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明白了,若有所得地点头,转瞬间,掌心的黑气猛涨三尺,抬手拍向乔鹤胸口。
“来来来,有种你拍死我!”乔鹤完全不怕地吆喝道。
杀气腾腾的黑气在离乔鹤心脏一指的地方突然停下,紫色电流映照眼底,斗转几番,消散不见,黑气跟着四分五裂分散开来。
褚云及时收手。
他意识到这个蠢货把他当幻境中的幻象,所以敢如此猖狂。
让他糊里糊涂死去,自己岂不是对他太仁慈了。
乔鹤单纯认为是自己的意志控制住了黑气,嘿嘿一笑,但心里还是吁了一口气,那黑乎乎的雾气,实在恐怖。
快步走到褚云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别说,还挺滑溜,手感不错,“在我的地盘,就要听我的。”
褚云握住他的手腕,笑吟吟往后一折。
乔鹤痛地鬼哭狼嚎。
嘴巴不住念叨:“不痛不痛不痛,都是假的……嗷!”
褚云被他愚蠢的样子逗笑了,大发慈悲松开手,乔鹤白皙劲瘦的手腕,浮现一圈红里透紫的伤痕。
“操,劲这么大,疼死我了。”乔鹤按揉自己的手腕,咕哝道,那双柔和的桃花眼上挑成愤愤之态,看起来似嗔非怨。
在幻境中也打不过他,这算什么事,乔鹤决定不自找苦吃,还是抓紧想办法走出去。
褚云目光投向前方亮堂的正屋,“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为何一出来,就说眼前真实的一切,是一场幻觉呢。
说起这个,乔鹤摸了摸脑袋,含糊其辞道:“我可能想多了,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才,乔鹤正聚精会神注视屋中的婀娜身影,院子里浇花的老头,忽而把浇水的水瓢扔进桶中,摘下头顶的斗笠,露出一头健康的黑发,那佝偻的腰板也变得挺直,迈着堂而皇之的步伐,走进霜儿屋中。
乔鹤大为惊怒,立即跳下来,家贼难防啊,没想到这老头竟是个胆大包天的。
他捡起一块石头,快步冲进屋中,要与那伪装老头的大汉一决雌雄,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英雄救美。
没想到一进去……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原先有过这种想法,幻境中才会出现那样的画面。
褚云绕过他,走到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空空如也,不见人影,桌上的烛火,流淌着红色的烛泪,一点一滴攒成坑洼小山。
他侧过身,修长挺拔的身躯盖住屋里一半的灯光,雪白脸颊,半明半暗,眸子若有所思地看向乔鹤。
乔鹤不解地走过来,探头往屋里一看。
“嗳,不一样了,我之前看到的,不是这个样!”
他絮絮叨叨指给褚云看,“屋子没这么华丽,就农户家的水平,墙上不是花鸟画,挂了一把弓箭,桌子黑乎乎,一看就用了很久,还有床,不是床 ,是烧火的大炕,然后炕上有一对男女在……嗯,聊天吧,一旁还有个襁褓里的娃娃在玩拨浪鼓……就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
乔鹤一进去,还以为是回到褚云家里,当时就觉得不对,而且乔府三娘子霜儿,怎么可能与一个庄稼汉生了一个小孩,还一家三口幸福地住在一起。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他猛地调头,冲了出去。
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怎么屋子又完全不同了,里面的一家三口也没了踪影,这屋冷冷清清,虽有昂贵的家具饰物,但缺了份活气,看起来甚至有些苦楚。
“怎么回事啊?”
“你的幻境,你不知道吗?”褚云双手环胸,弯起冷薄的眼尾。
“嗳,可能是这画面太刺眼,我潜意识抹去了……”乔鹤自圆其说,他转身走了出来,对褚云支使道:“你去东厢房看看,我去西厢房。”
褚云不动。
“愣着干嘛,你不会一定要跟着我才能行动?”乔鹤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见他没有反应,点点头,“也对,幻境里的人保留了自己的性格,却不能行动自如。”
也不管他,独自去离自己较近的西厢房搜寻,后面有脚步声,他扭过头,见褚云跟了上来,心道,果然是这样。
乔鹤上一世好歹看了几百本修仙小说,对幻境也颇有心得,一般来说,幻境分三种。
一类是心魔幻境,用作考验主角心志,只要关键时刻保持本心,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一类是困阵幻境,顾名思义,把人困在幻境中,只有找到阵眼才能走出去。
还有一类是杀阵幻境,在幻象中隐藏真实杀机,趁主角不注意,一击毙命,这得靠自身修为与智慧破阵,当然,成仙之前说过,照夜幻花的幻境不伤人,这个可以排除了。
乔鹤更倾向于第二种,在幻境世界中找寻不和谐,违反常规的“异物”,如一幅奇怪的画,一盏白日燃烧的灯……用外力打碎它,就可以回到现实。
挨个屋子搜呗,他想的就是这么简单。
推开西厢房的门,里面的景象又让乔鹤大吃一惊。
一座亮堂的学堂铺展在眼前,而他周边的环境也陡然变幻,黑夜倏忽倒转为白日,一棵棵青绿杨柳,垂丝万千,蓬勃而立,环绕学堂四周。
乔鹤讶然极了,他又没上过古代的学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幻象。
扭过头去找褚云,却见他神情也些许惘然。
学堂里有十来个学生,都是孩童模样,看起来不过**岁,有男有女。
一个灰黑头发的夫子坐在前面,翘着腿,手举着书卷,微摇脑袋,诵读一篇平仄有度的古诗。
下面的童子跟着大声复诵。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
读到一半,下面传来不和谐的笑声,吵闹的说话声。
夫子放下举到脸前的书,露出威严古板的双眼,目光横扫过下面的学童,“吵什么,哪个在吵,上来吃板子!”
“夫子,夫子,我觉得这首诗说得很有道理!”课堂后面,有个男童站了起来。脸上挂着顽劣笑容。
“哦,你来给大家讲讲诗中的道理……”
身边的几位同窗朝他挤眉弄眼,捂嘴偷笑,那男童压下笑脸,一本正经拿起书本,思考一会儿道:“书中说,人的寿数太短了,却怀有许许多多忧愁的事情,白天短,晚上长,时间很快就飞走了,为什么我们不举着蜡烛,在夜晚游乐戏耍呢……”
夫子点点头,鼓励他继续往下讲。
男童放下书本,看一眼夫子,黑亮的瞳骨碌转了一圈,“夫子,为乐当及时,那为什么我们要坐在课堂,读这些让人不快乐的书,不能出去快乐的玩耍呢?”
“是啊是啊,夫子,我们想出去玩!”顽皮的学童们坐不住了,齐声发出罢课的呼声。
气得夫子用力敲打戒尺,敲了五六下,吵闹的屋子方才安静下来。
前面有一个男童忽然站起来,高声对在座同窗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读了书,明白做人的道理,学有所得,学有所用,不也是很快乐吗!”
“少来了秦池,你那是爱读书吗!”后面的男童起哄道,课堂又爆发一阵笑声,这笑声并没有恶意,纯然是因为好笑。
秦池面红耳赤,争辩道:“我就是爱读书,你们不要瞎说,刘大磨,你再捣乱,我回去告诉你娘,你又在课上惹夫子生气!”
这下那些欢乐的笑声又冲着后面的刘大磨去了,刘大磨恼羞道:“夫子,秦池他不喜欢读书,他就是喜欢您女儿,大家都知道!”
“哦哦哦拂霜拂霜拂霜!”下面的学子不约而同叫着一个名字,目光纷纷投向夫子正对面那名蓝衣女童,
女童捂着耳朵,脸色通红,脑袋快要贴到桌面,不敢看夫子的脸。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夫子鼻子都快气歪了,手指颤抖,指着刘大磨和秦池,让两人统统滚出去站着。
秦池垂着头,哦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书本,乖巧地走了出去,经过女童的桌前,脚步放慢了一瞬,似乎想偷偷看一眼,但忍住了,低头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秦池走出学堂的门槛后,身后瞬时化成一片黑色废墟,明亮的窗户,欢乐的学堂,严肃的夫子,趴在桌上不敢看人的女童,全都化为废墟中的尘埃。
……
等乔鹤回过神,眨了眨眼,厢房中的幻境陡然破散退去,恢复成它原本的样子,一间平平无奇的客房。
这都什么啊。
看起来像是别人的幻境,跟他完全没关系啊。
乔鹤心中一动,难道这幻境属于假扮老头的浇花人,自己误入其中。
这可能性很大。
不过,要是他能进入别人的幻境,那此刻,站在他身旁的褚云,该怎么说?
怎么说?
……
我靠!
褚云这傻逼也跟着进来了。
那刚才自己哪些行为算什么?
算找死吗……!
乔鹤捂着额头,踉跄后退两步,撞上一堵高大结实的人墙,他期期艾艾扭过头,对上褚云下垂的目光,雪冷的眼皮下,那墨黑瞳孔里似乎盘踞一条阴毒的长蛇,冷不丁就会蹿出来。
“你怎么了?”他偏过头,表示疑惑。
乔鹤装出眼神涣散的模样,两根手指揪着他的衣领,气若游丝道:“不好,我方才被鬼上身了,浑身没有力气……”
他出色的演技,确实哄住了褚云。
对于不久才觉醒鬼道天赋的褚云来说,体内的黑气一知半解,不能完全用明白,面对乔鹤鬼上身的困境,有些束手无策。
乔鹤其实也琢磨不透,眼前的褚云是真是假,因为自己听不到他的心声。
不过以防万一,最好给自己留条活路。
褚云看他晕死过去,面容惨白,削薄的双唇一下一下抽动,似乎在忍受很大的痛苦。
他伸出另一手环住他窄瘦腰身,空出的手,拍了拍他的脸,没用力气。
“乔鹤,乔鹤?”
时候差不多了,乔鹤缓缓撑开眼皮,呆滞的眼珠,轻轻转动,迷惘问:‘发生什么事了?’
褚云道:“你被鬼上身了。”
“啊!”他瞪大眼睛,恐惧道:“鬼上身?我刚才有没有做奇怪的事情?”
褚云定定看他一会儿,缓缓道:“没做什么。”
“哦哦,那就好,”乔鹤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长袍,若无其事道:“我刚才恍恍惚惚看见一所学堂,你看见了吗?”
“嗯……”褚云先一步走出厢房,扭头温笑道:“那夫子,你不认识吗?”
乔鹤一愣,“我该认识吗?”
褚云拧眉,看他现在才是鬼上身,缓缓道:“那不是你岳父吗?”
“!!!”乔鹤震惊了一会儿,心道自己可是有十六个老丈人,估计出门溜圈都能遇上一两个,没啥好奇怪的,不过……“岳父那么多,我哪记得清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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