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师好。”
“哎,是姜悯吧,刚吃完饭呢。”彭朔是高三的历史老师,个子不高时常戴着一副老花镜,没几年就要退休了。
姜悯立马礼貌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彭老师,我以后应该不会选择历史方向了。”
彭朔有些意外,边走边问:“是家里不同意吧。”姜悯点点头,没接话,彭老师也不好多问,他见过太多在选科时遇到难题的学生了,每个学生来自于不同的家庭,成长于不同的环境,脾气秉性都有所差异。许多事情,老师只能尽量引导,不能多加干涉。
他垂下眼睛:“姜悯呀,不管选择什么呢,好好去做就好了,即使结果不是百分百满意,但也不会太糟糕的,还没有什么选择能够决定人的一生。”
姜悯笑着应道:“当然,我会好好努力的。”
“彭老师好。”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姜悯看过去,是白斯礼。
彭朔眯着眼打量一番,立马大笑:“小白啊,快高考了,紧张不哈哈哈哈。”
白斯礼浅笑着摇摇头,他帮彭老师接过手中的试卷,跟着一起上楼了,姜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教室。
白思恋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写作业了。
“你这么快就吃完了?”姜悯走过去问。
白思恋一手拿着练习册准备和她对答案,一手撑在桌子上,姜悯了解这个动作,应该是要和她八卦什么新消息了。
“你知道不,林羡鹤刚才吃饭的时候问我,我给我们班同学写情书,然后被他看到了。”白思恋边说边笑,“那是我写着好玩的,都没有署名,他恐怕是认出来我的字吧。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笑得我差点胃痉挛。”
姜悯回忆了一下,突然感觉白思恋口中的林羡鹤,和他们大部分人认识的林羡鹤不太一样。
姜悯左右看了一圈,小声问白思恋:“他就要毕业了,你不去表白吗?”
白思恋将自己的头发往后挽成了一个丸子,一只手撑着半边脸对姜悯说:“没有必要呀,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情,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人总要现实一点嘛,我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高考考好。”
姜悯突然开口问:“你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他的什么呀?”
“不知道诶,说不清,林羡鹤本身就是值得很多人喜欢的存在。”白思恋拿着笔轻轻在练习册上面点上几点,“我跟你讲,其实我以前不是这个性格。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吧,学习成绩很好,但也就是光顾着学习了,没什么好朋友,当时还被班上的几个女生针对,我那个时候胆子小,父母工作忙,谁都不敢告诉,然后就越来越内向。”
“我哥也是比较冷冷的性格,林羡鹤就不同了,他前几年特别闹腾,应该算得上叛逆期吧,经常被请家长。有一次我放学被几个女生堵在路上,那条路很少有人经过,我哥肯定找不到,但是正好碰到林羡鹤在附近玩石头等家长开会,之后就没人欺负我了,我晚上放学都是他们两人来接我,如果我哥临时有事的话,林羡鹤也肯定会来。”
姜悯一愣,她其实不知道几年前的白思恋是这个样子的,现在的白思恋胆大心细,独立坚韧,是很多人都会羡慕的明媚白玫瑰。
“我可能喜欢的,是被他改变的那一部分我自己吧。和某些人相处的时光,让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那么这段时光也不算是被辜负,更算不上是留下遗憾。”
白思恋向姜悯眨了眨眼睛。
这些天,她其实在慢慢放下这件事情了。
白思恋的父母是彼此的初恋,最后也走到相看两眼的地步,现在都是同处一个屋檐下也不会说上几句话的关系,所以她对长久的关系并不具有太大的期待,更不会把自己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高中三年对她来说非常关键,她一定要考到自己想去的城市,在那里应该会有新的生活吧,而年少时的同伴,情窦初开时的悸动,在未来的同一时空下,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属。
之后的时光像是被按上了加速器,高三年级的二模,三模,再到最后的高考。
然后就是白思恋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高三。
“提前开学了吧?”电话那头问。
白思恋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趴在卧室的书桌前,手指随意地转动着一支红色圆珠笔。
书桌前有一张单人照,用实木相框装饰好,进房间的第一眼就能看到。
高二升高三,暑假被极限压缩,像学生的头发一般越变越少。所有的准高三生不管是装模作样还是连滚带爬,都安分地提前回了学校。
白思恋是走读生,下了晚自习回家洗漱完,即便她动作再麻利,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面前是摊开的一摞习题册,她正在和自己的亲哥哥诉苦。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都要哭了,该死的数理化怎么这么难。”白思恋面无表情地抱怨着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电话那边,白斯礼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物理和化学不清楚,我高考数学一百四十八,难归难,考的分也挺多的。”
白思恋:“……”
她一手拿着数学习题册答案,一手在纸上画上一把大大的红叉,无声笑了。
安静的房间,除了刚才的两道沙沙声外别无它响。两厢无言,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白斯礼当年高考发挥出色,现在在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读大二,暑假准备比赛所以自愿提前返校了。
窗外黑色幕布如泼墨,点缀着几点星光,月亮隐没在云层背后。
“数学不会的可以问我,应该没丢得那么快。”白斯礼那边应该是突然有事,停了片刻才继续说,“物化生还是去问林羡鹤吧,他本来就是理科生,高中搞竞赛,大学也是学的计算机,忘也忘不到哪里去。”
白思恋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算了吧,他不是在华清吗,应该挺忙的就不打扰他了。”
高考毕业后,因为林羡鹤父亲的原因,一家搬走去沿海经商了。一开始林羡鹤还和白思恋有些联系,后来便渐渐淡了,再加上白思恋学业紧张,两人彻底没了联系。
就这样,互相成为了各自列表中躺尸的那人。
白思恋每天的心思都函数电路离子式上面,偶尔晚上回家的时候感慨几分。
她挂断了白斯礼的电话。
房间内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白思恋揉了揉眼睛,还是打算把题做完再休息。
她翻出开学考的排名,按照这个,高考成绩正常发挥的话双一流应该不成问题,但这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白思恋虽然没有什么拿到全省状元的宏图大略,但是百尺竿头总想更进一步。
她走到书柜的位置,从左到右扫视了一圈,找到了林羡鹤以前留给她的物理模型总结,白思恋在他的笔记的基础上还新添了一些自己遇到的新题,重新总结了一些更符合自己学习习惯的方法。
睹物思人。
十几岁就是十几岁,莫名其妙的喜欢都能持续很久很久。这场自娱自乐名曰“暗恋”的游戏,不知道是真的心之所向,还是单纯为了找一个重压下的精神乌托邦。
白思恋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尊敬的亲爱的白大小姐,您现在这个时候想一些有的没的有意思吗,您,要做自己大脑的主人,您,要做自己人生的主宰,立刻马上现在就给我滚回书桌前,继续,学!习!
学习,学习……学习!
白思恋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人的思绪就如同脱缰的野马,高二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究竟是不是学理科的这块料,两年前张有德的话犹在耳畔回响,进入高三之后,学习更是比以前吃劲了,难道女生真的学不好理科吗?
白思恋脑袋昏昏沉沉,继续用头磕桌子。
高二读了一半,姜悯就死活不顾家里反对,跑到平行班学文科去了。白思恋有时候很佩服姜悯的性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可能是现在想明白了吧,谁劝都没有用。
但是她和姜悯又不一样,姜悯是被横刀夺爱,自己是在搞强制爱,总之她还就是不信了,什么题目就真的这么难做了。
手机又振动几下,白思恋点击接听。
“思恋呀,这几天我要和你何叔叔去出差,高三时间紧任务重,你这么大了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母亲的声音传来,白思恋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还要出个声应和几句。
她爸妈的婚姻算是名存实亡,离婚也就是走个流程的事情了,要是年纪小不懂事作为小孩子肯定要闹上一闹,但是她现在是爸妈口中的“这么大的”人了,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白思恋又开始咬手指甲,以前是没这个习惯的,可能是高三压力大吧。
母亲又说:“哦对了,我们是打算等你高考结束带何叔叔和你还有你哥见一面的,也不是要你们马上接受,就是认识一下熟悉一下,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思恋,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白思恋茫然地点点头,又想起来这不是视频通话,勉强说道:“我没有意见,妈妈,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先挂了。”
母亲也不多说别的,很干脆地应了一声。白思恋拿着手机,屏幕上只剩下“通话结束”的字样,她抬起眼睛,眼前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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