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直接肯定的结论,并不需要隋云的肯定。
“啊,真羡慕你啊,”忘记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儿,青年看了一眼神情明澈的少年,想起白日里少年一脸孺慕的模样,“不过,你哥哥,还有你的父亲,应该都愿意看见你这个模样吧。”
说起隋家人,他并不像隋云那般忌讳。
青年伸手撤去自己身上的幻术,露出真容来。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额间红色抹额,衬的人俊逸非凡。
比起隋煜的清明朗月,敛去一身光辉,静水流深,给人坚毅沉着的感觉。
青年姓殷名霁,曾是他父亲的学生,哥哥的好友。
殷霁当年也是上鹤别山求仙问道的少年郎,但中途许是发生什么事,最后被隋云哥哥送回了灵山,最后成了他父亲的学生。
后来,又随军驻守北域,一直就留在金墉城,再也没有回过南方。
看着水中倒映出的熟悉面容,殷霁满意点点头,又看向隋云的倒影,水波光影里,少年唇红齿白,比起之前,情绪好了不少,不过整个人还是十分消瘦伶仃。
殷霁转身站在隋云面前拍拍手,随后朝隋云张开双手,扯起嘴角热情道:“来吧,好久没见,给殷霁哥哥抱一个。”
隋云:“……”
殷霁外表看着沉稳,实则张嘴破功。
“哎,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殷霁瞥见一抹红色,突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叫玄凛的,是什么人?”
感觉很危险,浑身功德,要不是他故意收敛着,这里的鬼怕是都不敢冒头。
隋云:“四方城。”
“四方城?倒是听说过,一个……啊~名声很好的地方?”难怪满身功德,殷霁想了想,“四方城水深,你一个人在外行事,要小心……”
“我认得他。”
殷霁挑眉,认得?
隋云一脸平静,眼眸轻轻落在水面,又似乎透过潺潺流水,望着记忆里的那个人,琢磨良久才慢慢道:“我们以前见过。”
那时候隋云被他哥哥悄悄带上山,就是那时候遇见的玄凛,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一直独来独往。
“他那时候,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浑身上下都用白色的麻布包裹着,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上去和常人比起来有些怪异,所以……”
所以,怪异的人,会被议论,弱小的人,会被嘲笑,没有背景的人,会被欺负。
不合群,或许是因为不够虚伪。
鹤别山,神临之地。
千年前,鹤别山松云道长,在鹤别山遇神仙授,悟道成仙。
此后开山立派,从此上山求仙问道的人数不胜数,包括现如今盛名大振的仙门首席,都是从鹤别山学成下山,后自立门派发扬光大的。
直到现在,各大仙门还会将自己优秀的子弟送往鹤别山修禅悟道。
因此,鹤别山鸾翔凤集,在哪的都是各大仙门翘楚,人中龙凤。
“呵,鹤别山的人。”殷霁似乎想起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也没问,嘴角微微一抽,无奈道:“你哥那个性子,不会又出手了吧?”
隋云点点头。
玄凛当时的情况,算是把怪异、弱小、没背景几个条件全占了,不过这还不算什么,他还爱路见不平吼一吼。
其实当时是他出手了,隋云性子冷淡,正常情况是不爱管闲事儿的,不过那天那些人正好在说隋煜的坏话,很难听。
不等隋云出手,那个把自己裹在麻布里的人,反而先站了出去。
玄凛嘴巴厉害得很,一顿阴阳得那一向趾高气扬的弟子脸皮十分难看。
被自己看不上的人这样一顿好骂,这能忍?
玄凛反被人压着狠狠打了一顿。
个中细节,隋云有些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他当时也看不下去了,想帮忙,结果,两人一块儿被打了。
最后还是隋煜找来,将那一群人打得求爷爷告奶奶才放人离开。
隋云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还难得有兴致想要安抚一下玄凛,谁知人家根本没害怕。
跟故意找打似的。
两人也没因为那事儿结交成朋友,看玄凛现在那模样,想必当时是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说不定毁容了很难看,也不太爱搭理人。
后来没多久,隋云跟着隋煜回了灵山,再然后就是灵山大火,没想到再重逢,两人际遇天差地别。
隋云调息着身体中的灵力,猛地一僵,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了胸口一般,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直直地喷射而出,血雾一样飘洒在河水里,落下星星点点涟漪。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没了血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混着嘴角不断溢出的血丝,整个人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单手摇摇欲坠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牵扯出更多的血腥味道,让那血又止不住地往外冒了些。
“怎么回事,灵力控制不住了?!”殷霁看隋云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开始就发现隋云千丝凝发作了,但他知道隋云一向能忍,也不爱说这个,他便也不问。
“药呢?再吃一颗?”
最近千丝凝的作用越来越小,而副作用却发作越来越频繁,再吃作用也不大,冷汗浸湿后背的衣裳,隋云浑身冰冷,疼得打颤,他摆摆手,带着淡淡的笑,“吐吐血更舒服,金墉城冤魂太多,有些压制不住了。”
隋云灵力溢散,浑身泛着黑金色微光,手中卷轴震动,几乎快要握不住,发间白花瞬间衰败,化作飞灰散去。
殷霁伸出想要搀扶他肩膀的手顿了顿,缩了回去:“喜婆花失效了,快走!”
喜婆便是那位卖花的老太太,殷霁在这里生活多年,对这些鬼的来历,如数家珍,早先就和隋云说过那位婆婆。
喜婆姓名不详,只知道她说小时候别人管她叫喜丫头,从小就卖花,小时候卖花供家里的哥哥弟弟进学,长大后卖花养家,丈夫一去边关数年,后来儿子又参军,均是一去不回。
喜丫头变成喜娘,又变成喜婆,终了,拿了一生的积蓄,求到一位仙人那里,带着故乡的土,寻她的夫和子。
翻山越岭的她终于来到这边关之城,却只看见一座荒城。
最后,她也死在了金墉城,风扬起土,送走了她找的人,却把她留在了这座城。
后来被殷霁收留,才没成了漂泊孤魂。
喜婆花是金墉城的业力所化,拿着喜婆花的人,可以压制活人气息,只要不随便使用灵力,便不会被城里的鬼盯上,早先殷霁就是特意带他来大宝坊市找喜婆的。
阴差阳错在路上遇见了玄凛他们。
殷霁话音刚落,被隋云活人气息和疯狂逸出的灵力吸引而来的怨鬼已经扑了过来,他横身拦在隋云面前:
“阿雀,你先走!”
殷霁随即反手一击,前方道场上的钱山整个儿扬起,池子里金银早没了,只剩下纸币漫天飞舞,果然钱对众低阶鬼众的吸引力还是有的,很大一部分鬼全都跑去抢钱了。
如此,只剩下怨念大的鬼朝着二人冲过来。
虽说殷霁让隋云先走,但隋云身后一望无际的湖水,其余三方都被众鬼包围,实则无路可走,只能先艰难地找个方向突破。
殷霁:“小心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隋云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转身,喊了声“天宝”手中卷轴活了似的冲了出去,金光一闪,挡住湖水中袭来的怨鬼。
卷轴一个来回就击退了第一波袭击,效率很惊人,隋云已经很久没肆无忌惮地使过法器了。
他点点头,表示赞赏。
天宝感受到自己受到表扬,游龙一般绕着隋云转了一圈,嗖地一下便蹿了出去,穿梭在群鬼中,一番人仰马翻,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殷霁看着疯狗一样满街流窜的卷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阿雀,快把那疯狗,不是,快把宝宝叫回来!”
隋云费劲躲开一个怨鬼,满脸茫然:疯狗叫谁?把谁叫回来?
这才想起隋云失忆的殷霁,赶紧又喊道:“天宝,卷轴卷轴,哎,把它给喊回来!!!它的灵力和你的一脉相传,都来自灵山传承,金墉城众鬼现在最怨恨的就是灵山,你们的灵力现在只会刺激他们!!!”
隋云突然想起这事儿,张大嘴喊道:“天宝,回来。”
殷霁风中凌乱:“弟弟,别让哥求你,大声点!!!”
“噗”,隋云憋了半天的血,喷了出来。
新鲜的血液让群鬼躁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
众鬼越是躁动,天宝越是兴奋。
殷霁皱眉,这样下去怕是会将全城的鬼都招到这里来。
“玩这么热闹,不叫我一起吗?”
金铃叮铃作响,空灵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在所有人耳畔响起,霎时间众鬼沉寂,好似流水凝滞。
长街另一头,一道身影裹着白雾,踏月而来,红衣翩跹,眯着眼,一脸饶有兴味,正是和走散的玄凛。
刚才被冲散之后,玄凛不知何时被拉入了镜中幻境中,一路靠蛮力打碎无数镜子,刚出来就看见隋云二人在此处激战,无数怨鬼朝两人袭去。
“哗啦——”
玄凛袖摆一甩,数不尽的镜子碎片闪着银光从长街穿梭而过,每一块都像是利刃,发出微弱而刺耳的破空声朝长街凝固的众鬼袭去,碎片裹挟着金色灵力,只消呼吸间,就能叫这些怨鬼灰飞烟灭。
“不要!!!”殷霁目眦欲裂,大声阻止,却没玄凛的速度快。
电光火石之间,隋云咬紧舌根,浑身灵力大振,卷轴卷着他,飞身上前——
“阿雀!!”
“雪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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