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撞老子手里了,麻溜地把银子交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休怪这匕首不长眼!”
街溜子老二手中的匕首在光线下,泛着森森寒光。
他还记得半个时辰前,老大在他耳边悄声交代他的话:
“老二,大哥不瞒你,咱这一路要逃到隔壁县,一路上需要打点的东西不少,要是没钱,咱照样吃不了兜着走。去弄点银子,再躲避官兵逃出去,咱哥俩就自由了。”
这俩街溜子没一个正行,老二见识短浅,头脑简单,性情冲动,平日里都听老大的话。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谁能给他带来好处他就听谁的。
两个人狼狈为奸,老大如狈,而他则是充当狼的角色,两人一明一暗,互利共存。
“老二,你不会说话就闭嘴!”老大制止住他的行为,“兄弟,咱都是讲究人,这不是走投无路方才出此下策嘛。我们呢,也不想为难两位,你们乖乖把银子交出来,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要是你执意不肯,真到了那一步,大家都不好看。”
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伏策勋不敢把他们俩身无分文的事实讲出来,他担心文岁真在他们手上,到时候要是那个老二一个不高兴,刀下不留情,那遭罪的就是文岁真了。任何可能威胁到文岁真的举动都要被他喝止住。
怎么办,该如何破局?
见他半天不说话,动作也没有下文,老二不耐烦了:“老大,还跟他废什么话!这小子油盐不进,一看就是欠收拾!今天不给他一点眼色看看,怕是不知道自己算个老几!我抓住这婆娘,老大你直接去控制住他!”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街溜子老大接近伏策勋要动手时,哐当一声,老大裤兜里掉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众人都一怔,没反应过来要怎么解释眼前景象,纷纷看向老大,目光中有疑惑的,当然同时也有愤怒不解的。
“老大,这钱袋,这怎么回事啊?”
伏策勋暗自冷笑,没想到提前预备的,在关键时刻居然真的起效了。他早就从一开始不放心这俩老乡,于是将计就计。
“且慢!我是真的没银子了,大哥,我真的全部家当都已经给你了,求你饶过我娘子吧。”
伏策勋看着老大,装作一脸急切的模样,演技哄骗住了头脑简单的老二。
街溜子老大直接傻眼了,呆立在那,目瞪口呆。
老二虽然迟钝,但他不傻,似乎这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你!亏老子还喊你一声老大呢!你就是这么背着老子藏银子的?你说什么让我走最后趁你们不注意去解手掏匕首去劫持这娘们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老子!”
哪有什么钱袋子,这个袋子里装的是几块碎石头。
街溜子老二已经在心里认可老大是故意借口让他挟持文岁真,而落到队伍最后面,他好去先下手为强,趁着老二不注意顺走钱袋子,想要一己私吞呐。
好险恶的用心!
老二越想越愤怒,冲上去一把掐住老大的脖颈,将他的头往石头上抡。
“老二,老二!你糊涂啊!这不是我拿的钱袋子,你中了那小子给你下的连环计!啊......”
伏策勋见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还是没放下,他向文岁真偷偷使了个眼色。
见两个街溜子扭打到一起,伏策勋不由得替他们捏了把冷汗,这动静,不惊动官兵才怪,他要带着文岁真快点离这两人远点。
街溜子老大满脸是血,见两人毫发无损地并肩站在一起,马上就要逃离这个山脊。
老大满脸不甘心,脸上的横肉堆积成一座小山丘,马上将钱袋子一扔,用尽全力撇开老二,向两人扑了过去:
“你们把我害得这么惨,你们也别想好过!”
“不好!我们快跑!”
山脊的附近黄尘滚滚,如汹涌的浪潮迅速逼近,马蹄声如密集的鼓点,“哒哒哒”地要把这座不幸的山村踏碎。远方鲜亮盔甲反射出的光芒刺痛了伏策勋的眼睛,骏马风驰电掣般四蹄腾空,在风中肆意飞扬。
不好,官兵快赶来了。
而身后追赶他们的街溜子老大如恶鬼一般执着,他似乎已经放弃逃命了,一心只想出这口恶气,大有和他们同归于尽的趋势。
好一个鬼迷心窍,不死不休的癞皮狗。
“岁真,你走前面,我垫后。”
猝不及防间,街溜子老大一脚踩空,他发狂般嘴里乱嘶吼着,边啐出一口带着一颗牙的鲜血。
无论伏策勋怎么挣脱,换来的只有对方更凶狠的拉扯。两人在陡峭的山坡边缘摇晃,脚下的山石不断松落。
不!
“既然朋友做不成,那就共赴黄泉路,一起下地狱吧!”
街溜子老大大声地笑着。
以前有人说一个偏执的疯子很可怕,伏策勋脑海中没有画面感,更没有概念。但是这一刻,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但会不会太晚了?
他们先后从断崖上滚落下去。
最后那一刻,他只看见他的娘子孤零零一个人,不顾一切地趴在他坠落地地方,也不再在意可能被官兵抓起来,大喊着他的名字。
最后,一切归于沉寂。
此时此刻,京城的皇宫内。
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御书房雕梁画栋的梁柱上。长昭帝龙颜大怒,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恰似此刻动荡破碎的山河。
“你说!你们平日里都是怎么办事的?连封村,控制流动人口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朕要你们这群大臣有何用?连护我百姓周全都做不到,你们对得起朕的信任吗?”
跪在地上的臣子浑身如筛糠般颤抖,更有甚者,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大气都不敢出,明明是寒冬腊月,却冷汗涔涔。
“宋都督,朕派遣尔等去三村赈济灾民,嘱咐务必控制好三村人口,封锁好关口,严禁行人进出。你倒好,现在三村加起来的人口和尸首数目对不上,还缺了两个人。你说说,朕要怎么让你长长记性?”
“皇上,微臣受罚是小事,微臣办事不力也甘愿领罚,现在最重要的是确立那两个漏网之鱼的行踪,避免时疫范围扩大。为此臣特意命人彻查一切现有资料和目击人口供,画出了其中一人的画像,颁布了通缉令,全国悬赏逮捕。”
“只有一个人的?”长昭帝敏锐地抓到了核心,“另一个人呢?”
“经核实,那人,没有户口。”
“哦?黑户?那名字总有吧,那人叫什么名字你确认了吗?”
“启禀皇上,已经确认了。这人叫伏策勋。”
等伏策勋亲眼看到一纸通缉自己的通缉令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重金悬赏,寻觅潞州义和村人士伏策勋,若有知情者上报,定当赐予白银三百两作为赏金。”
只有文字,没有画像。
从潞州逃往京城的路上,伏策勋一路磕磕绊绊地也躲过了官兵的追击,熬过了身体上的伤痛,见过路途不少风土人情,也听来了不少茶馆茶余饭后的流言八卦。他一路隐姓埋名,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差点殒命,也差点流入丐帮大部队。
他不知从哪家小茶馆的闲汉手中寻来一张地图,俨然,潞州是南方,而京城在北,南北相隔楚河汉界,要一路走到京城可真不容易,至少也得是几个月的功夫。
他想过,“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其实在路途中别的小县城安居落户也不错,至少那股浓浓的烟火味是他所向往的。但想起那个缥缈的晨间,他低下头注视抿嘴轻笑的姑娘:
“娘子,以后咱们留在京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这是他这辈子不敢违背的诺言。
他是真的害怕,这种害怕的心理很好地掩埋了身体上的疼痛。他和文岁真是真的分开了,他找不着她现在在哪,杳无音信。只有这个诺言,是他们唯一的羁绊。
尽管他与文岁真相识未久,但文岁真给予他的爱,却已深刻骨髓,难以磨灭。
她的爱纯粹而善良,她的品格和一颗赤子之心深深打动过他。
抛开那些虚浮之言,单论伏策勋在现世的表现,他显得格外早熟。早在十岁那年,还在小学的他就初次感受到了怦然心动,与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女孩陷入了情网,女孩也从叫他老弟变成了小男友。
女孩曾经深情地和他说,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他,那一定是参商永别,那时候,将她的骨灰带着瓶子里,揣在身上,就当她一直陪在他身边,至死不渝。
那一晚,他们相拥哭了很久。
但是女孩离开得也很决绝,一句:“我们这个圈子,谁付出真心,谁就输了。”将他打入了深渊。
他开始憎恶这种浑浊的感情,也憎恶她的背信弃义,究竟是怎么分手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进入中学之后,他再没碰过感情。
直到遇到文岁真。
他出厂配置的娘子,他虽然没有敞开心扉地爱上她,但也尊重她,像对待易碎的稀世珍宝般爱护她。
但他明白,这不算爱,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但是,作为在这个世界他最信任的人,共赴生死的人,伏策勋在夜晚的流星下许下愿望:
“愿有生之年,能再见到文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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