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宴举办的地点正是在恭王府,恭王特意修建了一座阔大的演武场和与之相配套的数幢豪门院宅,用以接待来赴英雄宴的贵客,工程浩大、斥资万金。
越近演武场,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便越多,一些人身后背着长长的剑或刀,都是江湖名门之后。
“不愧是习武的人,”有人慨叹道,“真是气度非凡。”
谢六沉默地跟着拥挤的人群往前走,有人不小心踩到了他的布鞋,他闷哼了一声,继续被推搡着向前走。
但是,平头百姓的人潮忽然不动了。谢六个子矮,看不到人群前方的光景,只能拼命往前挤。
“为什么不让进去?!”有人大声抱怨道。
演武场的巨大闸门由大名府的侍卫把守,一些人负责将围观群众清理开,让出一条供赴宴人士进出的道路。
谢六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却看见秦绝风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走过,门前的侍卫恭谨地将他迎了进去,其他人,都被他们拦在门外。
谢六抓住一个长袍问:“他为什么能进去?”
长袍男子不耐烦道:“他是青阳门弟子,可以参加英雄宴,普通人是无法入场的。”
谢六松了手。
此处不通,唯有绕行。
恭王府的隔壁便是……
他绕行到谢府,谢府与恭王府一墙之隔,平日惯常的丝竹之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和人声鼎沸的叫好声,两间府上隔着的墙不过两人多高,平日里他往树上爬,可以爬上去,只是今日,他看了看自己两条伤残胳膊,叹了口气,伤的可不是时候。
橘猫从树上窜下来,挨在他腿边,亲切地蹭他的腿,谢六散养这只猫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它如此亲昵,只不过因为太胖,这猫的动作显得有些猥琐油腻。
“对我愧疚了?”谢六张开双手,“养猫十年,用猫一时,你报恩的时候到了!来吧,弥补我吧,把我驼到那墙上去。”
橘猫喵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优雅地跳到树干上,三步两步走到树顶,又像一滩水一样摊在那儿。
谢六:……
“不帮就算了,不要走那么快,像嘲笑我似的,”谢六道,“我也能爬。”
他找了根足够坚硬的短树枝,用牙咬住,以此为支撑,主要用腿发力,双臂虚虚地揽着树干,就这么往上挪。此行艰难,虽然他已经尽量不用手,但还是感受得到手臂上的疼痛。他紧紧咬住树枝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一半,却听得一声大喊:“那边的小贼,在干什么!”
一柄刀飞来,重重地击在他的腰上,他本来就靠一点支撑撑在树上,这一下力道甚重,直接让他半边腰都麻了,从树上掉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胳膊上钻心的疼痛传来。
我胳膊该不会又折了吧,谢六趴在地上,欲哭无泪。
“哪里来的小贼,鬼鬼祟祟的。”那人声越靠越近,谢六抬眼一看,正是那天在曾家客栈高谈阔论被他灌了马尿的两位公子。
他一骨碌爬起身就要走,那两人也认出了他,方子寒叫道:“你站住,小贼,跑什么跑!”
谢六站住脚,无奈道:“我不是贼。”
赵空山见他手臂上的帛巾渗出了血,提醒道:“这位兄弟,你手受伤了,看起来很严重,要不要重新包扎一下。”
谢六轻飘飘道:“没事,已经断了。”
方子寒他立刻联想到了那天凶神恶煞的店主,“你手被那老板打断了?”
谢六没应声。
方子寒平日虽然是少爷做派,但他从没干过这种害人断胳膊断腿的事儿,又想到刚刚这人还被自己吼得从树上摔下来,方少爷一下就愧疚了,登时把自己觉得这人是个鬼鬼祟祟的小贼这事儿抛诸脑后,紧张道:“你没事吧,我带你去找医生?”
谢六道:“不用了,谢谢少爷。”
方子寒急了:“你别这样,之前是我、是我,哎呀我不管了,你要多少钱,我赔你。”他本想说是我的错,但和一个小厮道歉?方少爷暂时还做不到。
谢六淡淡道:“不必了,谢谢少爷。”
方子寒:“那你要什么,我给你!”
谢六转了身:“认真的?”
方子寒猛地点点头。
恭王府,演武场。四面方正的演武场内,四面方角上挂着四面黑白色道旗,飘扬在空中飒飒作响,这是天龙寺的旗帜。演武场内人声喧闹,不时又兵刃交击的尖锐刺耳声。
“早说你就想进来英雄宴,”方子寒摆摆手,大喇喇地捡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多大点事儿啊。”
赵空山道:“你说的轻巧,没有请帖的人进不来的。”
谢六道:“谢谢你们带我进来。”
他第一次对两人好声好气地说话,方子寒挠挠头,有些脸红:“不用谢不用谢,是我、哎,别说了,你快看比武吧,虽然没什么好看的,我和赵空山都无聊地出去玩儿了,正巧听说谢府在隔壁,不知道为何,一直保留着,没有拆,我俩才去转转。”
赵空山想起刚刚见到的谢府,感慨道:“有时候真的唏嘘,二十年前燕城谢氏何等气派,到如今只剩下杂草丛生。”
谢六应了声,注意力却没在他们身上。
方子寒看他目不转睛的模样,切了一声:“不知道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天天打打打,我都看腻了。”
赵空山道:“你觉得腻,是因为晏少主不在吧。”
方子寒:“除了晏少主,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呀。这英雄宴三年就办一次,这次来参加的多数还是之前那批人,这三年里江湖上也没出现什么很厉害的少年英雄,都是一群人打来打去,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晏少主久违地出现在了英雄宴,谁要来啊。”
赵空山道:“我看啊,如果晏少主要当武林盟主,你是第一个支持的。”
“不然呢,”方子寒反问道,“晏少主武功好人也好,你不支持吗,我看这释老头死了之后,肯定是晏少主。”
赵空山道:“哎哎,在人家的地盘上,小声点,别被人听了去。”
“切,”方子寒翻了个白眼,“我怕谁,我爹可是方念山,谁不求着我爹来为他们铸刀,谁敢惹我。”
“是是是,方大少,”赵空山笑道,“知道方大少了不起了。”
“我跟你说,”方子寒对谢六道,“这晏少主,是真的很厉害,你没有见过他你不知道,简直了,他一出现,哇,你就觉得,流光溢彩、月华满堂,而且他的剑也使得特别好,他的霜寒剑也是好极了,我爹说世界上除了曾经的剑圣凌霜雪的凤凰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剑。”
“提起晏少主你就唠个不停,”赵空山翻白眼,“真没出息。”
“他今天有来吗?”谢六扫过七个观台,上面坐着的都是七门的大人物,他看见了晏扶桑,可是并没有看到晏玉舟的身影。
“他今天没来,”方子寒道,“除了他,梅庄主人梅丹青也不在,不过他们来不来无所谓,他们要比赛,也得最后一天才比。”
“今天你倒是说错了,说曹操曹操到,”赵空山道,“你看谁来了?”
大门起,有一人缓缓步入演武场,尽管武台上仍有人在比武,但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那人吸引。
“晏少主真是……”方子寒词穷,“气度非凡。”
“主要是露脸的少,”赵空山没他这么崇拜,客观地说,“造成神秘感。”
他们三人坐在观台下方靠近走道的位置,若是晏玉舟要走向西面观台,就要路过他们,不知为何,谢六有些紧张,他掩了掩自己的脸。
方子寒一拍他大腿:“快看快看,晏少主走过来了,我好激动,十年了我就见过他三次!”
晏玉舟路过他们,谢六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松的,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脚步声停了,晏玉舟停在了他们这桌旁边。
谢六的心一下吊了起来。
“手怎么了?”一个如清泉般的声音响起,冷而清冽。
方子寒瞪大了双眼:晏玉舟在跟他们说话吗?他有些不敢置信,但他左顾右盼可是这里只有他们一桌啊。
正当他准备没皮没脸地回个话时,却听得他身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谢六开口了:“谢谢少主,一点小擦伤。”
方子寒眼睛都直了,看着谢六,像看鬼一样。
晏玉舟道:“王姑娘可曾和你说,需静养?”
谢六垂首道:“说了。”
晏玉舟道:“那为何不静养?”
明明是很平淡的一句话,但他的气场太强,一时压得左右几桌人大气都不敢出。
谢六从椅子上下来,跪在晏玉舟的身侧,低声道:“抱歉,是我的不对。”
晏玉舟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
方子寒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就扑到谢六身上,一脸震惊加惊恐,小声道:“刚刚晏少主竟然在跟你说话!天啊!”
他力气太大,压得谢六闷哼出声。
晏玉舟停了脚步。
“你的胳膊,不想要了吗?”他缓缓说。
谢六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还想要你的胳膊,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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