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画面切转到她们拥吻在一起，说着情话，流着欣喜的眼泪。
不知何时，阿眠的手指已经完全插入我的指缝，我们的手掌完全地交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就像其他观众那样。
“阿眠？”
我愣住了，我们之前从未这样亲密过，有一些奇怪，就像荧幕里的那样。
“澄，你还不明白吗，我对你的心意。”
哪有人此时还能不懂呢，我心里又是惊讶，又是焦急万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阿眠，我……我”
支吾了半天，我也没办法给出她回应。
她轻轻地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我继续看电影。
现在的情况，该如何告诉她我交往男朋友的事情，我苦思冥想，怎样的说法能更委婉一些。
忽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阿眠低头看了一下消息，迟迟没有抬头。
再看向我时，她的脸色煞白，通红的眼眶里似有水花闪动。
她把手机屏幕递给我，话语有些破碎，几不可闻。
“他是谁？澄，你说。”
我低头看去，屏幕里是一张照片，是在夜间拍摄的，拍摄主体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那是一对情侣，在路灯下拥别，而那个照片里的女主，是我。
“阿眠，我一直想和你说来着，你——”
“不必了。”
她抽出手，转身消失在影院。
电影演到了结尾，莫娜和尤里欢喜地抱在一起，庆祝她们有了自己的家。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从那场电影以后，阿眠从我的世界里蒸发了。
她搬出了宿舍，休学离开了这座城市，连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方式也被她拉黑，红色的感叹号为我们长达10年的友谊划上了终止符。
我无法再继续这段感情，和学长和平分手的那天，他似乎早有预感，有些释然地说道：“
这下算两清了吧，祝你们幸福。”
他说，他明知道阿眠喜欢我，还是选择趁虚而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感到愧疚，现在被我甩了，才终于感到解脱。
就这样，我回归到一个人的生活，空荡的床板住进了新人，我继续参加活动。见到我一个人，朋友们都会问起，你身边那个漂亮女生呢？
不知道啊。
我已经习惯这样回答。猜测阿眠会在哪里，这已经成为我睡前的小仪式，我会猜她在周游世界。无论是在东京看樱花，还是在芬兰看极光，都是很好的生活。甚至可以是在随意哪个书店宅一天，她最喜欢看书了，在书店待一天也会很满足。
无论如何，阿眠不会再想起我，我笃定地睡去，枕着编织好的梦。梦里的阿眠，是最幸福的阿眠。
一个女生听到后，有些疑惑的说道：“你不知道，你们不是情侣吗？”
我摇了摇头。
“啊？那……那个漂亮女生总是待在你的身后，我们都以为你们是一对呢，好几个喜欢她的师兄都望而却步了。”
他们凑了过来，向我索求阿眠的联系方式。
“啊实在抱歉，前阵子换手机，我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了。”我摸了摸后脑勺，抱歉道。
这些学长都不靠谱，阿眠值得更好的人，脑海中蹦出这样的想法。那一瞬的刻薄让我有些出神。
实习后还是找不到工作，大学时只顾着参加活动了，竞赛成绩一塌糊涂。空白的简历从这栋楼递到那栋楼，无一例外地被刷了。
递了一上午简历，我满头大汗地躲进写字楼底的咖啡店避暑。点开bob直聘的后台消息，无一例外地全是‘抱歉’开头。
忽然，一通电话打来，是陌生的号码。
“您好，是程女士吗？”
……
“是这样的，您的简历我们收到了。您方便什么时候来签合同呢？”
啊？
简历收到了，什么时候签合同？
缓了几秒，我终于理解了这两句话之间的逻辑。
“现在就有时间——”
……
就这样，我有了一份高薪低强度的工作，总裁秘书。
交接工作的小姐笑眯眯地说道：“程小姐一定很适合这份工作，总裁是个面冷内热的人，也很年轻，除了工作上比较严格，生活上很宽容哦——尤其是对程小姐这种人。”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这种人是那种人？履历空白的清澈毕业生吗。
说完，她就领着我去熟悉工作地点。
这个公司还真大啊，走了半天只参观了一个部门。
“您的办公室在总裁办公室的隔间里。”
她敲了敲门，请示门内的总裁——我之后要为之努力工作的人。
“进来。”
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我有些发愣，心脏忽然跳得飞快。门被打开，我的目光快速钻进去，想验证什么。
里面有两个人，站在最外面的女生穿着贴身职业装，纤细的身材，小家碧玉的容颜。她回头望过来，微微蹙眉，似乎是有些不满被打断。
而坐在皮革软椅上，坐着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我曾经的挚友——阿眠。
“叶总，这是程澄，程小姐——新来的秘书。”小姐面带笑容，侧身让开，留出足够的空间，让我来自我介绍。
我曾设想了数百种重逢时的场景和台词，我们会以一个全新的身份相识，重新成为朋友。
“叶总您好，我是程澄，今后将负责您的工作和生活管理。”
我弯下身子，尽力专业地说道。
我们的重逢，是在她的宽阔办公室，她们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我，而我弯着腰，只能看到自己的鞋尖。
办公室的另一端久久没有传来声音，我继续弯着腰，一声不吭。
心里似有一种隐秘的期待，我的心快要跳出嗓眼，无法否认，我强烈地希望着得到她的呵斥，希望阿眠神色不虞，命令小姐将我驱逐出去。
我是如此的卑鄙，如此的虚伪。我在她身上按下烙印，祝她自由，但诅咒那烙痕永不褪去。
祈愿她活在烙痕中，活在仇恨里——活在与我的回忆里。
“你们先出去。”她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我直起身，跟在交接工作的小姐身后，内心空落落地，无数个想转身去找她的念头冒出又破碎。
“叶总，那我们继——”
“庄小姐，今天就汇报到这里，你也出去。”叶眠打断了她的汇报，缓缓说道。
我的身体一顿，又折了回去，迎面撞上庄小姐的白眼，但还是不管不顾地走上前，想再说点什么。
我鼓起勇气，轻声问道：“叶总，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吗？”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她背对着我，一如既往地沉默。
这几年里的梦中，我们无数次重逢，或是在人流熙攘的大街擦肩，或是在街角的某个咖啡店碰面——她会和以前一样，浅笑着呼唤我，为我敞开怀抱。
“没事，你今天可以先下班，考核期从明天开始。”
她背对着我，看不清神情，冰冷的声音没有多余的起伏，就像任何一个上级对任何一个下属那样。
我不记得自己后来说了些什么，走出公司大门，外面正是黄昏时分，潮闷的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大海的咸味。
满街的高楼层叠璀璨，高楼里人影攒动。我漫无目的地沿着海岸路走，向着日落的方向，比找不到工作时还失落。
那时站在阿眠背后的自己，理智几乎殆尽——想冲到她面前，看清她的表情，质问她，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想让她知道我在想她，正如她多年前曾想着我，日日夜夜。
夜深人静，我站在跨江大桥上，在这里，可以将晋海市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几处彩色光束像光柱一样杵向天空，一边摆动一边变换颜色。桥下水流湍急，漆黑的水面深不可测。
“程小姐，是你吗？”我回头看去，是白天带领我入职的年轻女生。
我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露出了自认为友好的微笑。
“你也是来这散步吗？”
她神情有些慌乱，生硬地笑道：
“哈哈哈，是啊，刚下班，特别想出来走走，这不恰好碰到你了。”
不知为何，感觉她把“恰好”这个词咬得特别重。
说来这确实很巧合，毕竟这个跨江大桥离公司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她能散步到这，应该和我一样，心里有什么无法消解的愁苦吧。
我们一起返回桥头，我和她聊起找公司时的窘迫，这时她忽然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叶总可冷酷了？”
我有些诧异，毕竟忽然和刚认识的同事聊起老板，感觉是职场大忌。许是我的神情出卖了想法，她又接着说：
“你再多和她相处几天就好了，我刚来的时候，办事很不利索，同事间竞争又强，没人教我。”
她的脸上带着细微的笑意，眸光闪闪，像是在谈论自己的偶像。
“是叶总冷着脸一条一条教的，虽然平时严厉了些，但是我们闯的篓子，她照单全收，一个个补齐了。”
我知道的，阿眠就是这样的人，看上去严肃冷漠的阿眠，其实比任何人都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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