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忙碌的神。
亓怀瑾将二人带到有灵客栈后,就又不见人影了。
季云璟看着昨天晚上打斗的残局,刚要捡起地上的茶杯,就被一个声音呵斥道。
“住手——”
季云璟满脸疑惑地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是百里执方。
“怎么了?”季云璟问道。
百里执方语气有些急促,仿佛看见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眼疾手快地接过茶杯,松了口气:“这种事情交给在下就好了,姑娘又何必亲自动手。”
季云璟微微一笑,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他如此急于接手,难道这茶杯有什么不得了的玄机在里面?
“小事而已,我也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那种人。”季云璟试图解释道,但百里执方快速打断了她。
“不不不,怎么能让你来呢,姑娘坐下就好,一切交给我。”
季云璟略带疑惑地被百里执法拉着坐下,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心里隐约感到不对劲,或许是刚才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安?怎么看,都是奇怪的,不对劲的。
季云璟支撑着手开始回想,其实从很早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了,她和百里执方路不相识,百里执方却处处照顾她,几次帮她脱险。若是按照她之前以为的,百里执方应是想借她的手,重回阳间,他又为什么要假装成一个人类的道士,试图隐瞒他鬼魂的身份呢?
季云璟似是想到了什么,跑到掌柜台倒了杯水,拿着杯身晃了晃,走过去说道:“小道长辛苦了,喝口水吧。”
百里执方确实有些渴了,正要接过,却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反手就将茶杯打翻在地。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
百里执方说道,笑意浮在表面上,更像是为了隐藏什么。
“没事没事,我再给你倒一杯。”季云璟摆摆手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在下自己来就好。”
生怕季云璟再过来,百里执方一溜烟地跑到客栈的另一个角落。
季云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这家伙,好像......总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
难道是在提防她不成?
她有这么可怕吗?
于是,有灵客栈就有了这样一幕。
白衣少女不停地忙上忙下打扫整理客栈,而道袍少年跟在后面忙上忙下接过少女手中的活。
两人活脱脱像在打仗一样。
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小道长,你去整理一下客房吧,这个桌子我来擦就好。” 季云璟擦了擦额头的汗,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天杀的,她自己好不容易想干点活,怎么就这么难。
百里执方一脸义正言辞,信誓旦旦地说道:“一个鬼住的地方有什么好整理的,倒是大堂的桌子代表着我们客栈的形象,这种擦桌子的活就交给在下来完成吧。就算只是这里临时的主人,该尽的责任我一定会做到的。季姑娘,你去休息吧。”
“小道长之前对我多加照顾,我怎么能一直心安理得的休息呢?有恩必有报,还是我来吧。”季云璟一字一顿道。
“不不不,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一个弱女子,在下多加关照是应该的。”
“小道长这话可就是看不起我了,不用不用,擦布给我就好!”
季云璟脚踩在凳子上,借力发力,厉声道。
“我来!”
百里执方寸步不让,扯着擦布的另一端,想他堂堂九尾狐,居然沦落到和人抢这种低下的活计,百里执方感觉自己受到了狐格上的侮辱。
明明只要季云璟出去,他稍稍施个法术就好。
非要干,非要抢。
偏偏他还不能不管。
想着,百里执方手上鼓着劲,拽得更加用力。
“那好吧。”
少女毫无预兆地撒手,让失去了另一边力支撑的百里执方顿时摔到在地。
百里执方:“啊啊啊——”
“呀,要小心啊,小道长。怎么拿块擦布还能弄摔了,快起来快起来。”季云璟脸上堆满了“关心”地说着,手搭上去假意扶了扶百里执方,笑嘻嘻地看着他。
百里执方叹了口气,他不能和季云璟起冲突,只能自认倒霉,于是缓缓道:“无碍。”
季云璟点点头道:“无碍就好,不过既然小道长如此想做这些,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休息休息,就不给你添乱了,告辞咯。”
百里执方看着少女踏着愉快的步伐离开,好像还哼着小曲,郁闷又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祝言允说得果然没错。
女人心海底针。
饶是他百里执方这般高明机智,都尚且不能看透。
世间的凡人肯定更是不行了。
这边,季云璟心情颇好。
她突然不想陪百里执方玩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二楼客房。
季云璟关上门,抬手轻轻取下发髻上的流云簪,流云簪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握着簪子,季云璟闭上双眼,心中默默念诵。随着一声低吟,她手中的簪子突然有了生命,跟着她的意念在空中画出道弧线。书从虚空中显现,飘然而至,落入她的手中。
流云簪:“主人,你终于找我了。”
季云璟挑挑眉,手指搭上书页:“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失忆,但防身的本事,还是不能马虎。”她不想以后的每一步,都被桎梏着。她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万鬼泽祁城。
之前忙着逃跑,季云璟来不及细看,现在仔细观察这本书,她才注意到,书上被勾勒过的一笔一划,似乎都是自己的字迹。
流云簪感慨地看着正在勤学苦练地季云璟,像个好大女终于成器的老父亲,泪眼婆娑:“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和季云璟捉鬼降魔的日子,它的主人可是信都大名鼎鼎的阴阳师,自此它跟着季云璟,一路潇洒,这几天它看见季云璟被区区几只恶鬼追得狼狈不堪,心里总归不是几分滋味。
季云璟垂眸:“那可不,爱岗敬业是我所有美德中最为难得的,且有且珍惜。”
“那最为好得的美德是......” 流云簪充满求知欲地问道。
“睚眦必报。”
“为什么?”小家伙一脸疑惑。
“因为习性使然,生来就有。当然,具体报不报,怎么报,还是要结合具体实际来看。”她还是很讲套路的。
“像亓怀瑾那种的呢?”
流云簪想到了之前主人在地下神府时,寻找百里执方的时候说过的话。
“报大腿。”
短短三个字,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季云璟脱口而出,毫不犹豫。
毕竟,能屈能伸也是她的美德,她深深引以为傲。
“嘶——这怎么夹着一张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流云簪最大的珠子可以打开,里面有药丸,吃了它。
季云璟听话照做,拿下簪子,里面果然......
有一颗感觉能把人噎死的大黑球。
这必不能吃啊,要是掰碎点分成几块吃,好像还差不多。
季云璟心道。
只见纸条背面又写着几句——咽就是了,别想着切开,我又不会害自己。
季云璟一愣,这人居然能预判她的心里想法和动作,如此神机妙算聪明伶俐之人......
绝对是她本人了,不会错!
季云璟贝齿紧咬下唇,银牙都快嵌入粉嫩的唇肉之中。事到如今,已别无他法,唯有这一条路可走。索性心一横,她仰头将那颗漆黑药丸猛地吞了下去。
药丸甫一入喉,瞬间卡住,仿若一颗顽石梗在咽喉要道,与此同时,散发出刺目的金光。
季云璟只觉一股磅礴之力自药丸中汹涌而出,更有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巨手,轻柔又不容抗拒地将她缓缓抬起。双脚悄然离地,她悬浮在空中,衣袂飘飘,仿若即将羽化登仙的仙子。周身的毛孔疯狂地吸纳着这股力量,每一寸肌肤都沉浸在一种酥麻与炽热交织的感觉之中。
周围很静,季云璟仰着头,心也跟着沉寂下来,慢慢感知到周围的气息,听见了远处微弱的声音,看见了虚幻的影像。慢慢地,她的感知力变得越来越敏锐,微风流动,尘埃飞舞,皆可触及。
"阴阳转化"、"五行操控"、"引神上身",重复过千百遍的咒语深深映入季云璟的脑海,浑身的经脉都被打开了。
阴阳之气在她周围流动,五行元素在掌控之下呼应。季云璟感知着体内的力量在不断游走,从上到下,相互交融,最终汇合到一起,她缓缓吐了口浊气,双脚落地。
幸好,她的力量回来了。
季云璟捡起刚才掉落的书,百里执方要的阵法,原来她早就研究过,“在这一页。”少女开口道。
“什么?”
季云璟缓缓抬眸,眼中闪过几分势在必得:“可以逆转阴阳的,阴阳祭祀之阵。”
以香烟净化,向四方祈祷,请神灵庇佑。
祭师需将玄天阴阳环放置于仪式中央,召灵幡挂在阴气较重的地方,桃木剑放置在身旁,符纸则准备好用于写咒语和绘制符文。
将祭奠之力凝聚在符纸之上,引阴阳之力溶于玄天阴阳环之中。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根据仪式的进行程度,调和阴阳之力,以达到阴阳平衡的状态。
最关键,也是最难的地方,就是在阴阳之力达到平衡状态时,将阴阳之力倒转,这一点,极其考验祭师的道行,如此,方可算完成阴阳祭祀阵法。
季云璟伸手抚上了心口处。
难道寻找那颗珠子,也和这个阵法有关系吗?
可是逆转阴阳后,她就会回到人间,一切自然就重归起点了,她还要乖乖完成阵法吗?而且,她为什么会失忆,又为何会提前知道自己失忆,接下来该走哪一步比较好?
......
“季姑娘不用勉强,尽力就好。”
百里执方站在房门处,方才注意到里面的光亮,他便猜想是不是季云璟在练习阴阳祭祀之阵。
“进来吧。”季云璟挥手,房间里顿时恢复原样。
百里执方闻言,推门而入,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走过去将带来的箱子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拿东西。
符纸,桃木剑,黑水......
一应俱全。
都是少女需要的。
季云璟给了百里执方一个后脑勺,背对着他坐在凳子上:“麻烦小道长了。”
百里执方笑了笑,无奈道:“我们季大阴阳师出马,肯定是手到擒来。东西我都按你说的准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只管知会我一声。”
季云璟摇摇头:“不用,就这些足以。”她现在只要练好,将阴阳之力平衡地注入到玄天阴阳环之中,就有九分的把握复刻阵法。剩下的一分,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忽而,有灵客栈的铃铛响起。
有客人来了。
二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不说话,先下是白天,这个时候来客人,不知是人还是鬼。
百里执方对着季云璟打手势,让她待在里面,然后自己推开客房门,却见大堂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者非人非鬼。
而是神。
亓怀瑾如同在自家一般入座,神情悠然自得。
“你怎么来了?”
百里执方冷哼一声,负手立在二楼,透过栏杆看着亓怀瑾,语气里尽是嫌弃。
“处理完私事,无处可去。”亓怀瑾难得好好回复百里执方的话,“思来想去,我想,这里也许是个不错的去处。”
“神君大人是想在这里住下吗?”季云璟走出来,拽拽百里执方的衣袖。
“不方便吗?” 他问道。
“这倒不是,您能来这里,真是让这所客栈蓬荜生辉。” 季云璟对着百里执方使眼色,将他推到房间里,她算是明白了,就不能让这两人待在同一个地方。
“我不。”
百里执方盯着少女,眼神中明显觉得自己还能叨叨,不愿意离开。
可对视几秒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郁闷地乖乖回房间待着,临走之时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怨气重的都要冲破天了,直到哐当一声关上门才作罢。
季云璟舒了口气,靠在门上。
“这家客栈,是我以前的一个认识的人开的。” 亓怀瑾看向大厅里东南方位的石柱,缓缓道来,“可惜,他没能坚持下来。”
季云璟从二楼翻身而下,动作利索至极,她整理了一下衣裙,款款走过去,弯腰给亓怀瑾倒了杯茶水,还真有几分老板娘与客人寒暄的样子。
“是因为害怕,还是经营不善?”
她当了一夜的掌柜,来住店的鬼,每只鬼给的报酬都不一样,运气好时是金子,运气不好就是破布破纸,就差把门外捡的垃圾给她了。
“不,是他妖化了。”亓怀瑾语气略微可惜。
“鬼能妖化?”
季云璟有些震惊。
阴沉的天空突然轰隆作响,亓怀瑾的目光从阴云密布的天空转移到一旁的掌柜台。
陌生男人的头颅突然出现,狰狞扭曲地扭动着,眼睛里血泪滂沱,鲜红的血液混杂着狂乱。它头发湿湿的,凌乱地贴在恐怖的脑袋上,如同邪恶的暗影般显现。嘴角被拉扯到极为奇怪而夸张的不正常弧度,露出的牙齿如同鬼魅一般,令人胆寒。
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而凝固,宛如寒冬中的冰雕一般。
“啊——”
季云璟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她昨天还在那里待了那么久,怎么没看到这东西。
好在。
头颅只出现了一瞬,就立马消散了。
“抱歉,吓到你了。” 亓怀瑾第一次说这种话。
季云璟后怕地捂着心口,声音有些颤抖,整个人感觉飘飘然的:“他一直在这里吗?”
她昨天晚上还坐在那里好久……
那不就……
救命啊救命。
“不是。”亓怀瑾说道,“他昨天才来的,自从,遇上了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谁?”
“百里执方。” 亓怀瑾抿了一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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