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伤李夫人的歹徒被揪了出来,可藏书阁的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封缭和玄鸟卫搜查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屋里的角角落落,都没有找到钥匙。
“奇怪,这钥匙是自己长翅膀飞了?”慕容蓿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自那仆人进屋到自尽,一步都没有踏出李无涯的卧房,这钥匙究竟去了哪里呢?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那人已经将钥匙送出去,给了同伙?
慕容蓿这厢思考着,流玥却已经不在意钥匙,而是带人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的门锁完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封缭朝跟过来的李游抱拳,说了句“失礼”,便拿剑砍断了那锁。
一行人进了藏书阁。
李无涯的藏书阁并不大,仅有三排竹制的书架,一眼就能将屋里所有东西看完。
李游在一处壁龛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漆木盒子。
“师父的兵书就在这里面,”李游捧着漆木盒,递给了流玥,神色间犹有几分不舍,“这匣子的钥匙是与藏书阁的钥匙一道的,如今钥匙不见了,大概率是被那伙人拿走了。好在,他们没来得及找这盒子。明楼主,此物便托付于你了。”
李游跟着一起来的时候,李无涯就已经同李游说过,要他将盒子拿出来给流玥。
这是慕北芪的遗物,于李游而言意义非凡。他虽不舍,但晓得是此物招来的祸害,也晓得自己无力再保管它,所以李无涯说给流玥的时候,他并无异议。
“小郎君放心,明某定不负所托,事了之后,完好地将它交还于你。”流玥接过木盒,指尖划过盒上的花鸟纹,幽幽黑瞳泛起点点涟漪,眉宇间似有几分怀念之色。
李游一愣:“父亲的意思是,此后,师父的这部兵书就是明楼主的了。”
“我不需要。”
诶?!李游眼中的诧异之色更重。
慕北芪三宝的传闻,传得沸沸扬扬,天下有权有势者趋之若鹜。如今,这其中一宝就摆在眼前,落英楼主竟说“不需要”。
万万没有想到。
“你竟然不稀罕它?”慕容蓿站在流玥身后探头探脑,问出了李游想问的问题。
流玥身形颀长,比慕容蓿高出差不多一个脑袋。她现在站的位置,踮起脚尖,勉强能看到那个漆木盒子一角。
慕容蓿伸长脖子,张望着,就见流玥侧过身来,那漆木盒子就全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兵书不过死物,重要是的能用,且善用它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流玥注视着慕容蓿,那对似海般深沉的眼睛越发不可捉摸。
慕容蓿觉得,他好像还有话要说。但他说了一句,便不再往下说,只是将木盒往她这边又递了递。
这是让她拿着的意思?慕容蓿狐疑地伸出手,见对面人神色不变,便放心大胆地接了过来:“夫君说的不错,天下人追着慕北芪的宝贝不放,殊不知,这东西并不是落到谁手里,谁就能战无不胜的,看不懂的人、不会用的人,这兵书也就废纸一堆,哪里比得上一个无涯先生呢!”
虽然不怎么乐意夸赞流玥,但流玥与那些目光短浅的国君们的确区别很大,尤其是看人、用人这方面,眼光独到,格局很不一般。
就拿李无涯的遭遇来说,自萧令羽传出谣言起,那些国君封臣们步步紧逼,就只盯着兵书,没谁在意过李无涯这个人。而流玥就不一样了,他更想要的是像李无涯那样有经世才干的人。所以,兵书固然诱人,他却没有生出抢的心思,而是选择在适当的时候笼络人心。
想来,李无涯在秦国能安生这么些年,背后多多少少有流玥的因素。
好一招放长线钓大鱼!慕容蓿暗自赞了一声,目光随之落到手里的漆木盒子。
这漆木盒子由木兰木打造而成,以桂椒熏之,自带芬芳。盒盖以及盒身雕以花草虫鸟,线条流畅完美,以朱漆涂之,那些交错的线条,隐隐约约勾勒出四个小篆体的文字:长乐未央。
这是秦国的文字。
慕容蓿错愕片刻,抬头看李游:“李小郎君,这是你爹的盒子,还是你师父的盒子?”
“是师父的。”李游回答。
“你确定?”慕容蓿又问。
“怎、怎么了?这盒子有什么问题吗?”李游有些懵。
当然有问题!且问题很大!慕容蓿古怪地瞥了眼流玥,然后将盒子翻倒过来,指着盒底对李游说道:“李小郎君,你念一下这行字。”
李游凑近了看。
慕容蓿指着的,也是一行小篆字体。这行字,不像盒盖和盒身上的那几个字那样藏在花纹里,很容易辨认。不过,李游自小学习的是楚国的文字,认起秦国的字还是要费些心神的。
他拧着眉,一个字一个字读了过去:“秦王玥八年六月十三,唐吉,丞陈方。相邦吕叔文督造。”
李游读着读着,神色都变了。
自大周立国起,便摒弃了上古复杂的岁星纪年,改年号纪年,各诸侯国也遵照新制。独独秦国不一样,他们不用年号,始终以在任国君之名纪年。
秦王玥八年,这显然是秦国的纪年方式,也就是说,这漆木盒子来自秦国。
东西来自秦国并不稀奇,稀奇的是——
慕容蓿指尖敲了敲日期旁的那几个名字:“市井之中,器物刻字,是为区分为谁所有。而这木盒上的不一样,唐吉是打造这盒子的工匠,陈方是这工匠的上司,吕叔文嘛,秦之相国,自不必多说。一件器物,勒其工匠之名,又有相国督造,那么,必定出自秦王宫,甚至可能就是秦君所用之物。”
慕容蓿意味深长地瞅着流玥,话却是对着李游说的:“李小郎君,你师父通秦,大概是真的。”
“明夫人,莫要胡说!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李游急了,声音陡然拔高。
“那这盒子怎么解释?他一介楚臣,怎会有秦王宫的物件?”慕容蓿反问道。
李游接不上话,他也想知道,为何师父会有秦王宫的东西。
“那是慕北芪二十四岁生辰时,秦君送的,这里面原本是两颗夜明珠。”流玥接过话头,语气清冷淡漠,完全听不出他嘴里说的秦君就是他自己,“彼时,楚国逼退鸠国,夺回凤阙城,秦君遣使臣来贺,恰逢慕将军生辰,便顺手送了一件。”
慕容蓿的小脑瓜又转了起来:“你在哪送的?”直觉告诉她,此处有诈。
“庆功宴上。”
“堂而皇之,当着楚君的面?”慕容蓿又问。
流玥不置可否。
果然!
慕容蓿秒懂。
这狡诈的大魔王特意在庆功宴上送慕北芪生辰礼,是故意引导楚君乱想,让他以为秦君与慕北芪有私交。这一个顺手为之,不是给慕北芪添什么殊荣,而是在慕北芪与楚君间埋下猜忌的种子。
“原来,这不是慕北芪通秦的罪证,是秦君陷害忠良的罪证。”慕容蓿端详着漆木盒子,说不出来此刻是个心情,良久,她啧啧两声,看着流玥,“才两颗夜明珠,是不是小气了点?”
流玥撇过来一眼:“夫人认为,该送什么?”
“怎么也得来个金山银山吧。”
流玥神色微动:“多高?”
慕容蓿一愣,暗道:瞧流玥这神情,这语气,好像真的在思考,下一次搞类似离间计的时候该送多少金银出去。
哼!她才不助纣为虐呢!慕容蓿想了想,胡诌道:“怎么也得万仞吧。”
闻言,流玥眉头微微皱了皱:“太多了。卖了整个秦国,也凑不来万仞的金银山。”
等等,他这话什么意思?很明显,她就是瞎说的,他还真的去想了?慕容蓿呆呆地看着流玥,觉得怪异,又觉得秦君近来脑子大约不大好使了。
装着慕北芪兵书的漆木盒子尚在,流玥请君入瓮的计策就还有用。一行人拿到盒子之后就去了前厅,他们准备在前厅守株待兔。
不知不觉,与宾客们约定的申时就到了。
性子急的宾客早早就来了厅堂,询问是否可以离开。
这时,久不见踪影的云家兄弟也露面了。
“我与阿兄探查了方圆百里,并未发现猞猁踪迹。诸位若想离开,尽可放心离去。”云济朝着众宾客说道。
原来,这两兄弟突然不见人影,是受李无涯所托,在出苦渡居到往附近城镇的路上探查是否还有野兽。
李四出了事,李无涯也忧心外面可能还有危险,故而舔着脸让云家兄弟探一探,一来保证宾客们的安全,二来也让他能安心。毕竟,这些都是他请来参加李游婚礼的,要是出个意外,他难辞其咎。
众宾客听到云济的话,都松了一口气,面上忐忑的神色淡了不少。
“明楼主,听闻你们抓到了贼人,不知是真是假。”一宾客询问道。
“是抓了一个,但没有抓到全部。”封缭回答。
宾客们一听,又紧张了起来。
“这么说,还有贼人藏在暗处,看来这苦渡居呆不得,我现在就走。”
“我也走,我也走,我们一道,一道!”
宾客们七嘴八舌地相约离开。
不一会儿,热热闹闹的苦渡居就没剩几个人。剩下那些没走的,似乎抱着看戏的心态,想看看流玥等人接下来做什么。
而流玥接下来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前厅喝着茶。
那漆木盒子则明晃晃放在茶几上。
慕容蓿百无聊赖,时不时把玩一下漆木盒子。看这盒子久了,也觉得有点腻,随即又打起盒子上的锁的主意。
这漆木盒子出自秦王宫,与寻常木盒子外坠一个小锁不同,这盒子的锁是嵌在木盒里的,需特制的钥匙方能打开。
慕容蓿盯着那个小孔,拔下脑袋上的一根小簪花,往那孔里戳了戳:“我听闻民间的神偷用一根细铜或细铁丝就能开锁。”
封缭看着慕容蓿在那捣鼓,笑道:“夫人,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开,那唐吉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也是。”慕容蓿戳了一阵,放弃了。她将小簪花重新插回发髻,正要将手放下的时候,流玥隔着茶几伸过来一只手。
慕容蓿的指尖碰到他的指尖。
电光火石间,她只觉心跳漏了一拍,想要放下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夫、夫君……”好险,她险些在李游面前脱口喊出一声“大王”!
流玥捏住了那朵小簪花,又将它抽了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却并不说话。
嗯?他这是想作甚?
秦君:媳妇要万仞金山银山的生辰礼,怎么办?急,在线等!
慕容蓿:你胡说,我没说过这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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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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