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慕容蓿情绪上头,彻底放飞自我。她双手已废,这般用力拽着流玥衣襟,其实挺疼的,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于是她改变策略,拿脑袋重重地撞对面人的下巴。
流玥猝不及防,被撞得站立不稳,退了几步,撞上了方才坐着的椅子。
慕容蓿又顺势将人推进椅子,然后自己整个人压了上去。
小时候,他俩也不是没打过架,但都是用弓箭刀剑切磋,点到为止,像现在这样近身胡搅蛮缠的,还是头一次。
流玥有点懵,被撞的下巴和撞到椅子的后背疼得厉害。但最难受的还是慕容蓿整个人压下来的体重,肋骨处硌得生疼,胸腔也被挤压到,让呼吸没有那么顺畅。
他想,慕容蓿该减肥了。
天啊!一旁的青鸾见此场景,吓得脸色煞白,惊叫着上前拉慕容蓿:“夫人!住手!这是!这是公子啊!”她声音尖利颤抖,害怕到了极点。
慕容蓿没有理会青鸾,继续压着流玥,揪着他衣襟:“哼!黑心黑肝的臭狐狸,亏我还觉得咒你断子绝孙过于阴毒,犹豫着要不要放那个巫蛊娃娃,谁曾想你早就安排了条毒蛇等着我!”
“你咒我断子绝孙?”流玥紧紧盯着慕容蓿,幽沉的黑色眼睛里翻腾起巨浪。
这世上最狠毒的诅咒莫过于断子绝孙,百年后无人拜坟。一个普通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生气,更何况一个国君呢。
青鸾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更加用力地去拽慕容蓿。
慕容蓿却觉得说得还不够,继续往火里加柴:“咒你断子绝孙又如何?你这混蛋,欺我高堂早亡,孤苦伶仃,占我宅田,吞我家财,折我羽翼,我已一无所有却还不肯放过我,要用一纸婚约将我束缚,任你宰割!我如今觉得,咒你断子绝孙还是轻了,应该咒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天啊!天啊!她听到了什么?!青鸾已经感觉到秦君身上那要杀人的气势了,她又急又怕:“夫人,别说了!您别说了!”
她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流玥被慕容蓿按在椅子里,一遍遍跟自己说,要冷静,冷静。但慕容蓿这一句句的,他实在忍不了,尤其是在提到婚约时,他看到她眼中的抗拒之色。
流玥身上嗖嗖冒着冷气:“嫁给我,难道委屈了你吗?”
“委屈!”慕容蓿想也不想地回答。
“你何处委屈?”流玥气结,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堂堂一国之君,以天下为聘,多少女子求之不得,慕容蓿却弃之如敝履,还委屈上了。
秦君极度不悦。
慕容蓿又哼了一声:“若非你耍手段,得了这婚约。我本可潇潇洒洒、舒舒服服做只闲散的米虫,寻个像无涯先生那般文质彬彬、谦和温驯的夫婿,再不济,也能寻个像封缭那样,日日捧着我、夸赞我的。就算得罪了你,落得个家财尽失,沦为布衣黔首,只能寻个老实的山野村夫度过余生,也比如今好上千倍万倍!”
慕容蓿说着说着,越发觉得委屈。不甘和忿忿的情绪充斥,不由恶向胆边生,朝着流玥脖子咬了下去,正是昨日才咬过的地方。
“慕容蓿!你是属狗的吗!!!”秦君怒喝。
他伸手想推开她,手碰到她肩膀时却忍住了。他想到,她如今身子虚弱,禁不住这一推一摔,遂改了主意,只是双手扣着慕容蓿的肩,咬着牙命令道:“松开!”
慕容蓿像是要发泄完近日的怨气,浑不在意肩头被流玥捏得生疼,继续咬着。
屋里的人都被两人闹出的动静惊呆了,忘了自己原先要做什么,包括劫持者风素娥的仆人。
封缭找到了破绽,一个闪身到了仆人跟前,迅速抓住他拿着匕首的手腕,稍加施力,就疼得对方松开了匕首。
两名玄鸟卫随之上前,一人协助封缭擒贼,一人则将风素娥安全带离危险。
匕首落地,“叮——”一声,清脆极了。
李游回神,忙去查看风素娥的情况。
风素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封缭搜了仆人的身,果真在他身上搜到了一把精巧的袖箭。不过,也只搜到袖箭,并没有找到藏书阁的钥匙。
封缭心下觉得奇怪,便取了袖箭拿给流玥看。
呃……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袖箭和钥匙的时候,得先救大王。封缭看着还没放开流玥的慕容蓿,笑呵呵道:“夫人,刚刚是谁说‘认命’来着?您就是这么认命的?那李小郎君挟持你,一眼的假,这都还没什么事,您就这么大反应。若是来真的,你是不是准备扛个百米大刀将公子劈了呀?”
匕首落地的时候,慕容蓿的情绪已经下去了。但她发现自己做得过火了,原先她真的只是想跟流玥吵吵架,吸引歹徒注意力,让封缭他们趁机救人的。谁知这情绪一上来,不但动了嘴皮子,还动了牙齿。
完了!她还能保住她三族吗?慕容蓿鸵鸟一般动啊不敢动,待听到封缭出声给出了个台阶,才慢慢松开牙口,皮笑肉不笑道:“百米大刀扛不动,还是直接叛变气死他来得容易。”
流玥斜睨着她。
慕容蓿松开他的时候,他捏她肩的力道也卸去了。
慕容蓿看了眼流玥脖子上冒着血珠子的牙印,心虚极了。她避开对面人凌厉的目光,强装镇定地朝青鸾吩咐道:“青鸾,去取药膏来。”
“诺。”青鸾脚步虚浮地出门了。
“夫人话里的意思是,我连个山野村夫都比不上?”流玥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一般。
慕容蓿讪笑,不敢去直面流玥的视线,眼神飘飘忽忽:“夫君说的什么话,您天人玉姿,那些个凡夫俗子不及您一根头发丝。我又不是眼盲心瞎,怎会说这样的话,是吧,封缭?”
慕容蓿说起瞎话来,是一本正经的。
封缭眉头一挑,拆台道:“我怎么好像听到夫人说,更喜欢无涯先生那样温驯的夫婿来着?”
慕容蓿面色一僵,嘴角冷冷一扯:“我还说,喜欢你这样日日捧着我,哄着我的。”
这回轮到封缭变了脸色,他暗骂一声自己嘴贱,忙道:“公子,夫人什么都没说。”
流玥:“……”
“对,我什么都没说,夫君约莫是听岔了。”慕容蓿终于对上流玥的目光,她眨眨眼,一脸乖巧听话的模样。
流玥眼角跳了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不从我身上下去?”
“哦。”慕容蓿应了一声,动了动腿,又尴尬地抬起头看流玥,“腿麻了。”
流玥:“……”
流玥捏了捏眉心,轻轻叹了口气。他微微坐直身子,右手穿过慕容蓿咯吱窝,环住她,另一只手挪开她压在他身上的脚,让慕容蓿倚着他慢慢站到地上。
他动作轻柔,面容沉静,已然没有了盛怒之色。
慕容蓿心跳漏了一拍,鼻下闻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混着血腥味的兰花香,身侧靠着的是他暖暖的、宽厚坚实的胸膛,她不由神思恍惚了起来。
“你晨间可有吃什么蘑菇汤?”慕容蓿问。
流玥愣了愣:“没有。”
“那是我吃了什么蘑菇汤?”
流玥面色古怪:“并没有。”
“没有?”慕容蓿略带疑惑地皱了皱眉,看流玥的神色透着几分茫然,“那为什么会觉得那么不真实?”他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毫不怜惜地一把推下她啊!
流玥目光闪了闪,明白慕容蓿缘何发出“有没有吃蘑菇汤”的疑问。她是想问,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没同她计较。
确实,换做从前,无论慕容蓿出于何种原由,连着两日咬他,他是绝不会客气的。可现在,他气归气,却再不敢与她争锋相对了。
他怕,怕慕容蓿再次远离他,怕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又消失不见。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日子,他始终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原因。
她觉得不真实,他又何尝不是。
“这样不好吗?”
慕容蓿站稳的同时,流玥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垂眸,目光轻飘飘掠过慕容蓿,轻轻问了一句。
这句话,像是在问慕容蓿,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古里古怪的。这是慕容蓿此刻唯一的想法。
流玥也并不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他放开慕容蓿,就转向封缭。
封缭立刻将从仆人身上搜来的袖箭呈了过去:“这人身上只发现了袖箭,没有找到钥匙。”
流玥接过袖箭,仔细看了起来。
当今世上,武器锻造比较厉害的是秦国、楚国、燕国和盛产铜铁矿的鸠国,其中,燕国最擅暗器,尤其是袖箭。
流玥手中的袖箭精巧,圆筒箭匣内分两格。一格藏箭,里面尚有两支七寸的短杆箭簇。另一格为箭膛,距离袖箭尾端一指处有蝴蝶片,扣动这里,箭膛内的短箭就会激射而出,射中三十步内的人和物。
袖箭尾端有一处凤鸟衔珠的印记,乃是前朝周王室的图腾。
相传,在一千多年前,有容氏统御天下,残暴不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周之始祖祈祷上天,欲诛无道,解民于倒悬。上苍感其诚意,命凤鸟衔八枚玄天珠而降,协助周王灭有容国。此后,周王室便以凤鸟衔珠为图腾。
后来,周国覆灭,王室绝嗣,诸侯裂土分疆,竞相称王。燕国乃是周王室旁支,宗主国覆灭之后,便自称周之正统,以凤鸟衔珠为图腾。
猞猁来自燕国,袖箭也来自燕国,显而易见,这些贼人的背后与燕国脱不了干系。
流玥指腹摩挲着袖箭的筒壁,审视被玄鸟卫制住的仆人:“谁派你们来的?”
那仆人抬起头来,冷厉的目光直刺李无涯:“没有人派我来,硬要说有,那就是慕将军和那枉死的数千亡灵!今日我技不如人,认栽!但是,李无涯——我不是第一个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人!你记着!我们定将你的头颅悬于凤阙城头,祭奠将军,祭奠那些枉死之魂!”
“不好,快卸了他下巴!”慕容蓿察觉到不对,出言提醒玄鸟卫。
然而,已经晚了。
那仆人说完,嘴里便涌出血来。
他咬舌自尽了!
死时,那一双眼仍怨毒不甘地盯着李无涯。
他眼中的仇恨是那样真实。慕容蓿忽而就心情沉重了。
她想,也许她想的不对,确实是有人为慕北芪复仇而来,只是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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