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聿珩遇刺的消息有如闪电一般在宫中炸开了。
谢聿珩不是个普通的皇子,他是储君,是下一任的皇帝,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行刺,与打皇家的脸面有何异?皇帝自然震怒异常,立刻下旨要将凶手缉拿归案,却又嫌这样的处罚仍旧不够,还要说太子身旁的侍卫全是废物,要一律全部处死。
皇后更是心急如焚,旁人消息传的不够详细,她恨不得亲自出宫去确认谢聿珩的伤势,又听说人是在曲兰生的府前出的事,当下更是怒不可遏,要人立即去将曲兰生一家人抓来问罪,问问他们究竟安的什么居心,竟然能让太子在他们跟前受了伤!
她还认定了此事必有人在背后指使,否则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当街行刺太子?要求不论付出多少代价,也要叫那背后主使赔命!
这话她前脚才说完,后脚就随着春风飞出了宫外,呼啸着飞进了肃王府里头。
谢懿玄今日在宴席上吃多了酒,宴席还未结束就有些脚步虚浮的犯困,他怕回宫去被宁贵妃责怪,便索性躲进肃王府的客房里头睡觉。
虽说是客房,但这屋子几乎是专程为了谢懿玄一人专程准备的,从家具到装饰皆按着谢懿玄的喜好去装点,地上铺的虎皮甚至还是几年前肃王亲自为他猎的,装点的简直与这六皇子的宫殿无异,平日里也更是不准除了谢懿玄以外的人来住,足以见他与肃王一家人的亲密了。
他窗户未关紧,有阳光透过缝隙洋洋洒洒地落进屋里,在窗前的软榻上落下金色的投影,谢懿玄正阖眼睡在那软榻之上,过分纤长的睫毛被阳光晒得好似一直沉睡的蝴蝶,许是日头有些过分地刺眼,他眉头微皱、下意识抬起手去盖着眼睛,才翻了个身,房门忽然叫人“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了。
“谢懿玄!”来人气喘吁吁,不知死活地高呼着谢懿玄的大名,在这肃王府中除了玉和之外,又有谁能有这样大的胆子?
谢懿玄从浅眠中被吵醒,面色不善地坐起身来,抖了抖自己睡皱了的袖子,皱眉道:“吵什么吵。”
玉和火急火燎地冲到他跟前来,急道:“太子哥哥受伤了!”
谢懿玄知道她一向喜欢谢聿珩,恨不得明日就逼能皇兄娶了她,以为她在为谢聿珩紧张,颇为不屑地眉毛一挑,冷笑道:“伤了又不是死了,这么慌张做什么。”
“能不急吗!”玉和凑到他身旁来,生怕外头有人在听似的压低了声音紧张道,“刺伤太子哥哥的人是……”
谢懿玄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低声骂了句:“废物东西。”
玉和见他这样,心下更是慌极了,桃花似的一张脸此时青的好似蟹壳,就连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怎、怎么办?如今该要怎么办?”
她虽然嚣张跋扈惯了,但如今伤的人非同小可,皇帝与皇后必定要怪罪,届时只怕连她爹娘都保不住她的命!
是以一听得这消息,她便二话不说急急忙忙冲来找谢懿玄:“方才我听说,皇帝陛下怒不可遏,要杀了太子所有的近身侍卫!”
“皇后更是放出话来,说要彻查此事,誓要揪出幕后黑手来!”玉和到底年纪尚轻,更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大事,吓得几乎要发起抖来,“你说句话啊!”
她巴不得将自己摘个干净:“此事皆因你而起,你又要如何收场?!”
谢懿玄听罢,面上却半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反而笑道:“这有什么可慌的?”
“这不分明是件好事吗?”
“好事?”玉和愣道,“这算什么好事?”
谢懿玄却懒得与她解释那么多。
原本他不过是安排了人要杀了曲昭盈那目中无人的小贱人,哪怕是杀不了,也要叫曲昭盈受点伤长长教训,顺便污蔑一下她的名声,却不想阴差阳错,这一刀捅到了太子的身上。
虽然他还不知道谢聿珩究竟伤势如何,但皇帝又管不得那么多,认定他的侍卫护主不利都要杀了,却对自己来说是个大好的机会——谢聿珩身边的人都是他与皇后亲自挑选的,他们对这太子忠心耿耿,只要谢聿珩一个眼神,就肯心甘情愿地为他去死,如今皇帝一句话就轻易将这一切都毁了,届时皇后与谢聿珩势必还要再挑选新的侍卫,他不就有机会安插自己的眼线进去了吗?
这难道还不算天大的好事?
玉和向来不懂他那些弯弯绕绕,见他只笑不说话,更是觉得心急如焚。
即便她喜欢谢聿珩多年,但此时也顾不得谢聿珩的安危死活,更害怕这事给自己惹祸上身:“你找的那人嘴巴到底严不严?”
“我听说他叫太子哥哥的侍卫抓了,你快想办法去找人把他杀了,万一叫他把我供出来,几个脑袋都不够我掉的!”
“怕什么,”谢懿玄轻哼一声,“早就给他喂了药,只怕谢聿珩还没来得及叫人问,他就已经暴毙了。”
“真的?!”玉和眼睛当即亮了起来,高悬起来的心也终于落回肚子里去,这会儿才好奇道,“你上哪儿找的人?怎么肯乖乖听你话的?”
“街上找的流寇,”谢懿玄打了个哈欠,又懒洋洋地躺回榻上去,“跟他说只要他干这一回,我就给他的妻儿一百两银子。”
玉和正想夸他一句聪明,却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急色道:“那他的妻女呢?万一她们说漏嘴怎么办?”
“我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吗?”谢懿玄在榻上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道,“早杀了。”
杀死几条无辜的人命叫他说的好像比随手捏死只虫子还要不值一提,玉和听他这样说,这才总算真的放下心去了。
许是今日出现的意外实在叫他心里高兴,谢懿玄此时显然心情不错,看玉和那副傻样也不觉得烦了,反而还好心地跟她解释道:“谢聿珩之前在病榻上缠绵几个月,皇后本就心有余悸,如今身子刚有起色就又受了伤,你叫她如何能不迁怒曲家?”
“光是皇后的责问,就够曲昭盈喝一壶的了。”
这话说得玉和心花怒放,却又觉得这样的教训不够解气,她总盼着那狐狸精要惨一些、再惨一些,若是直接死了更好,是以当即又摆出张苦瓜脸道:“可若是皇后不计较了怎么办?”
她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谢聿珩是皇后娘娘独子,是她心头唯一的宝贝,又怎么可能不追究曲家的过错?即便明面上放了曲昭盈一码,只怕心里也要记恨上她,显然不会叫这狐狸精好过。
谢懿玄听出她话里的试探,也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侧过头来笑道:“那不就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玉和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谢懿玄一翻身从榻上坐了起来,神秘兮兮地凑到玉和身边来笑道:“你知不知道曲家姐妹俩盘了个店,正要寻思做什么生意呢。”
这话说得玉和眼睛一亮:“哦?”
曲昭盈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不过只与玉和打了个照面,对方就能够这样记恨上了自己。
她如今正与大麻烦谢聿珩面对面地坐在中堂里,面如死灰地、认命一样地给他包扎着伤口。
谢聿珩那伤口并不深,稍微清洗之后便不再往外渗血,只是那猩红的血肉翻了出来,瞧着多少有些触目惊心,他看着曲昭盈垂着的脑袋,低声问她:“吓到了?”
“不是,”曲昭盈闷声道,“殿下不该救我的。”
“何为不该?”
曲昭盈答不上来。
她知道谢聿珩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素来善良又正义,今日莫说是曲昭盈,就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乞丐在他的面前被人打了,他都不可能袖手旁观,与那什么好感度、攻略之类的没有半点干系。
倒叫她的愧疚显得更加无足轻重了。
谢聿珩的手放在曲昭盈的手心上,她的手干燥又温暖,温度像被晒过的棉被似的透过一层层的纱布妥帖地熨在他的手上,叫他十分想张开手去握住她的指尖、贪婪的去汲取她的温暖。
但他却又什么都不做,仍旧摆出副翩翩君子的作态,轻声道:“你真的这样讨厌我?”
曲昭盈当然不可能讨厌他,只是不想与他扯上干系罢了,只是这话也不能轻易对着一个太子说出口,只能摇头道:“我没有。”
谢聿珩勾起嘴角来笑道:“那你只需要谢谢我就好了。”
他毫无预兆的笑容好似鬼魅一般会摄人心魄,叫曲昭盈看得一时间都忘了动作,卫沉与别的侍卫侯在门外,只与她隔了薄薄一扇门,屋里人的动静都叫他听的一清二楚,听及此,简直恨不得冲进屋里去将小姐拉出来,才好让她不被这男鬼迷了神志!
他听见曲昭盈闷闷地说了句:“谢殿下救命之恩。”
听听,这不就被他绕进去了吗!
谢聿珩果真得寸进尺,问她:“可有谢礼?”
曲昭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应该给他备一份谢礼,否则也忒白眼狼了些,当即说道:“家父会为殿下准备……”
“我不要,”谢聿珩像个孩子似的扁了扁嘴,用近乎撒娇的语气对曲昭盈道,“我只想要曲姑娘亲自准备的。”
曲昭盈哪里见过他这番模样?!
她只觉得整个心在胸腔里头乱跳,也不知究竟是吓得还是惊的,还未来得及想出什么话来,就听得外头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曲家人还不速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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