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样，歪歪扭扭的手写字体传递着简单明了的信息——
【明天下午三点，衣帽间碰头，不见不散。】
不同的是，这次右下角落款简笔画是两个长袖长袍的古风小人。
丁篁努力辨认了一下他们的扮相：
好像是……一人一狗？
感觉不明所以，丁篁收起卡片回房间了。
次日上午醒来，看着窗外阳光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周多的养伤时间，因为有梁霄监督，自己昼夜颠倒的作息竟然被调整得正常许多。
把梁霄前几天给他换的安神枕头拍拍蓬松，丁篁拿起手机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梁嘉树拨去一通电话。
不知不觉夏天已经过去，推开窗，风扑在脸上，送来清爽的凉意。
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梁嘉树一向对这种传统节日比较重视，之前无论人在哪里都会赶回家和他一起过节。
虽然近几年工作太忙通告太多，但梁嘉树还是会在当天抽出时间和他互通电话，仿佛已经成为彼此间没有明说却不约而同一直遵守的约定。
只是今年……
丁篁举着手机，不确定还该不该拨打这通电话。
或者说，还有没有资格。
日光晴朗，天空的蓝色望久了让人有些眩晕。
丁篁低下头，听着耳边一直长长久久提示的等待音，发丝垂落遮住眼眸。
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答案。
午饭时间，和梁霄面对面坐在餐桌前，丁篁忽然想起穿越而来的梁霄还没见过梁兀声。
那他应该更不知道梁兀声已经……
“我知道啊，”梁霄放下筷子，神色如常道，“我在网上看到新闻报道了，梁兀声前几年患上老年痴呆，被梁嘉树送进疗养院了是吧。”
“……是，”丁篁犹豫开口，“但中秋节本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你想不想去探望一下他？”
梁霄思索片刻：“还是算了吧。”
他歪头，用食指点点自己太阳穴：“主要是我现在记忆里面根本没有他，去探望也说不出什么，总不能让我跟老头大眼对小眼吧。”
丁篁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默默赞同梁霄的决定。
吃过午饭，又休息片刻，丁篁如约来到衣帽间。
刚打开门，望着眼前画面，他整个人被镇在门口。
“进来啊，愣着干嘛。”
偌大明亮的房间中央，一身红黑色系古风劲装、束着高马尾的梁霄正朝他招手。
而旁边衣架上，还挂着一套青白色的布衫，配饰是顶书生帽，地上摆着一个原木箱笼。
几个物件叠加在一起，让丁篁脑内自动浮现出影视剧中“宁采臣”的经典形象。
再望向梁霄头顶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还有甩在身后蓬松的火红色大尾巴。
丁篁默默想到：……原来不是狗啊。
联想着邀请卡上那幅简笔画，他不确定地问：“那身书生装是给我准备的吗？”
梁霄伸手将他一把拽进门，薄唇上下轻碰，吐出两个让丁篁想转身就跑的字。
他说：“当然。”
计时器已经按下，流动的时间无法转圜。
丁篁认命坐在椅子上，由着梁霄开始对他“上下其手”。
头发后梳、贴好鬓角、戴上帽子……
当梁霄要手把手帮他穿衣服时，丁篁提过袖管拘谨地说：“我自己来就好。”
等全身装扮完整站在镜子前，他表情不自然地看了两眼镜中自己，然后转头问：“我们要穿着这身衣服出门吗？”
梁霄抱臂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点头。
丁篁：“……”
心理压力陡然增大。
明晃晃的灯光下，即便只是用眼角余光，也能瞥到镜中自己左脸的红斑，因为头发后梳暴露出全部五官而显得过分醒目。
忽然，丁篁想起一个东西。
他拉开衣橱下层抽屉，手伸进里面摸索半天，终于拔出来一个面具。
光滑素白的漆面是最平平无奇的款式，没有乱七八糟的花纹装饰，而且尺寸可以覆盖住全脸。
丁篁很满意。
他也没想到多年前参加节目的道具，居然还有重新派上用场的一天。
把面具戴好后，丁篁仰起脸对梁霄说：“好了，可以出发了。”
“嗯。”
梁霄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毛绒耳朵一甩，转头便要迈出大门。
“诶等等——”丁篁连忙将人拉住，指指他的脸说，“你就这样出去？”
梁霄嘴角一挑，反手同样掏出一张面具扣在脸上。
样式和丁篁戴的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是黑的。
隔着眼部镂空的洞，丁篁和他两只狭长的狐狸眼对视，心里不由暗想：
这一身和梁嘉树往常风格迥异的穿搭，却像是为年轻的梁霄私人定制的。
……
下了出租车，看到眼前人来人往的主题乐园入口，丁篁条件反射般萌生退缩的念头。
但或许因为今天有中秋庆典活动，来往游客大多都在cos古风角色，穿着唐装汉服的人比比皆是，好像自己这一身也能丝滑融入其中。
而且面具遮挡了脸上红斑，不会再被人用奇怪的目光注视，丁篁状态渐渐放松下来。
“走吧。”梁霄语调微扬。
落日点缀在青年身后，夕照穿透他头顶的狐狸耳饰，将一圈绒毛染成火焰般的橘红色。
那种视觉上的暖好像传进了心里，丁篁点点头，跟上梁霄汇入人群中。
从入口处领完集章地图，丁篁拿着纸册研究片刻，大致看明白这个主题乐园共有四个分区，除去游客住宿区，剩下三个分别是特色餐饮、游乐体验和互动表演区，中间定时还会穿梭花车游行。
“妈妈，我想去玩那个！”
小朋友兴奋的叫声从身边擦过，丁篁回头，看到是一家三口远去的背影。
后知后觉地放眼四望，发现周围大多是一家人集体出游，或者也都成双结对，落单的人几乎没有。
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
小的时候没条件，长大之后没时间，再后来变成了没心情。
如果不是因为梁霄，今年中秋，已经离婚的伴侣，不再接通的电话，早已亡故的亲人……
自己大概率会独自在别墅里度过失眠的长夜吧。
虽然平常丁篁也习惯了孤身一人，但在这样一个被定性为“团圆”的节日里，难免还是会有点失落。
“你想玩这个吗？”
不知不觉，跟着人流他们已经走到了娱乐区。
丁篁顺着梁霄向上指的手势抬头，看到他们不远处，有条弧度夸张的过山车轨道在半空中连续画出好几个圆。
此时恰好有车正从下面开上去，于是一排倒吊着尖叫的脑袋很快从他们眼前呼啸飞过，随着声音远去，还有几顶古风假发在幽幽往下飘落……
见状，丁篁沉默地后撤半步。
他清了清嗓子，语速略快但口齿清晰地回答刚才梁霄的问题：
“如果你想去玩的话我没问题我可以在下面等你但如果要我自己上的话还是算了。”
梁霄：“……你刚才是说了一段rap吗？”
戴着面具无法看到表情，但听着对方明显忍笑的声音，丁篁耳根生热，安静半天才小声说：“因为看起来实在有点可怕……”
“没事，可怕就算了，”梁霄伸手揪几下他帽子后面的布带，帮他调正位置后说，“那我们去逛别的地方。”
丁篁毫无异议地点头，然后默默跟上。
娱乐区对面就是表演互动区，此时夕阳余晖散尽，昏暗夜色中，几束五彩缤纷的射灯几乎映亮半边天空，高分贝的音响轰鸣，加上舞台周围零散分布着几个外形帅气的男菩萨npc，瞬间让角落里的小舞台成为乐园里人气最旺的打卡点。
丁篁本来没想凑热闹，但他和梁霄站在如海浪般的人潮中，不由自主就被推挤着涌向舞台前。
台上有个不知名的乐队正在表演原创曲目，歌曲旋律并不熟悉，但胜在个人风格强烈，丁篁听了一会儿鼓手敲的节奏，没想到竟莫名听得入了迷。
等再回过神时，发现梁霄没在他身边，而不远处有对眼熟的狐狸耳朵，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丁篁心头一跳，立刻跑到外围，扒着人墙缝隙向里面张望。
是面具掉了？被人认出来了？
还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
越猜越心焦，终于他费了好大力气挤进最里面，结果发现梁霄完好无损地站在“包围圈”中央，只是左右两边分别有几名游客，其中一个还抱住他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摆好造型正在合照。
丁篁：……
看样子是把他也当成那些男菩萨npc了……哦不对，严格来说应该是男狐狸精npc。
隔着面具四目相对的一刻，丁篁仿佛从梁霄眼神里听到了“救救我”三个字。
不过忽然之间，他好像没那么着急了。
丁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玩心大起，也许因为和梁嘉树长时间的相敬如冰，也许平日里难以看到那个事事完美优雅的男人会露出这种窘态，也许单纯因为现在这个失去记忆的梁霄更让人轻松肆意，没有负担。
所以新奇感一时占据上风，让他勾着嘴角默不作声地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乐子。
直到有个小朋友差点伸手摘掉梁霄面具时，丁篁终于站出身去解救落难的“狐狸精”。
他假装路人合影走上前挽住梁霄胳膊，与此同时，青年压低声音的幽怨叹息也传到他耳边。
“哥哥，你的心好狠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出卖色相’？”
听着梁霄的控诉，丁篁忍不住想捂嘴笑，抬手摸到脸上面具才想起来不用遮。
他又把手放下，结果下一秒被梁霄牵住，五指嵌入指缝和他紧紧交握。
丁篁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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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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