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阴风倒灌,尖鸣声划破死寂,无数灯笼悬于空中。可怖的是,这些灯笼外都覆着人皮,张张面皮染得白色笼纸泛着血腥的红。
烛火透过皮肤,照出森白的人脸。
“既来见我,为何不拜我!”
几盏人皮灯笼围着一团黑雾,凄凉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之中,也钻进屋内人的耳里。
房中燃着一柄烛灯,女子悠然地坐在小桌前,桌上是一盏破烂灯笼,手中正提着一张血淋淋的面皮。
她仔细端倪之后,轻轻地“啧”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
眉眼距离太窄,肤色太黑,眉峰太高。
虽如此,但生前应该长得不赖。
“唔!”
角落的软塌上躺着一男子,声音吸引了若姒的注意力。
醒了?
她左手虚虚托着一杆烟斗,不疾不徐地起身,冶红色的长裙随之摇曳。
近几日梦溪县常有怨妖出没,闹得人心惶惶,而圣上的心肝三皇子恰好在梦溪县附近失踪,吓得望天司的人连夜传信通知她来这里查清情况。
没想到,她前脚刚来,后脚就碰上怨妖欲杀人。
桌上的灯笼就是她随手斩落的。
至于,这人嘛……
榻上转醒的男子也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虚弱地睁开眼,瞧见一团模糊的人影。
做梦了吗?好似,又梦见她了。
迷糊中,耳边传来碎铃响。
“叮铃……”
烛光晃动,视线清晰。
女子肤如凝脂,眉如远山含翠,眼眸微垂,目光散漫随意,一身暗红色的衣裙却压不住那绝艳的五官。
若姒伸手,用烟钵挑起男子削瘦的下巴,浅浅问道:“你就是裴珩?”
烟斗近在咫尺,通体黑色,斗柄有金色暗纹蔓延,斗钵和斗柄连接处坠着一个玉质墨色莲花小物,莲花紧闭,花下挂着几个金质的小铃铛。
裴珩下巴被迫抬起,魅如女子的俊脸一览无余。
若姒俯身,发丝抚过裴珩的脸,双眸一颤。
她仔细睨了眼跟前的人。
应该错不了,七魂三魄少两魄,一脸短命相啊,不过这张脸确实好看,在她众多阅脸中当属上乘。
微抬眸,冷花香萦绕,四目相对。
裴珩死寂的眸子之下汹涌翻动,藏在衣袖中的手猛然收紧,微微颤抖。
良久,疯涌的情绪被迫归于平静,一双花眼恢复如常,“姑娘,不记得我了?”
话音落下,“砰”的一声巨响,屋门突然被阴风撞开,尖锐的女声挤进。
“既来见我,为何不拜我!”
“既来见我,为何不拜我!!!为何!”
像是被人忽视后的狂怒,又一盏血面灯笼骤然破门而入!
若姒恍然转头,冷风撩起碎丝现出凌厉的目光,她左手抽回烟斗。
刹那之间,墨莲绽开,莲花中心凝起一团白烟,右手一挥,白烟如利刃拦腰斩破灯笼。
随后,刺耳的女声再次响起,“你们都得拜我!”
若姒沉声朝身后的裴珩道:“躲在屋子里,别动。”
语毕,屋内已然没了她的影子。
屋外狂风大作,若姒一身暗红衣裙吹得猎猎作响,她身形瘦小,六盏巨大的血灯笼绕着黑雾悬于高空。
妖力源源不断的从四周血面灯笼上涌来,黑雾越积越大。
“不拜我者!都得死!死!”
若姒轻吸一口烟嘴,“拜?老身活了两百年,从来啊……”
嘴角白烟散出,掺着一声轻喃:“只拜我自己。”
刹那,墨莲上方白烟暴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散,仅仅几秒便笼罩着整个山庄,伸手不见五指。
那团黑雾冷笑道:“呵,雕虫小伎,还想在我面前……”
“不对,怎么回事?!”
白烟越来越浓,将黑雾包裹得密不透风,宛如一个白色的巨物悬于若姒跟前。
她一身红衣站定,眼中是毫无波动的冷漠,右手食指和中指合拢,白焰跃于指上。
随意地在眼前一划,呢喃:“破。”
浓烈的白烟宛如无数刀锋撕裂着黑雾,痛呼声咆哮而来:“你是谁!!你,不是妖,为什么,啊!!”
四下逐渐恢复宁静,虫鸣声间断。
若姒嫌弃地揉了揉耳朵,现在的怨妖实力不怎么样,声音倒是一个比一个喊得亮。
“姑娘好生厉害。”
身后,裴珩站在屋门口,苍白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目光毫无掩饰地看向若姒。
白烟还未完全散去,她站在其中,如羊脂玉般白皙的小脸上一双杏眼潋滟却平静,朝他看来。
“惊为天人”或许就是形容她的吧。
朦胧中,若姒随意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不是我厉害,是这怨妖实在心大。”
她朝四周已经被弄坏的灯笼瞧去,“这山庄里的人面灯笼便是她妖力的来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到处挂着,我不全给她毁了,岂不是对不住她这般炫耀?”
烟斗被随手插在腰封间,上面坠着的墨色莲花已然合拢,白烟全部散去。
“虽如此,姑娘依旧很厉害。”
“就是不知,这山庄到底是何情况。”
裴珩晃晃悠悠地朝若姒走去,他脚步虚浮好似下一秒就要晕倒似的,若姒连忙打住:“你进屋歇着吧,若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裴老头和望天司的人又得找我麻烦。”
“等天亮了,我就送你……”
“驾!”
一道驾马声从山庄外飘来,马蹄砸地的声音接踵而至,大敞的庄子门瞧见一男子骑马而来。
似乎也察觉到了门内的目光,马上之人翻身而下。
他身高九尺,体型威武壮硕,一身玄色暗花长袍加身,不怒自威,腰间长刀气势凌人。
他睨着眼打量着四周,快步走近,每走一步无形中都散发着威压。
直到在若姒跟前站定,布满戾气的眸子忽然一软,语气惊喜,“大小姐,我就知道是您!这种灵力波动,整个盛都城只您一份儿!”
“你怎么来了?”
若姒往后一退,嫌弃地看着喻飞。
“我这不是点燃了信香,见您许久都没来嘛,”喻飞说着话里还着一丝委屈,“恰好我在这附近巡逻,感觉到了您的灵力波动就赶了过来。”
“没想到,还真见到了您。”
“不过,大小姐,你为何会出现在游水庄?”
若姒头一偏,意指身后的裴珩,“我只是来救人的,问他。”
“嗷。”
喻飞顺着若姒身后的方向看去,待看清长相之后惊呼出声:“三殿下!?你怎么在这?”
此次三皇子外出失踪仅有望天司的人知晓,本应在宫中待着人忽然出现在此,喻飞自然是吓得不轻。
要是寻常皇子他倒不会如此紧张,可三皇子裴珩从小体弱却性格顽劣,行事放荡无章法,常常惹出大乱子。
最惊动盛都的事,便是他十五岁那年为博红颜一笑,在连月湾醉酒生砍户部尚书之子的脑袋,砍完了还提着血淋淋的头颅去湾里蹚水。
旁人问为何如此,他说这样能捞到月亮。
从此三皇子荒淫无度,暴戾乖张的恶名传得满朝皆是。
如此荒唐行事实数不胜数,朝中大臣们对他看法颇多,奈何他却是圣上最疼爱的皇子,众大臣都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这棘手的皇子竟然被喻飞撞见,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三殿下,臣乃龙虎卫指挥使喻飞,臣见你似乎受了伤,不如臣先送你回梦溪县找大夫?”
喻飞朝前走了一步,裴珩避开话题:“喻指挥使似乎,和这位姑娘很相熟?”
喻飞一愣,没想到裴珩会说这话,“不瞒三殿下,臣,祖上一直和大小姐的家族关系密切,所以……”
若姒蹙眉打断,“好了,这人就交给你带回宫里,没事别来找我。”
转身之间,裴珩和喻飞皆开口,却让后者抢了先。
“大小姐,你还不能走!梦溪县里面有祟,我今日点燃信香就是想说这事。”
“又有?!”
应死未死之人,皆因怨念过深死后占据尸体,称为“祟”。
三日后“祟”破尸而出,便成“怨妖”。
怨灵凶残,常暴戾杀人,且常人不可敌。
解“祟”其法有二,一为由望天司弟子超度尸体,二为入走马灯,找寻怨念根源随之解除。
而若姒则是走马灯现任的守灯人。
若姒揉了揉太阳穴,低头看了眼坠在腰间烟斗下方的走马灯,心里无奈。
小小一个梦溪县又是怨妖又是祟,怎么就不能安生的让她睡点美颜觉呢!?
“我累了,走不动。”
若姒手一摊,揉着肩膀径直朝屋内走去,喻飞狗腿子地跟着其后,“大小姐你放心,我知你不喜走路,来时特意安排了上等的马车,待会就到。”
说完的同时他还不忘朝裴珩示意,“三殿下,麻烦请进屋内稍等片刻。”
裴珩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跟随着那道深红的影子,他低头轻咳两声,“喻飞,你说梦溪县有祟,怎么回事?”
被直呼其名喻飞心里有点膈应,好歹他也是当朝龙虎卫的指挥使啊!谁人见了他不叫一声“喻指挥使”。
但窝囊气他也只得受着,万一这小祖宗在他手上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以圣上的脾气估计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三人在屋内的小桌前坐下,喻飞麻溜地煮着茶,“回三殿下,这次的祟有点棘手。”
嘴上说着,目光却看向若姒。
“死者是一名女子,此女姓钱,家住盛都城。”
短短一句话裴珩就知晓其中意思,他散漫地问道:“是盛都首富,钱家的女儿?”
“还是三殿下博闻多见,钱家长女昨晚死于醉梦楼,今儿一大早事情就传开了。”
“死在青楼?”
若姒单手拖着下巴,“青楼中三道九流都有,解祟可不简单。”
“大小姐你去过那地儿?”
喻飞将煮好的热茶倒出,摸了摸茶盏的温度。
“自然,这家的小倌长得一般,不如盛都那边的好看。”
喻飞见怪不怪地继续试着温度,据他爷爷说,大小姐在世时就爱进男风馆,当时气得老爷追着打了二里地。
如今,老爷走了,小姐又这样,自然是想干嘛就干嘛呗,反正大小姐开心就好。
待温度合适后,喻飞端起茶杯朝若姒的方向递去,谁知却被裴珩横空拦住。
“还是我来吧。”
“毕竟姑娘是裴某此生接的第一位恩客,怎么都得服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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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古言,第一次写悬疑,还望大家多多包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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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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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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