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少年干部当真没有在和她开玩笑,加之对方与养父织田作之助是朋友一场的情分上,太宰治总不至于真的对她做些什么。
应该……不会吧。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的孩子,不可弃。
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宰治是混道上的,道上的规矩……嗯,好像没有这条规矩。
黑手党成员几乎等同于修罗,当是既不看生命也不看佛面的。
按织田作之助的说法,一般正常情况下,黑手党成员的家人起一个装饰性作用,特殊情况下起一个株连,杀鸡儆猴的效用。是被视作牵连对象,一锅端的。
她的处境大写的危。
算了,抱谁的大腿不是抱,又不是两只手抱不过来。腾出两只腿夹着也管用。只要不抱到两腿中间,什么都好说。
大家伙打开网游练级,总不会嫌弃带自己的满级大佬,实际上是个小小男子汉吧。
天上掉馅饼,麻溜来捡起。世初淳脑子转了转,当下改口喊老师。
太宰治听着这陌生的称谓,嘴角漾开抹似是而非的笑。他有预感,自己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生活,必将被今日有心拨弄出的涟漪所搅动。
他满心的期待着那潜心蓄力的风暴,蛰伏到刮起之日,能把他卷作血水碎骨,或是带他去往只存在神话世界里的安眠之所。
放着摇滚乐的酒吧觥筹交错,五角大厦港口黑手党最近气氛有点胶着。
酒吧常驻三人组之一,领养了个女儿。太宰治当了人家女儿的师长,许诺扶持到女孩子能正常上学的程度。剩下一人坂口安吾自然不甘人后,果断买了个新型手机送给世初淳,当做长辈姗姗来迟的见面礼。
主要是抵消几个月来,上门蹭吃蹭喝的无赖行径。
朋友,是那个卧底朋友吗?
世初淳没完整地看过《文豪野犬》,单了解到些主要人物和事件,对故事发展脉络一知半解。
但是她十分清楚织田作之助会死,他收养的孩子也会死,进而促使太宰治叛离原先的黑手党,隐匿两年时间,洗白自身档案,加入主角一方所在的武装侦探社,作为引领他人生的启蒙老师。
由此构成夏目漱石的三刻构想——白天、黄昏、黑夜三个势力,稳定横滨这座临海的城市。
会被收养自己的男人拖累致死,却仍然要留在对方身边,称不上地狱开场,可总归多生磨难。毫无能力的她,同从故事开端就注写了死亡的织田作之助,他们二人的相遇,该说是幸运或者太过惨淡?
如果她拥有厉害的异能,而非现在无力的手腕,如果是别的熟知剧情的人穿越,兴许就能大手一挥,力挽狂澜。
能改写既定的结局,叫全部人免除厄难,而那个人一定不是她自己。
没有扭转乾坤的能耐,世初淳只能在大厦将倾的关头长叹息。
也是,在现实中一无所成,徒劳无功的人,哪能一朝穿越就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烦闷的情绪萦绕心头,世初淳张开口,习惯性咬抵住下巴的圆珠笔笔头。
含入口腔的触感软绵绵的,与往前硬挺的口感相区分,她无意识地用舌尖绕了下,的确是笔头形状的小截条状物。
体感不对,世初淳回过神,定睛一看,原来是咬到了太宰老师的手指。
太宰老师的手指……
老师的手指……
手指……
好比上课走神擦玻璃,擦出了教导主任的脸。
“对不起!”世初淳大受惊吓。她连忙扯了旁边的纸巾,倒点白瓷杯的水沾湿,要给辅导自己的家庭教师擦干净。
太宰治一边保持着笑容,说着没关系,一边佯装好心地提醒,给予她最后一击,“杯子里盛的水是世初小姐喝过的,蒙受这至高无上的待遇,是身为客人兼任老师的我的荣幸。”
“太宰老师——”世初淳当场就要给他跪了,恨不得表演个土下座道歉法,好诠释内心的惶恐与焦虑。
她急忙想着补救的方法,加速扯出三张纸巾,站起身,要去厨房洗碗台出水口沾水。
怎料盘腿久坐导致双腿麻痹,人刚站起来,下半身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倾斜,双手反应过来了,撑住地面,竟是直接把传道受业的恩师环在当中,压在了身下。
吾命休矣……
以下犯上、忤逆尊长、违背人伦等词汇在眼前噌噌噌刷过,世初淳右手撑着太宰治脑后的地板,左手摁住对方瘦削的肩部,以免脑袋撞到进对方胸膛的惨剧发生。
她严重怀疑自己的反应再迟上一点,就能够看清人生迄今为止的走马灯。
真奇怪,明明每天吃的一样的食材,吃进对方肚子里,身高蹭蹭地往上长,到她这儿,则龟速般慢慢挪移。
年龄比她这副躯体少上两、三岁的太宰老师,身高居然要比她高出半个头,简直是岂有此理。
是男女性别差异吗,难道她在每个世界都注定长不高?她就不能长成一个两米四的八尺大人,搁那一站,傲视群雄,让织田作之助也甘拜下风?
世初淳的注意力偏移了下。
当惨遭迫害……准确来说,是主动接受迫害,好伪装出受难假象的黑手党干部,敏锐地察觉出学生的心思转移。
他抬手,虎口接近严厉地卡住女生下颌,朝他的方向掰。半强迫式地威逼着人直视他,世初淳鬼使神差地用右手遮住他的眼睛。
没看到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就像跟窗外的教导主任对视上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回去,就能逃避接下来的责罚。
她不想被学校领导通报批评,也不想被太宰老师当面批评。
掩耳盗铃的行为想当然尔,再企图逃避现状,世初淳也明白拖时间恰似死囚延缓执行死刑,对已然上演的意外于事无补。
于是,她思考起了现在把老师打晕,当做梦一场是否还来得及。
话说电视剧里一手刃就能将人打晕的招数,在异世界能不能奏效?
要打哪里来着,后脖颈吗,多大的力道?
女生纤弱的手指发着颤,泄露了主人家的担忧。没有全然合拢的指头,透出些稀疏的缝隙,方便太宰治的眼光筛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个完整。
就结论而言,纯粹是挡了个寂寞。
细密的眼睫毛跟小刷子一样,在世初淳掌心处轻轻地扇动。早有预谋的太宰治伸手,透过柔软的手指缝隙,捧住学生脸颊。他的食指指尖触碰到她的左眼眶,嘴边勾着抹似有若无的笑。
世初小姐知不知道呢?
她左眼眼角朝下一指节长度有颗小痣,往西北方向倾斜二十五度伸展也缀着颗,二者相映成辉,平时作为锦上添花的样式,装点女孩素净的颜容。
在本人有情绪波动的节点,则会显得额外生动。让人忍不住要触摸那处地方,让她流露出更加崩溃的形象。
与世初小姐的第一次见面,太宰治就留意到了其他人没有过心的细节。
比如,疯狂缠着冷酷杀手的小女孩,十来岁少女的躯体,心智方面堪比成熟的大人。
与他这种过分早慧,能轻松地在黑吃黑的地界里保证存活,却因勘破世事百态,而在面对整个世界时显得百般折磨的人相反,世初淳更像是发酵过的酒水装进瓶装饮料,由内到外溢满了与年纪相区分的稳重。
其本人看来也没完全地适应,只是耐着性子,勉强自己接受当前无奈的现况。身处全然生疏的领域,竭尽自己的全力谋生。
比如,世初小姐左眼不仅仅有两个小痔。她左眼上眼睑靠左边缘、上端稀疏的眉毛里、朝西南方向延展六十度的方向也各自有一颗。
就是颜色稍淡,得靠得近了,细细查看,方能分辨。
五颗明暗相异的痔连接起来,形成浑然天成的五芒星形状,太宰治第一次看到时,还考虑过是否是敌对组织派过来的人形炸弹,或者某种隐藏的咒术。
当然,这种滑稽的猜测很快就被推翻。
无需经过多方考察,只要安静地观望,就能明晰世初小姐的的确确是个毫无异能的普通人。
平凡、庸碌,一如自甘流入庸俗的群众,偏偏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似滑润的圆球滚进长着棱角的椎体地盘,稍不留神,就很容易被磕着碰着,跌入无底深渊,摔了个粉身碎骨。
人生险途,上升之路漫漫,何其艰难,下坠却非常简单,自有无数双从地底下探出的手,争相着把人往深渊里拖。
世初小姐是个矛盾的人,言行温和,偏自带秋雨般疏冷的气质。言行再亲昵,看他们的眼神终究是隔着层壁垒。给人若即若离的感觉,犹若相互间再亲密的互动,仍然阻绝了相距渺远的天堑地沟。
她的心理活动偶尔会挺激跃,却绝不会轻易说出口。
有许多吐槽的话,只在内心消化。思维跳脱性与织田作之助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愧是一对父女。
端的是一副得体温和的笑靥,只在内心活跃时,有不少灵动的微表情在不经意间展现。
口是心非,也是世初小姐的可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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