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阳这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妖国境内沿海的无人区。妖族是以种群为单位居住的，各大族分散在国境内各自划分区域活动，有的族群因为习性特殊会随着季节更替进行大规模的迁徙，但也是在固定的两个据点之间移动。
无人区则是被判定为并不适合妖族人群居生活的地域，但对于人类来说却是相对安全的场所。
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这只离群独居的老雁，就算是普通动物中的雁也是群居动物，这位雁婆婆明显是独自生活了很久，房屋都已经遭到了岁月的侵蚀。
大概是受不了孟初阳过于明显的探究的目光，雁婆婆讲起了一段故事，一段关于同命契的故事。
人族对这种契约并没有特定的称呼，而在妖族之中，这被称之为“结同心”，是属于跨族相恋者的特殊仪式。不止是人与妖，妖族之中不同种族也会使用，其本质是为了保障无法繁衍后代的婚姻的存续。
对于不同种族的妖而言，这种契约的作用不过是同生共死。但在契约对象为寿命短暂的人类时，就会产生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即为生生世世不分离。
契约可以强制阻止其中任何一方非自然死亡，却挡不住最普通的衰老死亡。妖族寿命悠长，往往他们仍是风华正茂时，结契的爱人就已经垂垂老矣，最后往往不得不目睹爱人自然死亡。
但契约依旧存在，还会指引着他们去寻找爱人的转世，但这种挑战天地法则的契约自然也存在一定的缺陷，即转世的人一开始都没有过往的记忆，必须等前世的爱人寻来才能恢复。在此期间，契约的效力也会衰弱，能不能找到转世的爱人全靠执念是否够深。
老人要讲的故事便是基于这一前提，发生在一对人与妖相恋的爱人身上。
这是属于一个男人与一名女妖的故事，他们各自的身份都算不上出众，却是相识于两族惯例的甲子之战。这个故事称得上很俗套，作为敌人在战场上相遇的他们一见钟情，于是逃离了各自的责任，摆脱了种族的束缚一同私奔隐居。
最开始的爱如**，彼此都恨不得为对方燃尽，所以在女妖提出结契时，男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更是发誓生生世世只爱对方，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不会与爱人分离。
第一次的轮回也是好的，他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很快重逢，一同回到隐居之地过完这幸福快乐的第二段时光。
第二次的轮回中他们产生了小小的分歧，这一世的男人家中有需要赡养的父母，他没办法就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开，女妖却认为他们只要彼此就好，转世时的亲人不过是让他重回人世的媒介，用过就毫无价值。
爱意会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之中被一点点打磨，磨去的部分无法恢复。第一次的争吵终有人会低头，但根源问题得不到解决，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接下来的数次轮回，女妖在寻找爱人这件事上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导致每一次男人都有了难以割舍的新牵绊，她从一开始的激烈反对到妥协。没关系，她安慰自己，她的爱人终归会回到她的身边。
矛盾终究还是到达了顶峰，这一次的轮回里她花了二十多年来寻人，对于寿命悠长的妖族来说这也不过是很短暂的时光，对于人类而言却能发生太多事。
于是女妖见到了已经结婚生子有了新家庭的男人。
男人放不下这一世的妻儿，于是对女妖说:“我们还有下一世，不如你就把这一世让给他们吧，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是吗？”
女妖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长久以来的怨气累积之下，她杀死了男人这一世的所有亲人，她认为割除这些外界因素，她的爱人就能像最开始一样和她在一起了。
回答她的是指向她的利器，和对方仇恨的目光。
她无法理解，只是短暂到可以睡一觉的时光，为什么会将一个人改变的那么彻底。
说到这里，雁婆婆的浑浊的双眼看着孟初阳，像是透过他在质问另一个人。而孟初阳更在意后来如何，于是追问到:“那后来他们是怎么样了？分开了吗？”
“哪有那种好事，契约一旦结成就没有破除的方法。”雁婆婆长叹了一声，“所以说爱哪有那么长久，更不能长的过一生。”
孟初阳的目光黯淡下来，垂头丧气地喃喃自语:“结果还是只有同死同归这一种选择可行啊……”
听了这话，雁婆婆的眼神微动，沉默许久，有些犹豫地开口:“契约无法抹除，但还是可以违背的。”
孟初阳顿时一震，目光灼灼地看向对方。老人观他反应又是一声叹息，还是斟酌着开口:“违背契约自然会遭到诅咒反噬，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做。少年人的爱总是那样热烈，却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激情过后往往走向陌路，一时冲动往往会导致最后成为一对怨侣。”
这会说的孟初阳一阵臊得慌，垂下头去不敢看对方，良久之后还是努力抬起头，直视着老人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无论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能承受的起。”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就只是需要……契约的一方亲手杀死另一方。”
修养了三天之后孟初阳就提出了告辞，他实在不敢久留，生怕自己多休息一天外面的世界就会彻底毁灭。雁婆婆也没有留他的打算，更没有给他任何忠告或者是嘱托，只是在洗衣做饭之余摆了摆手，全当作送行。
临行之前，孟初阳又想起了之前那个故事，出于好奇问了出来:“那个故事中的两个人最后怎么样了？”
“他们都死了……不，那个男人怀揣着杀死对方的心动了手，女妖出于无奈作出了反击，最后是没有杀心的女妖杀了男人。”那个男人是故意的，他说要让对方永失所爱，永远痛苦的活着。
结局也确实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一段经历却仍历历在目。她分明已经失去了那份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自我放逐。
星落大陆不出意料的乱了。两族边境的军队已经开始集结，随时准备开战，而在两国内部也是风起云涌，两边都像是胡乱堆放在一起的炸药桶，只等导火索点燃，就会迅速炸的震天动地。
孟初阳通过自己搜集来的情报拼凑出了大概的真相:
仙岛谣言的风波过去之后，帝国内部局势被人皇重新稳定下来，军权重回手中，君主权力高度集中，紧接着人皇就迫不及待地向妖国发难，以妖族奸细谋害帝国大将军为由向妖皇勒索赔偿。
人皇本意是趁着凌云峰这个主和派头领不在先一步挑起战争，等到打起来了凌云峰也只能尽心尽力辅佐他夺取胜利。这边算盘打的正好，哪想到不过几日，他依仗的人横着回来了。
帝国这边甚至还没发丧然后开始乱，妖国反而先一步宣战了，而且来势汹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孟初阳按时间推测应该是狐九去挑拨的。
紧接着动起来的是隐世仙门，他们高调地出场宣布晨曦为天命之子，而晨曦也趁势依附人皇，与公主初晨定亲成了准驸马。同时昭告天下阴谋者为狐九，更是罗列了他的桩桩罪行。最后矛头一转，直指妖皇野心勃勃欲征服大陆，狐九正是他的帮凶。
现在原本应该内部大乱的帝国反而由晨曦带着仙门撑了起来，这一举动成功盘活了局面，帝国打出天命所属的旗号，准备发兵决战意图让大陆生灵涂炭的妖国。局势虽然对妖国不利，但要是狐九在这边确实也有翻盘的机会。
坏就坏在狐九本人并不在这边。这是孟初阳根据妖国的调兵遣将安排分析出来的，加上他对狐九性格的了解，他对这个结论有九成把握。帝国那边应该也有所察觉，但孟初阳估计他们的把握应该在五成左右。
只不过孟初阳现在同样无法确定狐九的动向，基于毁灭这个世界这个目标来反推，其实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直接杀死作为“主角”的晨曦，不过通过对狐九行为的推测，他似乎并不是特别想选这一种。
另一种就是彻底破坏剧情，让世界发展到跟故事结局完全不一样的局面。既然故事的最终是统一，那狐九的企图恐怕就是天下大乱，势力割据四分五裂。
但这种方式只怕是不能立刻让位面崩塌的。孟初阳左思右想也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只能暂时按照当前的思路走，努力回忆着小说中世界的发展。
不对，孟初阳骤然惊醒。察觉自己现在走到了一个误区，他忘记了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也就是现在被狐九掌控的系统，那个可以吸收其他世界气运来运作的物件。如果是靠着那个的话，狐九的计划就会更加简单粗暴一些。
即为，让剧情逻辑崩塌到一定程度之后，再直接杀死主角吸收气运。
大概还有一两章，以防有人没看明白二版文案的暗示，在这里提个醒是be。晋江的标签那时候不太会打，而且是按照初期构思打的，可能存在一定的诈骗，等我完结去第一章评论区写个排雷。
快跑吧我要创人了，因为疲劳驾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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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缘起缘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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