑非笑，“测试卷的答案，是另一个人帮你写的，对吗？”
文佳禾望着对方蛊惑的眼神，坦诚，深邃，仿佛有只勾人的小细钩从里抛出，牢牢攫取了她的视线。本就不坚定的心，左摇右摆几下，迅速选择放弃抵抗。
“确实，不是我自己写的，”她愧疚低头，随即抬起来，“但我不是有意的，都是因为有人拐弯抹角骂我，我朋友帮我出气，才会这样。学长，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话落，她看着沈隽则侧脸对窗外嗤笑一声，很轻，很撩人，好似寂静夜里被人随意拨动的弦。
不怪连鹿珠那个小书呆也暗恋他，太勾人了，谁能逃过？
“文佳禾，”他念人名字时，音色特别悦耳，“你想进无人机社团么？”
“当然想！”
他一手捻起中性笔，随意在桌面点了几下，眸光幽幽闪了闪，不辨情绪，“我有个小建议，你可以考虑看看。”
*
403，综合教室。
鹿珠敲敲门，里面传出请进。推开门，文佳禾欣喜过来拉她的手。
“鹿珠，这是我们社长，何华章，大二金融系，特牛。”
何华章嘿嘿讪笑，“过奖过奖。”
教室里没其他人，鹿珠以为会已经开完了，“学长好。”
她问文佳禾：“怎么了？能走了吗？”
“不急，珠珠，”文佳禾拉她到椅子上坐定，目光闪闪盯住她，“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一块加入无人机社团？”
“我？”鹿珠敬谢不敏，“我就算了。”
“别急着拒绝啊，小学妹，”何华章从旁加入，把社团手册塞到她手里，“你先看看这个。”
鹿珠在文佳禾满是期待的眼神下，打开手册。起先一目十行，往下，速度变慢。看完，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这到底是学校社团，还是某集团子公司？
文佳禾那天说品盛科技每学期会给无人机社团单独拨款，这都是谦虚了。手册里写的福利，简直快赶上她妈妈正式上班的待遇了。
比赛，研发，活动所产生的一切费用，全部来自品盛专款。而且每学期还有不定期的聚会，去品盛总部的学习机会，各类比赛奖金，学习补助另外发放。只要你能保住自己留在社团的成绩，一学期下来，收入不菲，供自己读完四年大学还有剩余。
鹿珠别的都可以不在意，单单奖金和学习补助就大大吸引了她。
十年前，母亲开车带她去医院的路上，因下雪结冰，车轮打滑，她们的车撞到了一位下班回家的叔叔。那人虽抢救及时，可成了植物人。家里赔了个底朝天，欠下不少债。
鹿成平和陈桦丽都是心软的人，心疼对方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不断答应对方家里的要求，每次逢年过节都会往人家家里再多给一笔钱。因为这事，他们一家一直住在老房子里，这么些年，日子一直过得很拘谨。
好在那人一年前醒过来了，对方也感恩鹿家做的一切，干脆叫停了塞钱的行为。
鹿珠一直想给家里肩负，所以高考后立即兼职。还没开始几天，没想到就遇到意外。如今鹿成平和陈桦丽，更不会同意让她去外面兼职了。
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鹿珠立刻狠狠心动了。
文佳禾疯狂怂恿，“鹿珠，来嘛来嘛，这是‘我’的测试卷全对，社团奖励我的特批名额哦！”
何华章想留住测验卷满分的新生，对她的朋友自然也十分热切，他开始带着自豪推销起社团。从入学福利，到假期免费聚会，再到每年丰厚的奖金，延伸到毕业后的去往，无一不是吸引人的法宝。
饭都喂到嘴边了，不吃岂不是傻瓜。
鹿珠决定为钱低头：“好，那我也加入。”
两人欢天喜地会寝室，文佳禾躲到走廊给微信里的人发信息。
【沈学长，我朋友答应加入无人机社团。谢谢你给我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男神：【好，加油。】
男神也太温柔了！文佳禾频频吸气，想起男神在教室说的话。
*
“我有个小建议，你可以考虑看看。”沈隽则含起浅笑，“正巧我们需要一个新生去参加今年的ADS比赛，你也有个特殊福利。不如你让你的朋友，也加入无人机社团。”
“鹿珠？她不会来的，”文佳禾脱口而出，“她说对雕塑社更有兴趣一点，没考虑加入无人机社团。”
沈隽则眸底沉沉，划过一抹不耐，语气仍是温和，“学妹，需要我提醒你吗？能答对测试卷的人，进入社团后，必然马上会安排第一轮比赛。如果你去，有多大把握进选拔赛？”
文佳禾脸色微凝，“那，那我不比赛。”
“等下何华章过来，会让你选无人机骁系列的机型日常练习。你能准确写出几组参数？何华章是社团老人，你有没有本事，他从你选机型就能看出来。”
“而且，”沈隽则垂眸，见女孩面色僵凝，又往上泼了一盆冷水，“新成员名单已经挂在社团网站上，现在退社，相信按何华章固执的个性，一定不会帮你隐瞒。学妹，刚入学，就撒了这样的谎，占掉社团名额，你觉得以后，老师和同学会怎么看你？”
文佳禾当然明白，她就是个脾气大点的女孩，不至于胡搅蛮缠颐指气使，会顾忌大部分人的眼光和评价。真要被社团劝退，无异于当众处刑。
“那，那我，”文佳禾进退两难，“那我把鹿珠拉进来，难道就不用比赛了？”
“很聪明的问题，”沈隽则察觉到她的不坚定，闲适靠着椅背，“比赛也有名额。”
比赛也有名额，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参加。
文佳禾面色犹豫，沈隽则循循善诱，“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无人机，相信给你点时间学习，不会比别人差的，对吗？”
“没错，学长说得对，我一定会加油的。”
文佳禾听到男神对她的殷切希望，登时热血满满，接着，她小心问：“可是，鹿珠怎么会答应我呢？”
沈隽则下颌微收，“那是何华章的事。”
文佳禾踟蹰片刻，做出选择，“我答应你，学长。”
“好，”沈隽则俯身，手肘抵住桌面，“为了学妹你后期的学习，这事，要麻烦学妹保密。”
“嗯嗯，”文佳禾当然明白，学长想拉鹿珠进来，是为她好。希望她在底下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学长真是太贴心了，“学长，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
从记忆里回笼，文佳禾还沉浸在男神细致温柔的对话里。她看着鹿珠给自己发的纠错提示，将这条信息删除。
一只手从后忽然拍到她肩头，她惊呼一声。
“鹿珠，你吓死我了！”
鹿珠好整以暇，举起手里的杂志。
文佳禾：“干嘛？大晚上还看什么杂志？”
“不是杂志，”鹿珠摇摇头，“是送你的礼物。”
文佳禾翻了几页，全是关于无人机的，“给我看这个干嘛？”
“你不是答应社长继续努力么？”
室友脸上浮现的神色和男神互相重叠，文佳禾抖了下肩，接过杂志，“小乖乖，你可真好！”
“那是，这可是我的珍藏呢，”鹿珠得意说，“一般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喜欢看它。”
......
城市夜灯璀璨，车流划过如流星。一辆黑色布加迪自车流中分出，拐入幽寂的别墅区。
夜已深，别墅区一路行使看不到路人的身影。绰约的暗影蛰伏在绿灌之下，如随时都会咬人的困兽。
车轮穿过大门，缓缓停下。司机替沈隽则打开车门，见他要进去，恭敬问：“老爷说，明天请您去一趟老宅。”
沈隽则恹恹掀眸，径直摁下密码打开门。
宅子里漆黑一片，冷幽幽的月光将地面切成一块块的形状，照亮他脚下的路。沈隽则没开灯，在黑暗中自如走到二楼，回到卧室躺下。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只隐形的触角，从四面八方汇集，渐渐朝床上的人靠近。它们一点点缠上他的四肢，将尖锐的角刺入青色血管中。
手机叮咚响起。
触角登时受惊，哗哗消退。
沈隽则缓缓坐起身，点开微信。对方发了一堆不知所云的内容，他拧眉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是那个浅薄无知的学妹。
他走到窗前，随意回了几个字，打开一段语音波段。
代表声音的波纹轻微起伏着，只有一点儿沙沙声。
过了会，是稳健的脚步声。
细听，似乎有只濒死的奶猫细弱呼叫。
沈隽则悄然闭眼，指尖敲打着实木桌面，似在弹琴的演奏家，享受着着音波跳跃的节奏。
“嗯。”
音波里传出奇异的低吟。
“救。”
有个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出。
“救，我。”
女孩嘴巴里含了血泡，声音含糊，恍如下一刻便要溺死在自己的血液里。
“救。”
“救，救我。”
她几度哽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外呼救。
恐慌，对死的惧怕，还有不可湮灭的渺小希望。
奄奄一息的女孩，慢慢等待生命在身体里流失。
很绝望吧。
啧啧。沈隽则嗤声，那么细的脖颈，果然是脆弱的东西。
他唇角翘起，笑意透露一丝愉悦。
“砰。”随着□□砸地的闷响，音波戛然而止。
他倏尔睁开眼，敛起笑意。浓密的睫羽在他脸上投出一片阴影，遮盖他眼底浮现的讥诮。
比起新玩意儿，捕杀逃跑的猎物，似乎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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