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芸，过来。”
见她迟迟未动身，顾循有些不悦，坐起来看向她。
李妙芸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挪到了美人榻旁，在一张圆凳上坐下。
顾循要去摸着她的脸，李妙芸轻轻偏头，躲过他的手。
她散挽起的长发拂过顾循的手，如泉水般在他的手掌上滑下。
气氛暧昧怪异。
顾循伸手，将李妙芸坐着的圆凳拉过来，身子倾过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李妙芸，像是将军临上战场检阅自己的着装，打量着她。
李妙芸避让她的眼神，腹诽，他小时候软糯可欺，怎么十年过去了，这般强势？想必是征战多年，夜夜枕戈待旦，看着谁都想像是敌军。
顾循见她走神，不悦地抚上她的脸颊，大手握着她的半边脸“为何不看我？”
李妙芸还未答话，顾循就凑近来，高挺的鼻梁抵着她脸上的软肉，吮着她的唇瓣。
不由于李妙芸主动的轻描淡写浅尝则止，顾循的吻极具有侵略性，吻得密不透风，每一处都不放过。
直到李妙芸气喘吁吁地拍他推他，他才肯放开。
顾循摸着李妙芸泛红的耳根，满脸笑意，“芸儿，你以前要我叫你姐姐的时候，都大言不惭的，怎么现在动不动就脸红了？”
李妙芸还没从缱绻的吻中回过神来，听他讲起幼时的事情，尴尬得闭上眼睛。
幼时的李妙芸自称下凡仙女，要顾循做她的小弟，强压着他喊仙女姐姐。现在回想起来，李妙芸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好了，好了。我回去了。”李妙芸站了起来，既然已经亲过了，他还要怎样？不如各自回去睡觉了。
顾循伸手扯住她纱裙的一角，李妙芸的心又紧张起来，“你、你松开……”
可顾循不如她意，还得寸进尺，将李妙芸扯落入怀，在她的脖间胸前细细嗅，落下零碎的吻。
李妙芸被他吻得心神大乱，忍不住道：“顾循，我还有父孝在身，你不能勉强我。今日不宜与你欢好。”
顾循听了，在她耳边闷闷地笑，“欢好？芸儿，我今夜并无这样的心思，只是久别重逢，情意难捺……”
李妙芸趁机逃脱他的怀抱，理好被揉皱的衣裳，“我今夜特别累，循哥哥，我想歇息了。”
静秋在屋内打着瞌睡，忽然门开了，成鱼提着灯笼将顾循和李妙芸引进来。
她赶紧起身，小碎步赶上来，看见顾循温柔地将李妙芸披散下来的碎发抚到耳后，“既然累了，那就好好歇息吧。”
李妙芸恰到好处地娇羞低头，“循哥哥诸事繁多，也请好生歇息，保养身子。”
二人看上去，已经是一对新婚燕尔难舍难分的小夫妻了。
成鱼一脸开怀，跟着顾循离开时，还不忘朝李妙芸行礼。
静秋看向李妙芸，身上纱制的衣裳皱了不少，淡蓝色的抹胸还有些歪斜。
“姑娘要沐浴吗？”静秋开口问。
“沐浴做什么？”李妙芸不明所以，等到顾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就立马飞奔到床上，“我真的困极了，静秋，今夜发生了什么事，我怕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静秋紧跟到床边，看去，李妙芸已经倒头就睡。
当太阳已经照满了整个院子，静秋第三次进来，唤李妙芸起床。
“姑娘，世子那边问你起了没？要姑娘你过去吃早饭呢。”
李妙芸将头往床里面偏，迷迷糊糊道：“我不去吃……静秋，去告诉顾循，我今日要去徐家……我的丫鬟还在徐家呢。”
当太阳在正中央了，李妙芸才到了徐家的门。
徐知霞昨日和今日皆派人在县衙附近听消息，早知道县衙里出来了一辆马车，往徐家走，立刻激动万分，早早在门口翘首以盼。
李妙芸跳下马车，和成鱼道：“你事情多，何必在这里等我，先行回去县衙吧。”
成鱼道：“世子叫我送姑娘来，要是姑娘丢了，我可如何交差呢？”
李妙芸扑哧一笑：“我丢了？成鱼，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在青阳县都要十年了，我还怕你丢了呢！这里也不比帝京那么大，哪里会丢？快回去吧。”
成鱼见李妙芸坚持，也不逆她的意，约定了时间来接她后，命马车夫掉头走了。
李妙芸看着顾循派来的马车消失在街巷口，才拔腿往徐宅跑去。
徐知霞老远地就看见她，从台阶下奔下来，敞开双手抱住李妙芸。
两个小姑娘抱成一团，连转了两圈，洒下欢乐的笑声。
“芸儿，终于见到你了！那县衙跟一个铁桶一样，水泼不进针插不进，我不知道你的一点消息！”
“都无事了！你看，我全身上下没一点伤！”李妙芸在徐知霞的面前抬手转了一圈，二人相携走入宅中。
徐家父母皆外出送货，常年累月不在家，徐知霞又是独生女，故而偌大的徐宅，被徐知霞翻过来玩，都没有人阻拦。
“翠娥呢？”李妙芸问。
徐知霞道：“翠娥正在内室里看着那个人呢。”
那个人，正是猎鹰。李妙芸在破庙里发现猎鹰还有一丝鼻息，于是让翠娥救下来了。
“芸儿，你别说，翠娥的医术还真是精湛哪！那人马上要见阎王爷了，翠娥三针下去逼他吐出淤血，竟然会说话了！真是身怀绝技！”徐知霞引着李妙芸往里走，口中对翠娥赞不绝口。
“翠娥的母亲是一位医者，传了很多独门医法给翠娥。”李妙芸道。
“噢？那她的母亲呢？”徐知霞随口问。
跟我的母亲一起失踪了。
李妙芸心中涌起苦涩，岔开了话题，“我在县衙里得知，此人名叫猎鹰，专做买凶杀人的买卖。”
徐知霞道了一声可惜，“我看着他身手极好，没想到干这样见不得人的买卖，还被人追杀，也是委屈了一身功夫。”
说罢，二人已经走进书房里，徐知霞拧动开关，书架徐徐转开，露出一扇门。
翠娥在门里面的屋子里，看到李妙芸，两行清泪就止不住落下，“姑娘，我的姑娘……”
李妙芸拍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李家，我们再也不用回去了。”
翠娥劫后余生，使劲地点点头，往后招呼：“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姑娘，是她要我救的你！”。
一位年轻男子上前，拱手跪下，这便是猎鹰。
李妙芸本以为这位江湖侠客是一个粗犷之人，没想到气质却温文尔雅，眉眼之间带着书卷气，叫她吃了一惊。
“姑娘大恩大德，某感激不尽，愿效犬马之劳，供姑娘随意差遣！”猎鹰说得很认真。
李妙芸倒不以为意，问候了他的身体，得知他已经好了大半，便道：“眼下城内形势严峻，京中皇帝派了襄王世子来彻查此案，你也是知道的。你需要尽快离开徐家，另找其他安身之处。”
“我明白，今日太阳落下，我就会离开。”
李妙芸点点头，叫了翠娥，正要往后面走时，猎鹰忙道：“等等！”
“我有一桩事不明白，翠娥姑娘告诉我，你是因为被家中逼迫追赶，才误入了那间破庙，撞上我的事情。可你和这件事全然没有关系，为何要出手搭救我？”
“也不是全无关系……”李妙芸长话短说，“因为我觉得裴起岭该死，所以你杀了他，正和我意。”
十年前，正是裴起岭一封颠倒黑白的奏折，李父下狱，随后流放，李家举家离京。
那日在破庙里听见裴起岭遇刺，李妙芸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畅快！
猎鹰愣了愣，“啊……原来如此……”
他是江湖中人，不善隐瞒，有什么说什么，当下便道：“但这其中有内情，我想，裴起岭并不因我而死！”
这句话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可是现在全天下都传遍了。当朝丞相上朝遇刺，陛下赶往裴家，抚臣痛哭，还亲吮伤口。裴丞相不治身亡后，陛下大怒，派出最得力的襄王世子彻查此案。此等爱惜忠臣之心史书罕见，待陛下百年后，定能载入史册，千古流芳。”
徐知霞绘声绘色地说道，这都是徐家在各处打探消息的线人传来的，可见此事已经四处知晓。
猎鹰道：“我确实受人财物，去刺杀了裴丞相。然而，当我闯入裴丞相的马车，他已经、已经气绝身亡！”
那日天还未亮，要上朝的官员三三两两往皇城里赶去。
裴家显赫，府邸离皇城极近，裴起岭的马车通常很晚才驶出，没有同行的马车。
马车辘辘往前，驾马的车夫打着哈欠，前后随从虽多，但多半也是昏昏欲睡的。
已经隐匿多时的猎鹰如利剑般跃上马车，先解决了车夫，刺破金子制成的车帘，剑锋直抵车内大人物的胸口。
但随后的一幕令他愣了半瞬。只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的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口中泛着白沫，满面涨紫，像倒栽葱一样摔在铺着昂贵熊皮的马车，以最狼狈的姿势死在他的面前。
“那时候马车外已经骚动起来，我补上一刀后尽到职责后，就飞快离开了。”猎鹰讲述完整件事。
“老天！我听到了什么帝京秘辛？！”徐知霞兴奋起来，“那顾世子千里迢迢追踪你到青阳，岂不是完全白费功夫？”
翠娥道：“裴丞相死的症状和你很像，都是呼吸困难，窒息而亡，不会也被人下了夺魂散吧。”
猎鹰投来同意的眼神，“我也这样认为。那么，雇佣我杀人又给我下药的就是杀害裴丞相的凶手——姜家！”
“姜家，姜家不是太后的母家吗？他们为何要杀裴丞相？”
“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姜家想取而代之？”
帝京的豪门倾轧往往是江湖八卦的最好题材，徐知霞和猎鹰热烈地讨论起来。
李妙芸却始终一言不发，她的唇紧紧抿着，像在忍受这世间最大的痛苦。
呼吸困难、窒息而亡……
她的父亲去世前，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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