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今哭了许久才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陶穗安重重叹了口气道:“那兀须司相走得干脆,怕是真的对你无情......”
梁今抽抽搭搭的,哭得眉梢都在泛红。玉问泉见了不忍心,便宽慰道:“他只是大荆寻药,无论是否寻到,最终都是要回兀须去的,你们......本就有缘无分......”
听了这话,梁今哭得更凶了,陶穗安忙伸手捂住了玉问泉的嘴,小声道:“别说了......”
玉问泉不知所措地站着,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梁今也是没了法子,这时狱中忽然响起一个男声来,玉问泉这才想起,陶涵还在狱中。
陶涵从阴影中站出来,对三个小娘子在牢狱里说闺中话之事十分无奈,不过也只是甩了甩袖子,轻咳了两声。
“咳咳......”见三人都转头看过来,陶涵便老神在在道,“此事也不是全无解决之法......”
话音未落,陶穗安便忍不住追问:“有何解决之法?”
陶揣起手,看向梁今道:“你兄长是大理寺少卿,这些年办过不少案子,别说京中,即便是整个大荆,他怕是都有相熟之人,长生药既被先皇特地列为禁药,那必然是真有此药,只是先皇并未找到罢了......”
梁今听得入神,眼泪都挂在脸上,却将落未落,眸子水淋淋的,叫人看了心中生怜。
陶穗安极少在陶涵面前哭,多的是怒气冲冲的模样,如今看了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哭,他心中也难受。
“不若去求你兄长,动用关系找找那长生药,若是寻着了,便送去兀须,将那邬临雪换来做夫君便是了。”
梁今听得一怔一怔的,惊讶得嘴都张着未合上。
玉问泉也疑惑道:“自古只听闻女子出嫁和亲,并未听闻外邦入赘之事。”
陶涵摇摇头道:“近年来是没有的,但我先前在太府寺的书册中看见过与此类似之事,只不过那对夫妇英年早逝,并未留下后代,所以后人少有知晓。”
陶穗安忙去给梁今擦眼泪,道:“你去求求梁大人吧,他虽平日里看着不正经,但手段确实厉害的......”
梁今吸了吸鼻子,摇头道:“不了......即便用长生药换来,也并非他所愿......强人所难罢了......”
玉问泉轻叹了一声,正要说话,牢外便来了个小厮。
“夫人,府中来了一位李老爷。”
“李老爷?”玉问泉想了想,她在京中并不认得什么“李老爷”......
“他说是夫人的外祖。”
外祖?
玉问泉顿时站直了身子——是江南的外祖!
待她匆忙赶回府中,李敬昔正在前厅喝茶。
老爷子只见两鬓须白,其余皆是浓密乌发,面皮饱满透红,眉目端正、眼神清冽,看得出年轻时定也是一位英俊郎君。
“外祖。”玉问泉见了他便知晓他真的是外祖,因为李佩珮长得与他很像。
当年李佩珮只身来京城做生意遇上玉丰,对他一见钟情,回江南后也念念不忘,但李敬昔的生意都在江南,离不开江南,也舍不得女儿远嫁,于是劝阻她了一阵子。
但李佩珮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如何劝都不改心意,李敬昔也只能允了她去京城,并约定若是玉丰对她无意,她便只能乖乖在江南找户人家嫁了。
后来玉丰与李佩珮成亲时,李敬昔也来京城看过。而后玉家忙着朝堂,李家忙着生意,即便是玉问泉出生,两方也未寻着机会见面,未曾想这样拖着拖着竟成了天人两隔。
如今再见与李佩珮相似的眉眼,厅中二人都是眼眶一热。
李敬昔原本还在喝茶,听到玉问泉叫他,他便起了身,却半晌都不动,只遥遥看着她。
外祖康健,本该是令人高兴的,但玉问泉又想起李佩珮与玉丰,两相对比下,她只觉得心痛不已。
“外祖......”玉问泉又一次开口,这次声音中的哽咽再也藏不住了。
从前在玉府时就常听李佩珮提起这位外祖,说他如何有魄力南下出海、如何勇斗水匪、如何白手起家......
可听得最多的,还是李佩珮说外祖如何疼爱她。
李佩珮是李敬昔原配所生,只是原配身子不好,生下李佩珮后不久便离世了。李敬昔再娶的夫人苛待李佩珮,被李敬昔发现后立刻休了妻,此后再未带过女子进李家。
他一人又当爹又当娘,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总是将李佩珮带在身边,还教她做生意。
李佩珮总念叨着要去江南看李敬昔,却总碍于这样那样的事,无法动身。
玉问泉抿了抿唇——终是见了外祖,娘却已不在了。
她的眼前愈发湿润模糊,李敬昔看了心疼,抬起手对玉问泉道:“好孩子,过来。”
玉问泉缓缓迈步,她清楚地看见了李敬昔眼中的心疼,与谢之翎的不同,那是来自亲人的疼惜与爱护,自爹娘走后,她久未感受到了。
步子慢慢变快,最后竟是跑着扑入了李敬昔怀中。
“外祖......”哭声再也抑制不住,这段时日来的隐忍与痛苦似是有了发泄口,有了真正与她感同身受的人,这人也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了。
李敬昔轻轻地将玉问泉搂在怀里,似是在抱什么易碎的瓷器,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背上,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江南,彼时他也是如此小心抱着李佩珮。
两人抱了会儿,待玉问泉哭歇了,才双双坐下说话。
“外祖怎么忽然来京城了?”玉问泉不解,先前李佩珮与玉丰被斩首后,她也向江南去过信,但外祖常年在外谈生意,收信回信并不及时,是以她也并不知晓李敬昔这段时日去哪儿了。
“我先前出海去了,在海上遇了风浪,被困于岛上,足足一年有余才重回大荆......”
虽然李敬昔的语气平静,但玉问泉可以想象其中艰难,能在海上风浪中存货已是不易,能将李敬昔困住一年的荒岛,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
“珮儿她......”说起李佩珮,李敬昔的手攥得很紧。
玉问泉将玉家案详细说了,也将自己这些时日的遭遇都说了,李敬昔静静听着,除了眉头愈发深重的褶皱,并不能看出其余表情。
“谢之翎待你可好?”李敬昔问。
玉问泉点点头:“好的。”
李敬昔左右扫视了一圈这前厅,似是犹豫了一下,随后开口道:“若不是什么极深的感情,便同他和离吧,随外祖回江南去,反正这谢府的家底眼下也被掏空了。”
玉问泉一怔,反应过来后摇头道:“我大仇尚未报......”
“人不能一辈子活在仇恨中,那万青岩是何人?一朝宰辅,寻常人如何能撼动他?怕是以卵击石,最终落得个两手空空。”
“外祖,我知晓您是心疼我......”玉问泉道,“可眼下我已无法抽身,玉家案也好,谢家案也罢,只是万青岩阴谋中的牺牲品,他的心性于天下人有害,若不尽快除掉,便会后患无穷。”
“那便让谢之翎去做。”李敬昔哼了一声道,“哪有让夫人冲锋陷阵,他坐享其成的?”
“他也并非全然......”玉问泉话还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响动——谢之翎回来了。
李敬昔看着面前这个站姿挺拔、眉目俊朗的男人,心中多少好过了些,样貌勉强配得上,若让他知晓外孙女嫁了个相貌平平的男子,他看着也糟心......
“外祖......”谢之翎在玉问泉的示意下乖乖叫人。
李敬昔却不理会他,将头偏了过去,嘴上道:“别乱喊,说不准过几日我便带泉儿回江南去了,这强给的婚事,不要也罢。”
谢之翎闻言,眼睛都吓得瞪大了,有些慌张地想要上前,才半步又生生刹住了,生怕李敬昔觉得他不懂礼数。
“外祖何出此言?我与夫人相处得还算好......”
李敬昔抬起手让谢之翎闭嘴,看着他道:“我李家的娘子,哪个不是吃穿不愁的?怎么到了你谢府,三天两头的吃糠咽菜饿肚子?”
谢之翎被这话说得哽住——眼下谢府的钱不多了,黄金果虽已托给黎濯尘卖,但也不知收效如何,即便能卖出去,也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这些银钱最后还是要还给北疆百姓的。
“谢府的账房是我找来的,此事也有我的责任......”玉问泉上前道。
李敬昔看了玉问泉一眼,又去看谢之翎,心中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但还是对谢之翎道:“你快些想法子吧,若是让泉儿吃了亏,我定将她带回江南。”
谢之翎忙点头应下。
两人并无夫妻之实这件事李敬昔不知晓,是以夜里两人还是住在一处。
玉问泉将头上的钗饰都卸了,道:“黄金果如何了?”
谢之翎将自己与黎濯尘的交易说了,玉问泉有些放下心来,一边梳头一边道:“我查过黎家,是极有经商头脑的,若将黄金果放在黎家,多半能成......”
她正分析黎家会如何售卖黄金果,谢之翎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黄金果卖出去只是第一步,赚得的银钱也是北疆百姓的,他必须另想法子赚钱才行。
他默默看着玉问泉的背影,若隐若现的莹白脖颈掩在乌黑秀发下,拿着梳子的手指尖透着粉,看得他唇不自觉抿紧——不行,不能让外祖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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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报仇雪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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