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参天,挡云遮月,点点月华透过枝叶缝隙艰难地给阴暗树林送进来一丝光亮。
枯枝落叶铺了厚厚一层,一脚下去嘎吱嘎吱的,时不时还能发掘到一些神秘嘉宾的白骨,兽的,或者人的。
人的更多。
苏惊鹊此时如坠冰窟,心哇凉哇凉。
回忆起五分钟之前。
听到季轻枝要送她去兽林,她死死扒住季轻枝的腰。
“不行!哥你都相信了,我真是你妹妹!为什么还要杀我啊?”
季轻枝被她抱着,轻飘飘开口,“我妹妹可不会怕妖兽。”
苏惊鹊:“……”
我哥哥还不会把妹妹送兽林呢……
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没等苏惊鹊再开口辩解,季轻枝手一松,苏惊鹊便直直从高空坠落。
她甚至还要感谢这便宜哥哥好歹给她套了个保护结界,让她不至于摔死。
空气潮湿又黏腻,仿佛在她身上糊了一层妖兽的口水。
苏惊鹊心里大骂季轻枝,不知道往哪去,但脚步却一下也不敢停。
她哪敢停啊!
后面可是跟着好几个长得磕碜见她就流哈喇子的妖兽!
此时云层上空,被人骂的季轻枝却是把玩着手里月牙白的玉佩,眼里带着凝重。
倘若苏惊鹊在这里,能看到他的丘丘人表情包在冒问号。
最早捡到苏惊鹊的两个少年跟着站在他身后,俩人面面相觑,眼里是止不住的好奇。
这两个少年是从小就跟着季轻枝的。
没有名字,被季轻枝捡回去叫了个一二,冠季姓。
季一话最多。
也是季一大着胆子开口,“妖主,她真的是你妹妹啊?”
季轻枝指尖控制着玉佩悬在两人面前,玉身在月光映照下泛着莹莹白光,带着诡异的神性。
季轻枝答非所问:“知道这是谁的吗?”
俩人看了半天,摇摇头。
“上一任妖主的。”
季一季二震惊地张大嘴巴。
上一任妖主——妖主他爹。
但是大家都说上一任妖主十几年前就死了,包括老大的母亲,怎么又凭空给老大造了个妹妹出来……
两人眼珠子一对!
嘴巴张圆。
两人正要说什么,却听林子里传来一声恐惧的尖叫,接着是饱含怨气的怒吼。
“季轻枝,神经病!我恨你!”
声嘶力竭,听得出有多恨。
季轻枝动作顿住几秒,哼笑一声,目光都没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转。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如果真的有妹妹,他得教她不能辱人,尤其是哥哥。
季一季二反应也及时,运起妖力,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飞去停下。
往下看,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场地,苏惊鹊走投无路站在中央,手中拿着一根路上捡的木棍,前后左右围了一堆留着口水的巨型妖兽,几要把苏惊鹊笼罩在它们的阴影之下。
此刻的苏惊鹊,俨然已成了妖兽的盘中餐。
苏惊鹊心跳如擂鼓,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妖兽。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连呼吸都放慢了。
口水流在地上散发着恶臭,熏得苏惊鹊不禁皱眉。
她左看右看,试图找到一个藏身之地,又计算自己的体力能不能跑到地方。
还没等她找到,倏然——
“嘎吱”一声,某棵老树的枯枝断了。
仿佛是个讯号一般,敌动,妖兽一跃而起。
苏惊鹊希望死之后能穿回去,她会先去问邻居大叔怎么回事,再痛骂一顿。
死之前,苏惊鹊大叫一声,决定狠狠骂一顿把她送到这里的罪魁祸首。
妖兽猛冲的速度比苏惊鹊闭上眼等死的速度快,几秒之后,苏惊鹊没有感到身体被咬烂撕碎的痛感,除了口水的臭味和身上被舔得黏糊糊外,再无其他感觉。
噢,还有毛茸茸在她脖子处蹭的痒感。
苏惊鹊下巴都要惊掉。
谁能想象到比她大好几倍的妖兽像小猫小狗撒娇一样在她身上蹭蹭蹭?
眼见苏惊鹊被妖兽围起来没了踪影,季一季二不免有些担心:“妖主,她她她……”
“她没事。”身后的季轻枝漫不经心。
但下一秒,原本静静藏在怀里的玉佩忽然有了生命一般飞出来,不知何时染上一抹妖艳的血色,闪烁着诡异的光。
季轻枝心神一震,骂一声“该死”,消失在原地。
季一季二放下心来。
季二还想看妖主保护妹妹的大戏,但季一扯了扯他:“行了赶紧走,回去给妖主妹妹设宴接风。”
这玉佩一出,他们捡到的那个姑娘是妖主的妹妹没错了。
他俩要赶紧回去做点事道歉赔罪。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妖兽不伤害自己,但为了防止这群兽突然暴走,苏惊鹊兢兢业业给它们挠下巴。
然而不过几秒,一团熊熊黑火扑过来,刺得苏惊鹊睁不开眼,吞噬了整片区域,片刻便烧的这群妖兽根毛不留。
只剩周围一些有心没胆瑟瑟发抖不敢上前的妖兽看着这边,委屈嘤咛。
如果不是手上还有毛茸茸的触感,苏惊鹊甚至以为刚才那是幻觉。
苏惊鹊一回头,只见她的便宜哥哥季轻枝无声落在她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轻绾在身后的头发随风扬起,衣袍随风而动。
她往头顶看,丘丘人版季轻枝脸上爬着十字路口,眉毛往下压,是生气的小表情。
几秒后,又变了。
丘丘人的眉毛皱起,旁边播放个心碎的小动画。
苏惊鹊:“……”
请问一下呢?
这是什么意思呢?
季轻枝往前走了几步,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忍不住皱眉,先是伸手布个结界挡住周围的气味,眼里是十足十的嫌弃。
经历一番在林子里的跑动,苏惊鹊的发髻早已凌乱,烟紫色的衣袍也因不断的摔跤染上了泥土,几片干枯树叶孤零零挂在衣袍细纱上,挂烂了品质上乘的绸纱。
被妖兽围着又舔又蹭,染了一身妖兽骚臭的体味和口水,头发糊了一脸。
实在是可怜又糟糕。
季轻枝又伸手用了个净身的小法术,此时内心十分复杂。
即便玉佩现身,她的身份也依旧存疑。
可如果她真的是自己妹妹……
季轻枝抬眼,扫了一眼眼前的少女——他不是很想承认。
也许是被吓坏了,她圆圆的杏眼此时红的像兔子,目光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眨巴两下便滚出泪来。
季轻枝感觉心头被羽毛挠了一下。
苏惊鹊时刻注意着季轻枝的头顶。
此时看丘丘人龇牙咧嘴的嫌弃样,苏惊鹊有点忍无可忍,但为了保命,她扮演好一个不被哥哥喜爱的妹妹,表情十分可怜:“哥哥,你嫌弃我为什么还救我?”
季轻枝没有回她,而是看着她的手臂问:“不会保护自己吗?”
苏惊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胳膊上不知何时出了一个伤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血。
她不满地撇嘴,克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她根本没感觉,再者,她哪有法术保护自己。
季轻枝被她幽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去,手里试着掐了个治伤的小法术丢给她,出乎意料的有用,血立马止住。
胸口的玉佩也不再发烫。
不能伤害只能保护。
那老东西就这么在乎自己的小女儿。
季轻枝忽然不出声了,直直盯着苏惊鹊,眼里翻滚着波涛怒意。
“爹不疼娘不爱?父母抛弃?”
他声音很轻,阴森冰凉,苏惊鹊不确定他是在呢喃自语还是在问她。
但她决定装哑巴,总没错的。
苏惊鹊一边装哑巴,一边忙看季轻枝头顶。
丘丘人眉毛一皱嘴一撅,有点红温破防的样子,十分配合季轻枝的狞笑。
苏惊鹊想起了邻居大叔对儿子的描述,果然脾气怪。
“说话。”
季轻枝手指微动,黑色的雾气包裹了躲在周围海跃跃欲试的妖兽,只听几声嘤咛过后,便再没了生息。
苏惊鹊:“……”
威胁谁呢……
见苏惊鹊不回话,季轻枝转身,自顾自往前走,根本没有要带她回去的动作。
季轻枝一转身便起雾了。
雾里闪烁着诡异白光,渐渐掩盖了他的身影。
苏惊鹊怕他丢下自己,不敢再耽搁,跟着他往前走,开口推锅:“哥哥你当时非要我死,我不得已才这么说……”
“是吗?”季轻枝:“那老东西人呢?母亲呢?”
娘亲她不知道,亲爹她倒是知道。
但她肯定不能说啊。
她都撒谎自己爹不疼娘不爱,是个被爹娘抛弃哥哥不接受的小可怜了,要是说她知道爹在哪,那不承认了自己是个骗子。
再者,她就算说了,季轻枝也找不到他爹,那在他看来可能罪过更大。
保不齐她刚讲完,这位妖主就恼羞成怒杀了她。虽然他的杀人法子对她没用,但总能找到有用的。
苏惊鹊搓了搓胳膊,把自己头身分离的画面从脑子里丢出去。
只是想想就发抖,她打死都要说不知道。
虽然具体地不能说,但她觉得父子分离许久,想念是人之长情,给点小提示也不是不行。
想罢,苏惊鹊正要开口,忽然喉腔涌上腥甜,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只有带着铁锈味的呜咽声。季轻枝鼻头微动,回头去看。
入目是一片血色,触目惊心。
苏惊鹊浑身千疮百孔,口里呜呜地说不出话,殷红的血从嘴里流出来,染红了胸前的烟紫色罗裙。
没有一处不在流血。
而她脚下的土地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尚未反映过来的她吞了进去。胸口烫的惊人。
季轻枝呼吸一窒。
“妹……”
季轻枝开口至一半,眸光一闪,捏住了擦过脸颊边泛着莹白的碎片。
指尖用力,碎片碎成齑粉。
他眼神一冷,擦了把脸上流出来的血,不顾因为妖力相克而扩大的伤口,跟着跃进了吞噬他妹妹的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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