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玉问泉因为谢府账房叛逃一事有些焦头烂额,如今李敬昔来了,让玉问泉只管忙自己的事,谢府定不会断粮断水,她这才得以抽身继续盯着韩仕佳。
韩仕佳被关狱中,这几日的家产也几乎清点完毕,不日便要问斩,再不去审他怕是没机会了,于是玉问泉只能将谢府的烂摊子交给李敬昔,自己赶去了大理寺。
韩仕佳被提审时精神有些萎靡,许是在阴暗狱中待久了,甫一见了烛火,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待看清是玉问泉时,他哼笑了一声。
玉问泉坐在椅子上,谢之翎就站在她身侧,听到韩仕佳哼笑,玉问泉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道:“韩大人好气魄,在狱中也能谈笑风生。”
韩仕佳被绑在架子上,偏过头去不看玉问泉。
玉问泉似乎并不在意他如此态度,而是继续道:“入狱这么多日,不知韩大人是否挂念家人?”
提及“家人”时,韩仕佳脸颊上的肌肉明显抽动了一下,但仍死死拧着脖子不肯转头。
不同于玉家与陶家,韩家人在狱中是被分开关押的,想来是梁途的手笔。
韩家几代单传,到了韩仕佳这一代,仍只是金添蝶为他育有一子,所以他才不敢拿金添蝶如何。如今韩家这“独苗”也入了狱,按律法看,极有可能也是砍头之罪,韩仕佳竟一点都不慌张?
玉问泉微微蹙起眉头,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见两人都不说话了,谢之翎便附耳对玉问泉道:“要动刑吗?”
玉问泉摇摇头,韩仕佳看着十分坚决,对他动刑怕是也无甚用处,反而容易留下私刑把柄,不若暂且搁置,先将心中猜疑验证。
两人出了大理寺,玉问泉便让谢之翎先回府去。
“你要去做什么?”谢之翎问。
“去一趟锦花阁。”
谢之翎已经知晓了锦花阁是玉问泉收集消息的地方,听她如此说,便也并未纠缠,将她送到锦花阁后便离开了。
顾巧巧揽着玉问泉的胳膊,目送谢之翎走远,转头揶揄道:“怎么如此黏人?不若将谢大人也请入阁中一叙?”
玉问泉眉头微蹙——谢之翎有些不对劲。从前遇到这样的情况,谢之翎定会争取一下与自己一同前往,但今日却十分爽快地转头走了......
“想什么呢?”顾巧巧见玉问泉神情严肃,忍不住猜测,“是谢大人有何猫腻?”
玉问泉摇头:“无事,我们先进去吧。”
进了锦花阁,顾巧巧将这些日子探听的消息都说了,玉问泉听完才开口道:“莲青最近如何?”
“韩仕佳入狱后,府中下人们便四散逃了,为了不引起嫌疑,我安排莲青也跟着逃了出来,如今在城外庄子里。”顾巧巧道,“怎么?要去传莲青过来吗?”
“嗯,我有话要问她。”
这边谢之翎离开锦花阁后并未回谢府,而是转道去了含萃楼。进雅间时,屋内已有两人了。
“陶小姐先前不都承认喜欢你了?直接上门求亲便是了!”
“可陶家才刚躲过一劫,现下去是否有些仓促?”
黎濯尘用扇子蹭了蹭下巴道:“是有些仓促,不若我去问问京中有名的媒人,上门提前能否算个吉日出来......诶?谢大人你来啦!”
谢之翎入座后喝了口茶,示意二人继续。
于是黎濯尘又转头对游竹照道:“话说你为何忽然钟情于陶小姐?先前媒人给你牵线那么多名门闺秀,也未见你提起过半分,这陶小姐怎么就入你的眼了?”
游竹照不赞同道:“不是‘忽然’,我与她早见过的。”
“见过只是有交集,并非什么至交好友,难道人与人之间光看着便能生出情愫来?”黎濯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座的却并没有人指责他这个稍显无礼的行为,毕竟三人愈发熟识了。
“我与她......下过许多次棋。”
“下棋生情?那我还是第一次听闻!”黎濯尘好奇道,“是她棋艺精湛赢了你,你对她心生佩服?”
游竹照默默低下头,想起陶穗同他下过的那些棋局,多半是陶穗安赢,但她从不自傲,也不会为了让他战绩好看而放水退让,反而在复盘时倾囊相授,那样赤诚坦荡又聪明大气,实在叫人心服口服。
“只是因为她愿意教你下棋?”黎濯尘惊讶道,这理由也太过简单了些。
“不止......她很好的......”游竹照缓缓道。
陶穗安虽脾气暴躁了些,但从不随意打骂身边下人,反而对下人们照顾有加,能点燃她暴脾气的向来是世间不平之事。可众人只窥其中一面,不知全貌便随意置评,这才让陶穗安在京中的名声极差。
“照你这么说,这陶小姐果然是个奇女子......”黎濯尘终于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道,“你放心,待我回去便给京城所有出名的媒人都寄帖子,定能替你算个提亲吉日出来!”
游竹照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低下头,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向来对男女之情无甚感觉,直到遇见了陶穗安。
一开始只觉得她有趣,将她当做不可多得的棋友。后来即便隐约察觉到她的心思,也只是按下不表,仿佛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两人便可以一直自欺欺人地当棋友。
可她便是那样直白之人,喜欢便说出了口,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失去棋友固然可惜,但他却恍然发觉,这份“可惜”并非对棋友,且......这并非“可惜”,而是无法弥补的遗憾,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已重过了棋友。
若非此次生死一局,他怕是还无法清楚自己的心,但既然明晰了,便要积极行动,不能放任错过了。
黎濯尘看着游竹照的表情,忍不住打趣了几句,谈笑间察觉到桌上一人异常沉默,于是收了笑意去问谢之翎:“谢大人怎么了?是有何烦心事吗?”
游竹照也将目光投向谢之翎。
谢之翎这才轻叹了一声道:“我想赚钱。”
黎濯尘与游竹照都愣了一瞬,还是黎濯尘先反应过来,道:“那黄金果我已放入铺中售卖,在此之前先给贵人们府上送了去,而后便对百姓说吃了这果子便身体康健、学业进步,大家见贵人们都在吃,便也试着买回去尝尝,卖得很好,这生意能做起来。”
谢之翎看向黎濯尘道:“多谢了,不过黄金果是北疆百姓们的营生,并不是我的。”
游竹照这会儿回过味来了,便道:“谢府之事我已听闻了,若是你有何需要,我定会帮忙。”
“借钱只是权宜之计,我要的是长长久久的活水。”谢之翎道。
见谢之翎神色认真,黎濯尘从中嗅到了上商机,于是凑过去问:“谢大人有何高见?”
“我能有什么高见?”顾巧巧笑道,“既然你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若快些寻机会同他坦白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玉问泉轻叹了一声道:“我先前也想说的,只是好几次都被打断,如今也寻着合适的机会......”
“这还要寻什么机会?”顾巧巧捧起玉问泉的脸道,“你只需见到他后便将他的耳朵掰过来,大声说出心意便好了。”
玉问泉想象了一下那场景,有些不自在地将脸挣脱了出来,自己伸手探了探——有点烫。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说莲青到了。
莲青换了寻常百姓的衣裳,与先前的丫鬟判若两人,玉问泉在心中默默点头,这样不起眼又极有伪装天赋之人,做暗线是极好的。
“谢夫人、顾掌柜。”莲青行礼道。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韩仕佳在外的那些情人们,是否有异状?”玉问泉道。
莲青凝神想了想道:“有几位全然靠着韩仕佳吃饭的已跑出了城,其余的都留在京中。”说着,她将袖中的纸条取了出来,递给玉问泉道,“这是她们的信息。”
玉问泉接过纸条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目光在触及“天香楼秋棠”时顿了一瞬,而后又问莲青:“跑出城的那几位是独自出逃,还是有人接应?”
莲青摇头道:“几人是不同时间四下逃走的,我追踪不到......”说着,她脸上浮现懊恼神情。
玉问泉便道:“无妨,这么多人,追踪不到实属正常,我只是随口一问......”她默了默,又道:“韩仕佳平日往来的除了情人处,可还有他人?抑或是其他常去的地方?”
莲青疑惑地蹙眉,思索良久才道:“细说起来,他有时会去城郊庄子上,并不约情人。”
“你知晓那庄子在哪儿吗?”
“不知,他每次都只说去庄子上巡查,具体哪个庄子便不知了......”
“那便烦请你多多留意城郊的庄子。”
莲青点点头,领命下去了。
“如何?可有思绪?”顾巧巧问。
玉问泉点点头道:“给我一身男装,我要去一趟天香楼。”
天幕渐黑,秋雨飒飒,街上行人都裹紧了领口,缩着身子往家赶。
谢府内烛火摇曳,被雨丝带来的微风吹得明灭闪烁,桌上气氛也有些僵住。
二饼在厅外急得抓耳挠腮,问三饼:“夫人何时回来啊?老爷与外祖老爷这么干坐着可真吓人......”
三饼也缩了缩脖子道:“我也不知夫人何时回来......”
蹲在一旁的苦豆也焦急道:“夫人姐姐何时回来啊?我饿了......”
桌上的菜都凉了,谢之翎转头看了看厅外,还是无甚动静,于是他倏然起身。
“做什么去?”李敬昔忽然开口了。
谢之翎恭敬道:“去接夫人。”
“你知晓她在何处?”
“不知。”
李敬昔哼了一声道:“那你这是打算满京城的寻人去?”
被说中了心思,谢之翎老老实实地点头。
李敬昔叹了口气,起身道:“走,我随你一同去找。”
此时已换了男装的玉问泉正在天香楼雅座中饮酒,这酒虽没有桃花酿好喝,但尚能入口。
她捏着酒杯,目光穿过婀娜美人,望向门口,不知秋棠何时能出来。
玉:喝点花酒。
谢:我来逮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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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报仇雪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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