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是在荒唐的情事中昏迷,又在商时序的目光下再醒来。
他们已经回到了室内。
在夜空中从高处坠下,落到草地之上然后被迫交合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凌迟与刑罚。
可悲且可笑的是,在这样的凌迟和刑罚中,他竟感受到了欢愉,不受控制的生出生理性快慰。
他隐隐察觉到,他如千千万万omega一般,在被标记了他们的alpha驯养。
不管你再如何独立、骄傲、自主,可是当你分化成omega当你陷入情期,当你被人标记。
你只能在人身下婉转承欢。在所谓信息素的影响之下,一点点被驯养。直至全然将自我丧失,成为附庸。又何曾有过平等,何曾有过公平?
遑论这将他标记的邪神,是如此强大,狡诈,超出世人想象。
是的,狡诈。
顾衍之终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商时序的失意也好,脆弱也罢,更像是一个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要将他驯养和捕获。
要他同祂共情,因了祂而失去自我。
顾衍之不愿意如此。
所以在他起了身,跌跌撞撞的走出商时序的视线,将浴室的门在他身后关闭之后。他凝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苍白的面容,以薄薄的剃须刀片扬起,对准了颈侧腺体......
这本是他一直想做,却未做的事情。
社会的主流思想中,并不提倡omega腺体的摘除。一应的手术,更是被斥为不道德。将要遭受谴责。
可这毕竟是个科技与信息技术发展的社会。诸多种种知识,从来不难获取。即便是omega自我腺体的摘除与护理。
作为手握财富的豪门少爷。如果顾衍之真的不想被信息素支配和掌控,他本可以预约最好的私人医生,接受最好的手术、护理,以及治疗。可......
顾衍之想,他不该犹疑的。不管是对顾父顾母心软,还是偿还顾爷爷的恩情,抑或者......
他苍白的面容一点点变得坚定,目光之中,一片狠绝。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他手中的刀片掉落在地,是商时序在千钧一发之机闪现,扼住了他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
眸中闪烁过怒火的商时序将顾衍之抵在墙面,目光微凝,落在他颈侧的腺体间。这邪神忽而偏头,露出笑容。
“你伤害你自己,是因为不想遭受控制,还是因为......你在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顾爷爷死去时他不曾害怕。被顾父顾母送上陌生者床时,他不曾害怕。甚至于从山崖上跌落,叫商时序这非人的存在欺辱时,他想的亦不过是如何逃脱。
是不要使自己,落到不堪的、将自我丧失的境地。
他不该害怕,更不该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他只是......
顾衍之咬了唇,闭了眼,控制不住的想要挣扎。可商时序接下来的话语,却几乎将他钉死在原地。
是这邪神开口,充满笑意与揶揄,却又直指人心道:
“你在害怕,怀上我的子?”
“放开我!”
顾衍之双眼睁开,眸中冷光闪烁,一片血红。他的眉眼间带着秘密被揭破的羞恼,显然是恨极,怒极。
他的指尖一寸寸握紧。叫人并不怀疑,只要他有机会,只要法律与规则允许。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以利刃刺穿商时序的胸膛,将祂食肉寝皮,要祂付出代价。
“为什么呢?”
商时序不解。在祂不曾被时光侵蚀的记忆里,这世间的凡人们总是期待新生命到来的。即使是顾雪衣。
祂尚且还记得,他们从玉京山上走下,顾雪衣从被毁坏的村庄里,从妖魔口中夺下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时,露出的笑容。
虽然那笑容一晃即逝。在顾雪衣的目光,触及到地面的惨状之时,便转换为忧愁。商时序却记了很久很久。
久到千万年后,故人再相逢。即使祂知晓,顾衍之没有顾雪衣的记忆。更不应该承受,祂同顾雪衣之间的爱恨。可......
祂忘不了他。更无法不去想着他,恨着他。
爱着他。
祂的身体虽然从极渊里走出,可祂的灵魂尚在黑暗的深渊里挣扎。既然如此,祂又如何能叫顾雪衣安心转世,将祂忘却,开启新的人生呢?
商时序本没有叫顾衍之怀孕的打算,至少现阶段没有。顾衍之这孱弱的身躯,脆弱的灵魂,实在经不起太多的折腾,更无法承受祂子嗣的孕育。
可这并不影响祂贴近了他的面,将吻落在他颈侧的腺体间。
“我不逼你,不要伤害自己。”
祂说,放开了对他的束缚与控制。转身消散在他眼前。
多么可笑啊,满腔怨恨而来,誓要将世间拖入炼狱的邪神在他的目光之下溃败。他抬手捂住眼,任凭身躯依靠了墙壁滑落,只觉得一片茫然。
顾衍之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言语。唯有低低的哽咽,叫他吞没在喉咙口中。勉强维持着那一份体面与坚强。
可他又哪还有什么体面而言呢?在他于邪神身下,被迫张开双腿。还是在那更早之前,他假少爷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露?
所有的坚强隐忍卸去,他眼中泪水滑落。破碎的目光,随之落在了掉落在地的刀片间。
他指尖颤抖的伸出手,试图将那刀片捡起。试图将其对准颈侧的腺体,抑或者他的喉咙口,他的手腕。
可是做不到,根本便做不到。从他跌落山崖遇到商时序那一刻开始,他的生命便不再由他自己。祂又如何会让祂的猎物,就此逃脱呢?
顾衍之看着手中刀片,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来。那声音越来越大,直至那某一瞬间,他忽然将笑容收敛,眸中一片冷然。
指尖刀片叫顾衍之曲指弹落在地,顺着水流冲走。既然已经回到人类社会,他自然会活着,好生活着的。
但当他洗刷干净,睡到被窝,他睡得并不安稳。
近日里发生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出现在他眼前,将他的思维占据。直至淡淡的雾气升起,月亮吞没在云层。商时序在不知不觉里,出现在他的卧室之外。
祂的指尖,搭上卧室的门把手。
顾衍之不可避免的将双眼闭上,陷入到沉睡。
“我是该恨你的。”
踩着窗外朦胧的光影,走到床边的商时序如是言。璀璨的金瞳中,分明是有复杂的情绪再交织。
“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应该......”
千年万年,长寿无极,不会老去吗?
又如何会落得如此地步?落到轮回中,将自己的灵魂,折腾成这般脆弱模样?
商时序没有答案。
即使是神明的眼,亦无法窥探这千万年的变化,将所有的一切收在眼底。
祂只是看到顾衍之的痛楚,挣扎,不甘。恰如同千万年前的顾雪衣走到祂的眼中,其实并没有对祂祈求什么。
是祂,主动走下了神坛。又在这千万年之后,将所有的恶意、束缚与枷锁,倾泻在顾衍之的身上。
祂并不打算放过他,可祂又为何会感到心痛呢?
本以为舍去了一切,便连心性同样随之扭曲的商时序拒绝去想那答案。祂只是掀开被子,钻进那被窝之中,将顾衍之圈禁在怀中。以吻落在他的眉心。
祂说,“晚安,好梦,顾衍之”。
我转世的爱人。
祂进到他的梦境里。祂看到了他在黑暗里,雨夜中奔跑。
那是顾衍之跌落山崖,遇到商时序之前的事情。
只是凡人的梦境,大多是扭曲且无来由的。梦中将他追逐的,是祂。
有着冰冷粘腻触手,并不曾将人形的外貌显露,却又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祂。
祂对他的影响与阴影,竟如此之大吗?大到在这荒诞的梦境里,祂仍是在将他欺辱,在使他露出破碎绝望的神色?
商时序不解。只是爱恨交织,祂终归,是想给他一场美梦的。
因而下一刻顾衍之发现,有谁握住了他的手,指尖搭上他的指骨。将他虚抱在怀中,带着他转身。
有弓箭出现在他掌中,叫他在祂的指引下撑开,拉满,穿云破月而去。
叫天光从云层里透出,雨停,风止。
追逐了他的怪物化作湮粉。
他偏头,正对上一张极俊美,却又极是圣洁神圣,不可侵犯的颜。
他想,他应该是认识祂的。可是在这梦境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被蒙上了层层叠叠的光影。
叫他看不清楚,辨不分明,这将他救下的,究竟是何人。
他如此想的,便想如此问出来。可是在开口的那瞬间,却又觉得并不重要。
梦境里光怪陆离。他们一起走过高山,河流,看过四时美景。然后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分别。
他终是开口,问出祂的名。
“我叫......”
顾衍之从梦境里醒来。双眼睁开,目光茫然而涣散。
梦境中的种种,在弹指瞬息里从他的脑海中被剥除。直至他以目光凝聚,正对上商时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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