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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怎么这么晚了在烤肉?”季芍礼接过陆裁风递过来的夹子,和他一起翻烤起肉来。

“新买的架子,试试看好不好用。”

“以前没在露台烤肉吗?”

“以前就我一个人,嫌麻烦。”陆裁风夹了块五花肉,放到季芍礼的托盘里,“配点酒?”

经过上一顿西餐,季芍礼已经对陆裁风的美食鉴赏能力深信不疑,虽然跃跃欲试,但想到俩人顶多刚脱离陌生人的范畴,孤男寡女在这样的大半夜喝酒,似乎不太妥当,便摇头拒绝了。

陆裁风点到为止,打开地上放着的保冷箱,拿出青梅酒和气泡水调了一杯,又从冰桶里夹了枚冰球放进去,自顾自小酌起来。

青梅酒已经呈现出琥珀色,起码泡了两年。

季芍礼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拿起一片生菜包住五花肉,火候正好,生菜的清爽脆嫩简直完美地衬托出五花肉的酥脆多汁,季芍礼幸福地皱起鼻子。

陆裁风的目光越过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侧落到季芍礼愉悦的眉梢,悠悠地开口:“自己种的有机生菜,味道还不错吧?”

“难道昨天番茄烩饭里的番茄也是你自己种的?难怪那么好吃。”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番茄。陆裁风借浅酌一口酒掩饰嘴角牵起的弧度,耐心解释道:“那倒不是,是之前在园艺论坛认识的一位农科院科研人员那边选育的新品种。”

他举起酒杯,冲季芍礼轻轻晃悠,“用的他推荐的诏安青梅,基酒白兰地,38度,真的不试试么?”

季芍礼略有迟疑。

“他喜欢的学妹正从事诏安青梅的果酒研发,天天找我们当品鉴员呢,你要是尝了,也能多条反馈意见。”

原来如此,季芍礼放下心来,她扬起下巴点了点头,“那就来一点吧,谢谢。”

陆裁风哑然失笑,浅浅倒了一小杯递过去,“太晚了,尝尝就行。”

季芍礼接过,小咪一口。青梅酸十分精妙地中和了白兰地的香甜果味,苏打水里的二氧化碳让味道更加丰富立体,就这一口,就够给那个学妹写上八百字的品鉴小作文。

身后陆裁风工作室的黑胶唱片机里,有缱绻乐声晃晃荡荡地传出。季芍礼忍不住又咪了一口,望着江边流连的灯火,翻涌起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快意,不由喟叹道:“人间风月好。”

“剩下来的梅子,下次还可以做梅子红烧肉。”

陆裁风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加个微信?下次做的时候叫你。”

【哔哔哔——好机会!宿主,快同意,这样以后做起任务来一定更加方便!】

“……”

季芍礼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眼下怎好意思拒绝,只好摸出手机。一解锁,页面赫然是陆裁风方才综艺里出场的特写镜头,顶上飘着密密麻麻的负面弹幕。

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炭火太猛,她突然觉得脸上发烫,抬头瞄了一眼陆裁风,见他神色自若,赶快垂下眼帘,迅速切到微信界面,扫码添加。

【哔哔哔——这下我们也算是在娱乐圈有点人脉了。宿主,好好跟原宿主来往,早日让绿色环保可持续发展的春风吹遍娱乐圈每一寸土壤!】

“……”

陆裁风的微信昵称是“我是一个小花匠”、头像是一朵小玫瑰,渐渐微醺的季芍礼打起趣来:“你真的很喜欢植物。”

系统也忍不住感叹,【真不愧是原宿主,完全是全身心地爱着园艺事业啊!和我们可持续发展园艺系统是多么的契合!】看着无语的季芍礼,系统又话锋一转,【没事!宿主!相信你只要努力,一定能超越原宿主!】

陆裁风通过申请,靠在露营椅上看着好像在出神的季芍礼。

大概是刚下班在家,她随意挽了一个低丸子头,有些碎发像小鸟的尾羽一般翘出来,给精致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灵动。

确实是人间风月好。

季芍礼似有所觉,抬头发现对面的男子笑意若隐若现,想起方才综艺里看到的冷脸,忍不住开口:“刚刷到你们综艺开播的热搜,就点进去看了看,拍综艺好玩吗?”

陆裁风夹起一块梅花肉放到烤架上,不一会儿便滋滋作响。“对我而言,就是一份工作。”

“所以综艺都是有剧本的吗?”

陆裁风将梅花肉翻了一个面,“有些有台本,有些可以在大框架内自由发挥。但具体结果如何,可能还是得看节目组的剪刀手。”

他收敛了笑意,看向季芍礼的眼睛,沉声道,“你觉得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这么触及灵魂的问题,问一个才见了两三面的邻居,算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季芍礼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下一秒,陆裁风复又低下了头,透过额前碎发,似乎能窥见他瞳仁中绰约的黯淡与哀伤。

“你,能不能别讨厌我。”

季芍礼愣怔。

大概是察觉到了季芍礼的错愕,陆裁风蓦地抬起头来,眼神已变得沉静如水,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直直地望过来,竟有一丝明晃晃的恳切,像在宣告一件对他很重要的事,又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脆弱,像个晶莹剔透的小玻璃瓶,随时都可能碎掉。

这是什么展开?

有什么必要,对着一个根本没什么交集的邻居叫苦卖惨?

啧,娱乐圈的人精,果然不择手段。

季芍礼握着酒杯的指尖微微绷紧。

不就是为了夺回系统么?她倒是巴不得这破系统早点回到陆裁风身上去,就说今天的污水停工事件,要是再来个一回两回的,谁能受得了?

季芍礼用力眨了眨眼,看来以后陆裁风再做出任何莫名其妙的举动,都得谨慎应对了。

【哔哔哔——这个谨慎应对,是积极配合的意思?】

“被你发现了……咳、咳,要不是有你这个颠三倒四的破系统,我用得着这样虚与委蛇么?”

【其实吧……有个事本统要是坦白了,亲爱的宿主你可千万不能生气……】

“……?”季芍礼无语,“你让我生气的事还少吗?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其实本统不久前联系上上级了,你们俩绑错系统,还有任务出bug指标在原宿主身上的事,本统都已经向宇宙时空可持续发展绿色环保管理局打了报告,上级的回复是让本统继续协助已绑定的宿主你,同时密切观察原宿主的情况。】

“……是不是整个宇宙的领导都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算了,但凡有一丝把你绑回去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的。”

*

许是季芍礼太久没有反应,陆裁风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副笑模样,全无心肝道:“算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四下寂静,炭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季芍礼猛地回神。

是了,要先配合他的“夺统大计”。

可方才陆裁风的眼神,还残留在她脑海中。不知是不是喝了酒,她忽然觉得心口麻麻胀胀。

“我第一次知道地球是圆的,是在我5岁的时候。”季芍礼突然开口。

“那天我在百科全书上读到地球是圆的,难以置信,地球的形状应该按无限延伸的水平面上高高低低的山川盆地来算,怎么会是圆的呢?

“然后我妈妈带我坐了一次跨洋航班,她指着远处的海平面给我看,虽然只有一点点弧度,但已经足够我意识到地球是一个如此巨大的球体。

“地球过于庞大,可以被笼统地看作一个球体,可山川盆地,不都是地球的形状吗?一个人紧盯着眼前的起伏,便会忘记这只是一颗庞大星球再细微不过的显现,也会忘记在自己视野之外,还会有其他形状的存在。”

陆裁风拿起剪子将烤好的梅花肉剪成一小块一小块,不动声色地往她碟子里放了好几块,静静地等季芍礼的下文。

季芍礼夹过一块一口吃掉,好吃到她眯起眼睛。她细细嚼了咽下,再度开口:“不过地球自己也会忘记一些事。”

“什么?”

“有时候他只记得自己是一个球体,却不会想起来自己身上有各种真实的纹理。甚至有时候,他都会忘了自己就是自己的造物主,完全可以移山填海,任凭心意。”

陆裁风也夹了一块肉,学着季芍礼的样子眯起眼睛细细品尝,突然发现这样似乎能让肉的美味指数式增长。他莞尔含笑:“你好像在对我说,你算个球?”

酒精馈赠季芍礼短暂的松弛与轻盈,她拍了拍陆裁风的肩膀,然后起身,“我的意思是,在这个充满荒谬的无秩序宇宙,大家都是球,半斤八两。你滚你的,我滚我的,别人怎么想,管我屁事。”

陆裁风看着灰白的烟飘散在风里。

每一粒尘埃都有指引它落叶归根的重力,有人重要之至,如同锚定自己轨道的恒星,又如何能做到不在意其想法?

——

季芍礼回到家中,洗漱完躺到床上。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陆裁风方才那湿漉漉的眼神,总是反反复复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索性坐起,拿起手机点开刚才没看完的综艺继续看了起来。只是没想到,原来陆裁风也不算多糊,因为骂他的人还算不少。

参演的嘉宾三男两女,有一位卜方特别喜欢的中年男演员,一位选秀出道的顶流爱豆小鲜肉,一位近期因为爆剧出圈的古偶小花,一位电视剧ost大户女歌手,还有陆裁风。

先行篇节目是嘉宾到达荒岛的前期准备,比正片时长要短。

这个荒岛杳无人烟,参演的嘉宾们也可以说是毫无野外生存能力的明星们,但节目组既然能选在这里录制节目,就说明此前他们已经调查掌握了有关资料,包括食物水源及存在的危险等,充分分析论证过嘉宾们在这座海岛生存十五天的可行性。

但节目组不敢对广大粉丝的哥哥姐姐们赶尽杀绝,也为了节目效果,就在嘉宾出发前,给他们分别布置了任务。如果成功完成任务,就可以选择指南针、打火石、小刀、帐篷、铁锅中的任意一样带到海岛上。任务中穿插着对嘉宾的采访,让大家表述了海岛求生的准备、决心。

卜方喜欢的男演员是她童年时期就爱上的男神,即使人到中年,依旧魅力十足。季芍礼曾问过卜方到底喜欢他什么,卜方露出猥琐的笑容,勒令季芍礼反复观看了他年轻时在多部电视剧中出浴、换装、运动等场景的剪辑合集。

顶流小鲜肉活泼呆萌,妙语连珠,制造了许多笑点,之前高位出道也不是没有道理。

古偶小花笑容甜美,镜头一到她,弹幕里的妈妈粉纷纷跳出来“女儿贴贴”。

女歌手相对来说人气就没这么高,但评价都很正面,还有粉丝在安利她最新发布的个人专辑。

至于陆裁风,只有骂他的弹幕中夹杂着几条粉丝无力的控评。

他抽到的任务是听辨歌曲。节目组将三首流行歌曲音轨重合,播放十秒,一共有三次播放机会,需准确猜出分别是哪三首歌。

这是节目组为了提前帮助嘉宾擦出火花、打造团魂而精心设置的环节。三首歌分别是顶流小鲜肉组合的出道曲,女歌手为最近热播的一部偶像剧献唱的片尾曲,还有陆裁风个人演唱的一首歌。

题目简单到简直是节目组明晃晃地放水。

没想到的是,陆裁风堪比二百五十米高的大坝,活生生把这水给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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