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明璞有些不解，“何为坍塌？”
“梦境的创造是需要能量的，有时候能量不稳定，梦境便会有坍塌的前兆，等到能量完全耗尽了，梦境便会坍塌。”
“那，那若是梦境坍塌了，我们就能出去了吗？”
“不会，”霁雪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梦境坍塌之后，我们会跌落虚无。”
“虚无？”明璞回忆起昨日的情景，那种感觉就像是周身掉进了水里去，浑身时不时一点劲儿，“那，那，那昨日之情景也就是说，这梦境，能量快要用尽了？”
霁雪点了点头。
明璞望了望身后，今日是个大晴天，陈冬的积雪也差不多化干净了，太阳高照晴空万里，耳边偶有几声树叶摩挲的声音……如此好的光景，明璞却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她摇了摇头，现下梦境还没塌，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她追问道：“仙娥姐姐可知，可有别的快一点法子能出这个梦境？”
先前说只要了却了梦主的心愿便能出这个梦境，只不过心愿这个词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东越的心愿是什么四界永世和平，那她岂不是得自主变身为和平卫士累死？
快一点的法子么？霁雪的目光转向那五大空坛子，眼神有些失焦，不知道是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霁雪还真知道一些快一点的法子，只不过……
“没有，”霁雪撒下了第二个谎话。
明璞闻言觉得颇为有道理，若是梦境坍塌，那么她和她便要一同跌入虚空，她应当同她一样着急，如此若是有更快一点的法子，她一定会早早告诉她。
于是明璞便信了这话，不疑有别的。
明璞不是自怨自艾之人，虽说梦境的时间不多了但总归还是有时间的，霁雪说完之后，明璞并未啰唆扭头便走。独留霁雪一人在身后发蒙。
“你去哪儿？”
“找东越，帮她实现心愿！”明璞一边大步流星地朝着前面走去，一边向后面摆手，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仙娥姐姐你放心，本君定会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出去！”
当明璞找到东越时，她正卧于一棵梅树底下醉眠。身旁是歪七倒八的数坛子酒。
明璞拿手指戳了戳东越，没醒。
明璞想了想，又拿手拍了拍东越的肩膀，还是没醒。
明璞揉了揉眉心，觉着事情难办了起来，也不知东越喝了多少酒，竟醉得如此深。
明璞又想到昨日那如同跌入虚空般的场景。
想了想，明璞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手中变出一盆清水来，用指甲拢了拢水，朝东越洒去。
东越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天似乎是下了一场毛毛雨，她偏过头去，没想到那雨像是精准定位了她的脸一般，跟着她的脸跑。
避无可避，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宿醉让她有点子头疼。
东越揉了揉一旁的太阳穴，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女子逆着光站在她身前，手里还抱着半盆子清水。
见东越悠悠转醒，目光直直望向了自己手中的那半盆清水，明璞有些心虚地将那清水往身后一藏，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方才下雨了。”
“对啊，局部降雨，只对着本君的脸下，这雨还会追着我的脸跑呢。”
明璞假装没听懂，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叫东越擦擦脸，然后赶忙转移话头道：“我来寻你是有要紧的事情。”
“何事？”
……
东越望着眼前的各色珍宝，有点哭笑不得。
明璞过来一趟，便大包小包地给东越送来了不少物什。
百年的好酒，鲜美多汁的人间吃食，能灵力大涨的灵果灵丹，上好的冰蚕丝做的绸缎，拨浪鼓摇摇椅等从集市上买来的人间小玩意儿……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在明璞心里，不管是人还是神，放不下的无非就是一点**一点执念，明璞算是下了血本，掏出来的都是乾坤袋中压箱底的好东西，她自己是真切的喜欢这些，便觉得别人也会真切地喜欢这些。
明璞望着这些平日里自己喜爱之物，想到如今便要送人，十分的肉痛，但又想到与命一比，这些便也算得上是身外之物了，于是一咬牙，也就送出去了。
明璞纠结的神色全都显露在脸上，东越望着眼前少女千变万化的神色不禁在心里哑然失笑，“心意我领了，这些，攸女姑娘还是带回去吧。”
听了这话，东越见少女的脸上说不上来是什么神色，既有一些些轻松，又有着一些些失望。
“这些你，都不喜欢？”
“嗯。”东越点了点头。
“那，东越神君可有想要的东西？”
东越闻言，便猜到了明璞真正的意图。看来这小姑娘是待不住了，急着想出去。
东越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她活得实在是太久了，老友一个一个地故去，他的妻子也走了，他创了个梦境自囚于此……他想到攸女陨落的那天，交代给她的话。
“护佑苍生。”
她的妻子给他留了短短四个字便去了。她知晓她的意思，她总是对自己说，神，拥有漫长的生命，比旁人高出许多的神力，总该多做些事情。
东越的指尖摩挲着酒葫芦，笑道：“我有一身术法，只怕后继无人。”
话题转得太快明璞便有些反应不过来，见明璞怔怔的模样，东越继续道：“你可想学？””
明璞脑瓜转得飞快，揣测东越的意图，她现在是攸女的身份，东越执意要把一身术法教给攸女，很有可能是受到一些执念的影响，她似乎记得，攸女是四神之中意外陨落的神，按理说神不该如此短寿，攸女不可能是自然而亡，所以其中必有一些波折。结合东越目前的行为……莫非攸女是在一场大战中因术法不敌而亡？
于是东越才想重来一次把攸女培养成一个术法高强的女战士？
明璞觉得目前来看这个推测是最合理的。
“学，我现在就学。”
近来三个月，明璞觉着自己回到了被魔族长老们逼着上学堂的时光，那时的她大字不识几个就一路打到了魔君之位，族中几位长老可能是觉着魔君连字都不认识实在是太过于丢人了些，于是地将她哄去了学堂。
那学堂夫子满口之乎者也，她觉着迂腐极了，故而也没有认真听些什么，索性吃食上没有短了她的，各种灵果也能随便吃。于是明璞晨起便想着午间吃什么，过午便想着晚上吃什么，晚间下学便开始思消夜……
那日子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算太难过，明璞倒有几分想念了起来。
东越就像一个夫子一般，不光教她术法，还同她时不时地讲讲策论，同她分析几大战役的利弊之端。
只不过东越十分会比喻，讲得比学堂迂腐夫子要有趣得多。
东越讲到了汜水之战，讲的是上古中创世神与烛阴之间的战争。这是一场以多胜少的案例，创世神本有六万神兵，却故意隐去了四万，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兵力空虚，引诱烛阴的四万神兵深入，再在汜水设伏，以包围之势将烛阴的军队悉数斩杀。
此战烛阴大势已去，再无还手之力，于是创世神便一统混沌，劈开四界，此为创世。
东越用汜水之战的例子本意是想告诉明璞战略的重要性，哪知明璞听了听却皱起了眉头。
“烛阴为何会输？”明璞疑惑出声。
东越想了想，道：“一是轻敌，中了埋伏；二是兵力差距，最后被围剿。”
明璞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认同东越的说法，“世人看待事物，多喜欢从结果论出发。”
“若我是烛阴，那两万神兵若不追上去就地诛杀，难道还能放虎归山等着他们东山再起不成？”
“至于兵力悬殊……以少胜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璞朝着东越眨了眨眼，“若我是烛阴，发现中了埋伏的那一刻，我就会下令叫我的军士扔了干粮劈了渡船，把退路全都斩断。”
“扔了干粮劈了渡船？”东越又重复了一遍，“你这是不给他们活路。”
明璞闻言摇了摇头，“不给活路他们才会有活路。”
“只有将人放到绝境里去，人才会爆发出最大的挣扎求生的本领，”明璞接着道，“若是我不这样做，这一战输了，他们同样没有什么活路可以走，那样多的兵士，若做俘虏想来创世神是养不起的，放过他们又无异于是放虎归山，思来想去只有就地诛杀这一条路走。”
“横竖都是死路，倒不如激一激他们，说不定还能活。”
明璞说这话时语气和平日里讨论晚上吃什么的语气无异。
闻言东越沉思良久，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
“幸亏烛阴当时没遇上你这样的人做谋划，否则汜水之战的结果怕是尚未可知。”
有些人似乎生来就很适合战争，东越望着明璞，久久不言，明璞生在魔界而没生在其他地方，是魔界的幸事。
明璞见东越久久不言，追问道：“后来呢？烛阴战败之后怎么样了？”
“受天雷刑罚，魂飞魄散。”
汜水之战东越是亲历者，烛阴战败之后她亲眼看着烛阴历雷劫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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