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磅礴,玉问泉从泥水中爬起来,被细密的雨点砸得有些不能呼吸,正要转头去寻谢之翎,便感觉腰间有一双大手将自己揽住,瞬息间两人便躲到了粗壮的大树后。
玉问泉转头,见谢之翎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很快反应过来——附近有危险。
马儿嘶鸣后便狂躁地跑远了,玉问泉与谢之翎在树后躲了不多会儿,便看见方才摔倒的泥坑旁出现了几个黑衣身影。
“这里有痕迹!”
“人呢?”
“那马跑得那么凶,却只跑出去这点路,想来他们也跑不远,仔细搜!”
玉问泉忙缩回树后,转头看向谢之翎。
谢之翎轻声问:“身上可有银钱?”
玉问泉点点头。
谢之翎便指着马儿跑远的方向,小声道:“过去二里地便是我们来时住过的驿站,那老板娘应该还记得你,让她私下安排你住下,安心等我,我去引开这些人。”
玉问泉看了看被雨幕遮挡的路,又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四处搜寻的六个黑衣人,她转头道:“引开了便跑,尽量不要动手。”
“我知道的。”谢之翎应声,缓缓退开身子,直到离玉问泉够远了,才故意踩断树枝发出声响。
六个黑衣人听到响动纷纷追了上去,玉问泉待众人跑远才起身往反方向跑。
一路上的泥土路都被雨水冲散了,深深浅浅的泥坑十分绊脚,玉问泉崴了好几下,却不敢轻易停下,直到看见驿站大门才松了口气。
她绕到后门进了驿站,正要去寻老板娘,没成想与一方便完从茅厕出来的男子相遇,两人面面相觑。
那人虽未着黑衣,但头巾与那六个黑衣人是一样的!
玉问泉顿感不妙,转头想跑,脚踝却隐隐作痛,眼见着那人快要追上来,她只好随手抄起木棍转身应对。可她的三脚猫功夫只够接那人的三招,而后便被一记飞踢踹倒在地。
玉问泉捂着肚子,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喉痛涌上甜味,忍不住呕了一口血出来。
那贼人举起匕首上前,玉问泉反手攥紧了地上的泥水,准备等贼人靠近便扬在他脸上,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没想到那贼人才走了两步,忽然脚下顿住、面色一紧,腹部倏然冒出血红刀尖,颓然倒地。
贼人倒下后,玉问泉才看清他身后还站着个女子,她定睛一看,讶然道:“秋棠?”
天色渐黑,雨势稍小了些,却仍滴滴答答个不停,地上一片泥泞,已看不出打斗痕迹了。
秋棠嫌弃地用檐下不断滴落的雨水将刀上血迹冲洗干净了,才将刀收回刀鞘中。
玉问泉梳洗了一番,换了干净衣裳出来,便看见秋棠正靠在门边抬头望雨。于是她也走过去,靠在门边抬起头看着。
秋棠等了半晌,也未听到玉问泉开口,只好道:“没什么想问的吗?”
玉问泉微微侧头看向她,道:“想问,但怕你不方便说,若是于你有害,不如不问。”
秋棠闻言,侧过身子面对玉问泉,两人对视却都不言语。
最终还是秋棠败下阵来,柔媚的脸上先是露出浅笑,而后嘴角愈发上扬,瞧着心情极好。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梁途的人,先前一直潜伏在韩仕佳身边,如今他背后之人已被查出,只待收集证据,将他彻底按入牢中。”
玉问泉闻言,脸色认真道:“他背后之人,是万青岩?”
秋棠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但对上玉问泉冷静的神情,她又收了讶然,点头道:“是他。”
“前段日子我随梁途出京追逃犯,此人在南边贪了修运河的银钱,被当地富商举报,地方官去抓他时发现他往京城来了,于是南边的衙门便向大理寺求助,但此人并未在京城逗留,入京后不到一日便又出城继续北上,最后在去北疆的路上被我们抓住了,但已断了气......”
玉问泉不知道秋棠为何忽然提起这些,却仍然耐心听着。
“后面你知晓的,回京路上我们又抓了个‘共犯’,在供出刺杀皇上的罪名后便咬舌自尽了,梁途查到南边那逃犯的家人尚在城郊一处庄子里,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万青岩。”
玉问泉蹙眉道:“那逃犯为了让万青岩保住自己一家老小而自愿顶罪赴死?”
秋棠点点头,又道:“暗中探查南边水运工程后,我们发现万青岩这些年在其中贪的并不少,除了皇上拨去修水运的银钱外,官员们以强权搜刮的民脂民膏更是只多不少,全都进了万青岩的府库......”
说着,秋棠甩了甩刀鞘上沾到的雨水,继续道,“但他并不满足,此次陶大人遭难,也是因为他想将手伸入国库中。”
玉问泉听到陶穗安的消息,忙道:“可有证据?”
秋棠摇了摇头道:“与玉家境况相似,关键证据是一封出库文书,文书上盖着太府寺印,流出国库的宝物大多换为了银钱,不知去向了,可陶大人只说印丢了,却不知印究竟是何时被何人窃走的,眼下正在狱中僵持,但只要一日找不到丢失的太府寺印,此案便一日没有转机,梁途料到万青岩会在你们回京途中设伏,便派我过来接应。”
玉问泉行礼:“多谢秋棠娘子、多谢梁大人。”
秋棠回礼道:“不必谢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按秋棠说的,回京入宫求情定然无用,要尽快将太府寺印找到才行,只是......眼下还有更重的事......
“天黑了,谢之翎他......”玉问泉知晓自己几斤几两,若是贸然出去寻谢之翎,怕是会帮倒忙,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秋棠。
秋棠接收到玉问泉眼中的情绪,忽然起了玩味的心思,凑近了玉问泉看着她脸。
她忽然凑近,玉问泉只好仰着身子微微往后倒,问:“怎么了?”
秋棠眯起眼道:“先前在含萃楼见二位时,并不觉得你们二人如何相配,是以后来京中盛传谢侯爷宠爱夫人,我也从未信过,如今看来......倒真有些情深义重的意思了......”
玉问泉眨眨眼,不解道:“什么?”
秋棠退开了些,嘴角噙着笑道:“你这表情倒是有意思,莫非还不知晓自己的心意?”
玉问泉抿着唇不说话,秋棠却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道:“我在天香楼待得久,看男女之事是极准的,你可有何疑惑?我许能为你解答。”
玉问泉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秋棠也不催她,半晌她才开口,却是直接绕过秋棠的话,转而道:“我们遇到了六个黑衣人,他只身一人实在危险......”
秋棠笑出了声:“谢之翎面对六个京中杀手会危险?”她笑得明艳,不算张扬,却自然流露出一股风情,叫人移不开眼。
“你莫不是忘了?谢之翎是北疆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怎会被京中的软脚虾给绊住?他们人数是多了些,但谢之翎应当还不至于连命都丢了。”秋棠道,边说还边盯着玉问泉的表情。
玉问泉脸上的担忧并未减少半分,甚至眉头蹙得更深了:“即便性命无虞,也极易受伤,这雨下个不停,若是浸了伤口......”
秋棠短促地又笑了声,玉问泉剩下的话便咽了回去,秋棠看向她:“品出来了?我只问你一件事......若今日将黑衣人引走的是梁途,你还会如此担心吗?”
玉问泉不说话了。
距驿站三里之外的林间,谢之翎伸手将黑衣人的嘴死死卡住,周围已横七竖八躺了五具服毒自尽的尸体。
他伸手从黑衣人身上摸出一块木牌来,牌子上什么都没写,他忽然想起玉问泉说京中做暗线的组织都是有身份牌的,用以暗线组织内部识人,但出任务时是不会带在身上的。
果然,被卡着嘴的黑衣人在看见木牌时表情一愣,眼中也闪过一丝慌乱。
谢之翎收回手,在地上的泥坑里洗了洗,抬手一看,牙印还是很明显,他有点嫌弃地又搓了搓,转身发现那黑衣人还未自尽,只幽幽看着自己。
“怎么了?还不死是有何心事吗?”谢之翎起身问。
那黑衣人脸上有些无语,但还是老实道:“木牌是我不当心带出来的,组织中的人都是无辜的。”
谢之翎并不搭理他,而是将木牌收好,转身就要走。
那黑衣人只好跟上去道:“任务是组织接的,我们只是拿钱办事,确实不知晓是何人要害你......”
谢之翎闻言,停下问:“那任务内容是什么?”
黑衣人抿了抿嘴,似是在犹豫说不说,于是谢之翎又将木牌拿了出来,放在两人之间道:“你说出来,我便将木牌还给你。”
那黑衣人左思右想,觉得这任务内容十分简短,应当透露不了什么信息,于是道:“截住二人,就地斩杀。”
谢之翎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将木牌还给了他,转身就走。
玉问泉在驿站左等右等,心里越等越慌,终于在雨停时等来了谢之翎。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除了满身泥水外,发丝也乱了,衣裳被划破了几道口子,玉问泉伸手摸了发觉并未伤到皮肉,这才松了口气。
“都是树枝划破的。”谢之翎解释道。
玉问泉抬起他的手,指着上面的牙印道:“这也是树枝划破的?”
谢之翎心虚。
玉问泉压着嗓子道:“我是不是同你说过,不要动手?”
谢之翎低头认错:“说过......”
“好在你平安回来了......”玉问泉的嗓音有些颤,“若是回不来......”
谢之翎觉得玉问泉的模样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
“若是回不来......”玉问泉凶狠道,“我便将你送我的盘金簪子插在你坟头上!”
谢之翎第一次见她发这样大的火,一时有些怔住。
谢:解锁因为担心自己而变得超级愤怒的夫人一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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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覆辙之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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