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玛在墙壁上用石头划线,第1天第2天第3天这样,每天一行一行画下去,想要计算自己待在这里的日子,只要再过几天一年就要过去了。
一年就要过去了。村巫会挑选出新的织女吗?
新的织女会不会像她一样被怪物吃呢?桑玛不知道。
她好笨。
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人教。
墙壁上歪歪扭扭的子也不是数字,而是横和竖,桑玛靠着墙壁,她突然想起来了上一任织女姐姐——姐姐还没教她识字啊!
其他织女去哪了呢?
笨蛋桑玛。
没用的桑玛。
没用的桑玛决定去找姐姐。
她找啊找,终于在溶洞最内部,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那个神龛的下方,找到了姐姐们。
好多、好多姐姐啊——
她们闭着眼睛——
她们的脸色好差啊——
花一样的姐姐,怎么就凋谢了呢?
她们是什么时候凋谢的呢?
桑玛保住姐姐的身体,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掉,她太瘦了,根本抱不起来她们,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懂,她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啊——?!!
姐姐——!
姐姐——!
姐姐怎么在这里呢?
不是说好了要教她识字吗?
不是说好带她离开山里的吗?
不是说已经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吗?
桑玛不明白,大家不是说会供奉她们一辈子吗——?
一辈子究竟有多长?
为什么姐姐们现在就躺在这里了呢?
*
没用的桑玛打算一直做织女。
她要做一辈子的织女。
新的织女如果比她还小的话,她就是姐姐啦——!她要保护妹妹——!她要挡住怪物——!
让怪物们都来吃她好了!
可是冬天很快来了。
去年在冰河里浸泡一天的病根子发作了,桑玛在石床上翻来覆去烧昏了头,可是没有人来。在这里,不要提厚被子,就连带肉带菜的食物也没有,平常就只是窝窝头。
桑玛越来越没有精神气了。
桑玛想,她是不是要去见姐姐了?
她是不是要死了?
死究竟是什么呢,阿妈说她会上天,她突然又有点期待渴望死亡了,死亡会比做织女更幸福吗?
那天晚上,洞里突然点了火把。怪物们戴着头罩,手上拿着刀,朝着她走来。桑玛知道,那把刀是用来杀小羊羔的,她见过——
他们吃了姐姐们。
他们要把她也吃了。
桑玛想要挣扎。
怪物真的要把她吃了——!
阿爸——!
阿妈——!
桑玛大叫,她挣扎,瘦瘦小小的身体怎么会有这样的力气?
为首的那个人转过身,朝着人群叽里呱啦说了一句话,人群中出来了两个人。
桑玛看见了两双熟悉的眼睛。
隔着黑黑的头罩,只看着那双眼睛。
……为什么那两张熟悉的脸也露出来这样饥饿流涎的眼神呢?
桑玛不明白。
她果然是没用的桑玛。
没用的桑玛终于不挣扎了。
尖锐的刀子划开她羊羔般柔弱的皮肤。
她像只羊,一只任人宰割的羊。
【分一杯羹吧——】
【分一杯羹吧——】
【年轻肉嫩,小羊羔似的,就得选年轻的啊——】
【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啦——】
……
【邪恶作祟,肯定是她。】
【会不会是怨气太重了?】
【我说一开始路过洞抓回来玩玩就好了,那么黑,娃娃又不知道是谁,非要接着搞织女,现在好了吧,乱了套了。】
【找个和尚之类的吧?镇压恶鬼。】
和尚会怀疑他们吗?
……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朴实的村民啊——
他们老老实实地种地,从祖辈开始就这样辛勤,每一道皱纹都是淳朴村民的证据啊——
他们可都是老实人啊——
一开始的洞女,只是路过溶洞的无辜女子,被人捂住口鼻,抓到洞内。
这种事情,发生了受害人也不会宣扬的。
如果未婚女子没有缘由地怀了孕了,那可是神的恩赐啊。
没听说过吗?哪个皇帝的母亲就是梦到了龙就怀孕的,哪个神仙的母亲就是踩到了神的脚印就怀孕的。
怀的好——!
这可是神子——!
后来女孩们不敢经过这里了。
可这怎么能行呢?本来日子就够苦了,他们每天辛勤劳动也是个好汉子啊,可是只有他们付出这真的正确吗?
白白养她们是干啥?
养头小羊羔都至少能吃啊。
既然都有神的孩子了,那神也是需要织女的啊。洞神每年迎一个织女,才能保佑他们风调雨顺,多有道理啊。
老的不要。
丑的不要。
越年轻越稚嫩越漂亮的越好。最好像小羊羔。
要纯洁又美丽。
洞神会保佑她们的。
村民会供奉她们一辈子的。
一辈子,究竟有多长?
是十三岁,是十七岁,还是二十岁?
是未长成的花骨朵,还是含苞待放的青涩花朵?
一辈子……是十三岁的桑玛,还是十七岁的隔壁姐姐?
对于她们来说,一辈子究竟有多长?
薛婵恍惚着,她看见得道高僧用肉身为塔,手上珠串尽数断裂,低头叹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邪祟——
终于被镇压了!
洞溶寨又恢复了往日的美好与淳朴——
……
薛婵回过神,涣散的瞳孔恢复焦距。她偏过头,哇的一下吐出一滩血。
她的血液还在快速涌动着,澎湃着。
久久无法停息。
薛婵有些恍惚,她的全身神经在跳动,脑子里就像榨汁机搅过一样,“什么……什么东西?”
她看到的这一切是什么?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四十四年前的事情吗?
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出声——
“是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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