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吃的菠萝炒饭在多卡奥岛。
或者再精准点，对沈璨来说，尽管从小由美食家父亲带大，世界各地的美食几乎都尝了遍，但至今最让他难忘的，是多卡奥岛白礁滩的那顿海鲜大餐。
新开张的海滩餐厅亮起彩灯，光晕交替渐渐淡下的夕照，落单的海鸥不惧人，停在餐桌那头觅食。
餐桌这头的两个少年放慢了动作，原本在争抢的炒饭最终为了不惊扰意外来客，选择共用一把勺子分享起来。
那时，作为餐厅的第一批客人，他们享用到最肥美的海鲜，和无限添加的试菜。
多卡奥岛没有按当初猜想的那样成为旅游胜地，依旧冷门，沈璨后来又去过两次，然后像那片海滩的私人拥有者一样，常常只能看见他的身影。
曾经热情招待过他的餐厅早就倒闭，一起在岛上游玩的人早就联系不上，多卡奥岛的大虾再也品尝不到记忆中的味道。
超市买的虾就更不能比了，但可能今天心情有所不同，刚从烤箱拿出来的时候，沈璨发现第一次尝试做的盐烤大虾挺像样的。
他本想问黎佑要不要先试一试，回头没看到黎佑，拿上盘子盛出一只，喊着“黎佑”的名字走出厨房。
才走到餐桌，厨房一阵铃声响起，是黎佑放在料理台的手机有来电。
沈璨随手把盘子放在餐桌，转身回去拿手机。
手机上显示“Ruby”的来电响了两声就挂断，却在沈璨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又响起，然后被误触到接起。
电话接通后，沈璨先开口解释，一边走到窗户边看黎佑是不是在院子。
可解释完了没听到电话那头回应，也没有在院子看到黎佑。他“喂”了好几声，结果发现手机屏幕已经黑了，没有电。
认为可能会有急事，沈璨马上拿手机到客厅充电，同时也瞧见了站在楼梯上的黎佑。
黎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喊我吗？对不起，我看照片有点看走神了。”
“你有来电，我刚才不小心按到接通，讲了几句才发现手机没电。”沈璨说着，先把手机放在边几上充电，又问黎佑，“你要不要先回电？是‘Ruby’打来的。”
“哦，是我的实验伙伴，晚点再回就行。”黎佑并不着急从台阶上下来。
Y字型楼梯的中间墙上，有一副由照片组成世界地图，照片里一家三口穿戴各式特色服饰在各地餐厅的打卡留影。
从年轻情侣到成熟夫妻的模样，从蹒跚学步的小孩成长到少年，每张照片都能看见这家人幸福的笑脸，很温馨。
沈璨走上台阶，有些骄傲地说：“我爸喜欢到处搜罗好吃的餐厅，所以我家的旅行路线通常都是按照餐厅走。”
“韩女士跟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黎佑脱口而出。
其实在沈璨走近前，黎佑压根没仔细看过墙上那些照片。
几分钟前，焦急等到软件安装完成后，拔下U盘跑出书房，跑到楼梯拐角时，黎佑被他的系统“Ruby”喊停。
但“走神”并不是随口扯的谎言，在这一刻，认真看过几张照片，很轻易就被定格在照片中的每一个笑脸吸引，从而升起细微的羡慕。
“你知道我妈？”沈璨有些意外。
黎佑回了回神：“国内最厉害刑事辩护律师韩祎女士，我在新闻上看过她，还以为她下了班也会是一脸严肃。”
一半真话一半假。黎佑不是在新闻上看过沈璨的妈妈，而是在收集的资料中看到过她的证件照以及过去显赫的履历。
第一个在以Alpha为主的律师行业里闯出名头的Beta女性，给人印象就是严厉且不苟言笑。可这些照片中，只能看到依偎在丈夫身边的幸福女人。
“还好你没有用凶神恶煞形容她。”沈璨并不怀疑黎佑的说辞，“我妈说，因为她的形象在同行面前太不起眼，所以工作时一定要比别人更凶更严肃，才会有人愿意听她讲话。”
黎佑看了看沈璨，接着转回视线看向照片墙，由衷地感概：“她的确很厉害。”
“她是我的目标。”沈璨从站过来开始，脸上那点自豪就没消失。
黎佑憋住了想吐槽的“看你今天的发挥，很难吧”，转而说：“不过，你们家这两年比较忙了吗？好像没有你近期的照片。”
Alpha在十几岁分化阶段的发育变化尤其明显，这些照片里看不到沈璨如今成人模样的身影。
当然了，黎佑并不好奇沈璨一家的旅游周期，随口扯的话题，避免沈璨继续讲律师相关的话题，他会接不上话。
沈璨有些怀念地看过一遍照片墙，缓缓开口：“我爸两年前车祸去世，我跟我妈都不喜欢做旅游攻略。”
真会踩雷……黎佑倒吸一口气，赶紧道歉。
沈璨笑笑说“没事”，指向其中一张在海边拍的合照，又问黎佑：“最后一次家庭旅游是在多卡奥岛，三年前的夏天，你对多卡奥岛还有印象吗？”
没有，没有印象。
和沈璨见第一面的时候，黎佑就被问过“多卡奥岛”，这座不知名小岛他是真的没听过，更没有去过。可沈璨似乎把他当成在多卡奥岛认识的某个人，出于私人目的，黎佑对号入座了。
上次他含糊地回答“印象不深”，这次半真半假地回应：“如果是三年前的话，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从秋天到隔年春天一直在住院，之后因为搬家相册什么的都弄丢了，好多事情实在记不清。”
生病住院和搬家是真的，但相册没丢，第一次见过沈璨后，黎佑回家还翻过自己的相册本和社交账号，没有任何小岛旅行记录。
三年前的夏天，他在另一个国家陪伴外婆走完人生最后的时间，不会有心思去什么小岛玩。
“该不会我在多卡奥岛遇到过你吧？”黎佑在心里默默向远方某位和他长得相像的同胞道歉。
“没事，记不清也没事。”沈璨说，“饭快好了，下楼吧？”
【Eric……】
【Eric，他肯定是Eric……】
【可Eric是Beta，黎佑是Omega……】
【他们性格也很不同……】
黎佑耳边一直有声音在叨叨不停，非常影响他享用美食。
值得一提的是，沈璨做的菠萝炒饭比2号食堂中餐档口还厉害，尝过几口，黎佑都开始动摇了，感觉不该去2号食堂做主食票选，而是要说服沈璨去2号食堂后厨兼职。
完美保留了鲜甜肉质的盐烤大虾，椰香丰润的淡菜海鲜汇，酸辣开胃的青木瓜沙拉，每一道都让黎佑惊叹，这么短的时间，沈璨到底怎么做出来的！
整个用餐时间，沈璨心事挺多的，没怎么讲话，也不怎么动筷子，刚好不耽误黎佑闷头扫盘。
多少该有点不好意思的，来人家家里没做什么好事，还冒用了别人的身份，可美食面前，黎佑的道德感实在是低。
快吃饱了，他才开口简单关心一句：“是不是做饭的人都会自己做的菜没有胃口？”
沈璨愣了愣，抬头问：“你说什么？”
“我看你好像没有怎么吃？”出于感谢，黎佑一边拿着公用的叉子在那里挑几样贝类的壳，挑出几块放到小碟子递给沈璨。
又说：“不认识这些是什么贝，都挺好吃的，你尝尝。”
【Eric……也会这么挑肉给我。】
黎佑手一顿。
沈璨笑了笑，指向黎佑前边碟子里的壳，介绍了哪种是“扇贝”、哪种是“白蛤”、哪种是“淡菜”……
“这是贝啊怎么叫淡菜？”黎佑没想太多就问出口。
【和Eric讲的话一样。】
“这是正常人都会发出的疑问吧！”黎佑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着急了。
【怎么看他都是Eric……】
沈璨的笑容里带着些许欲言又止。黎佑也不多问，说多错多，只求快点结束跟沈璨的交集。
饭后在厨房收拾卫生，黎佑吃得太满足，所以洗碗也洗得很开心，完全不在意沈璨忽冷忽冷的态度，以及不断在心里喊别人名字的行为。
其实沈璨的冷意维持不久，两人站在洗碗池前，在同一个水龙头下冲洗碗盘上的泡沫，空间就那么大点，手和手偶尔会有短暂的触碰，虽然很快就分开，但慢慢的，沈璨的情绪又调动了起来。
“你的信息素很好闻。”沈璨说。
吓得黎佑赶紧去摸后颈的抑制贴，没掉啊？
看着黎佑惊慌的神情，沈璨笑出了声，洗干净手，抽出两张纸巾伸到黎佑面前。
“抑制贴没掉，我没有别的意思。”沈璨解释，“可能我们信息素匹配度高，我能闻到一些。”
这就是黎佑会对沈璨印象不好的缘故。
即网球馆“初识”之后的第二次见面，黎佑选择离法学院所在校区最近的一家咖啡厅假装偶遇，当时沈璨如预料的那样，一进门就注意到黎佑，然后坐到他对面，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的信息素很好闻。”
现在黎佑对沈璨的看法：一个做饭很好吃、家庭很幸福但性格油腻的人，和大部分被生理冲动控制、会随地发情的Alpha没多大区别。
只顾着腹诽面前的人，黎佑没有及时接过纸巾。
沈璨就自作主张地凑过去，替黎佑擦掉沾在脖子上的泡沫，再解释：“我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匹配度高容易闻见彼此的信息素’，但我本人是绝对偏向自主情感，不接受信息素引导。我家的配置应该看得出来，主外的Beta妈，为了和爱人结合自愿切除腺体的Alpha爸。”
黎佑怔了下，模拟法庭听到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不公正偏见？现在是不是该简短做个自我反思？
没反思。因为他同时又听见沈璨心里的声音。
【Eric也有同样的味道。】
这个Eric不是Beta？怎么会有信息素？黎佑差点问出口，忍了下来，拿走沈璨手里的纸巾，歪着脑袋自己擦。
沾在领子上的泡沫黎佑没擦干净，沈璨再次自作主张，握上黎佑的手背一点一点擦掉。
黎佑不得不承认，他的脸很热，不只是脸热，心跳也很快。
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他问：“那当你对一个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人心动，又要怎么确定那份心动是自主情感，还是信息素吸引？”
“我不会因为信息素的干扰对任何人做出任何逾越行为。”沈璨说，“我有理性思维。”
【我只喜欢Eric。】
“真的吗？”黎佑勾起一抹笑，踮起脚靠近，一个吻落在沈璨的唇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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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自主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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