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海浪不断扑上岸边再卷回,海鸟在天上叫嚣着盘旋,刚刚停靠到港口轮船的汽笛声震耳欲聋,大地都为之颤动。
这艘轮船常年往返于上海和英国之间。
随着缓缓流动的人群,一位身着驼色风衣的年轻女子走下台阶,再一次踏在了这片阔别已久的土地上。
岸边站满了迎接的人,这船上有丈夫,有父亲,有妻子,有朋友……
不过和她无关。
年轻女子穿过拥挤吵嚷的人群,走向停靠在不远处的车辆。
“楚霖小姐您好,中央巡捕房派我来接您,我叫肖安。”
名叫楚霖的女人点头致意,肖安打开车门让楚霖坐上去,拿起她的行李放在后备箱后,便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驶出港口。
同一年秋
大教堂
此刻教堂里里外外都张灯结彩,宾客往来不断,觥筹交错,灯红酒绿。这里正举行着足以震动上海乃至全国商届的婚礼——季氏唯一的女儿季云卿与秦氏实际掌权人秦景鸣,喜结连理。
典型的西式婚礼,季云卿一出场便引得阵阵惊叹,婚纱首饰,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显示出自内而外的贵气与优雅。
男人接过女人的手,互换完戒指,互道“我愿意”后,众宾鼓动着二人接吻,于是在这些各有目的的人群中央,二人轻吻彼此。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婚礼的实质就是交易。
敬酒的过程中,季云卿找了个借口躲进了化妆间。
坐在椅子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伸出手触摸镜像的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过于璀璨,以至于一时晃了眼。
生在这样的人家,从小便被严格要求,精通琴棋书画不过基础,言行举止各个方面都需要端庄优雅。有时抬头看看天,不过是被高大围墙所分割出的部分。
后来终于等到了成人,本以为可以逃离这种生活,不料过了没几年,父亲让她与秦景鸣订了婚。
一个她根本不爱,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今天,她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走向另一个更加深暗的牢笼。
心中生出难以言说的悲哀,可那又怎么样呢?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凡事当以大局为重,相信父亲自有自己的考量,而她要做的,只有配合。
大概自己的一生就这么过了吧,琴棋书画也不过是取悦丈夫的手段,满腹经纶也无用武之地……
季云卿想到这里,苦笑一下,补了补已经淡了的口红,便又转身出去了。
毕竟新娘不能缺席太久。
三年后
恒泉商场
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性枪击案。
第一批赶到的警员疏散人群后封锁了现场,不久,楚霖带上手套走了过来,问道:“伤亡情况?”
“三人死亡,七人受伤。”一旁的肖安回答道。
楚霖轻轻揭开死者受到枪击的位置,微蹙着眉仔细端详着,随后站起来指示道:“法医把人带走。”
等死者被抬走后,其余警员继续搜寻线索。
由于顾客听到枪声后纷纷逃窜,导致现场混乱至极,这让本就困难的搜证工作更加艰巨。
等现场搜证结束后,楚霖下令收队,又带走几个商场的工作人员到巡捕房照例进行询问。
等审问结束,天已经黑透了,楚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繁华的上海,灯光连成一片,照亮整个城市。
但她清楚,就是这么一个“明亮”的城市,底下肮脏污秽的东西正在涌动。
这次枪击案给恒泉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案子发生的第二天,关于它的报纸已经铺天盖地了。
恒泉是秦家的产业,这自然也搅得秦府不安宁。
一早,秦景鸣喝着咖啡听收音机里对于枪击案的报道,咖啡上升的热气使他的金丝眼镜蒙上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是秦家的长子,虽说秦老爷子还在世,但疾病缠身卧病在床,家里的产业由秦景鸣掌握。
喝完咖啡,他站起身要出门,季云卿便在门口拿着围巾替他系上,秦景鸣戴好帽子后,季云卿开口道:“先生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了,晚上会回来。”
“好,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秦景鸣点点头,转身出门。
秦景鸣离开后,季云卿理了理自己的披肩,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门关上后,她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与麻木。
结婚三年,两人一直是不远不近的相处,睡觉有各自的房间,吃饭坐在桌子两头,秦景鸣偶尔得闲了,也是出去和朋友小聚,总之不会留在家里。
至于季云卿自己,秦景鸣从来不会限制她去哪里活动,也不要求她做什么,她可以出去和其他太太喝茶插花,也可以就在家里待个昏天地暗。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进入秦景鸣的卧室和书房。
这一点根本不算什么,她对于他从来都不好奇。
不过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任谁也觉得乏味。
季云卿叹了口气,坐到了画板前。
画画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也是她乏味生活里的调味剂。
拿起画笔,脑子里没有什么灵感,但还是选择落笔,对于画什么,怎么画,季云卿不为难自己,想到什么画什么罢了。
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背影,盘起头发露出修长的脖颈,微低着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鬼使神差下,季云卿抬手在女人脖颈后点了一颗痣。
放下画笔,季云卿在画纸右下角写上了“714”的字样,这是她结婚后的一个习惯,会给每幅画标上序号,说明这是她画的第几幅。
这幅,是第714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