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公主景宁,天辰皇帝最宠爱的幼妹,自小便倾心于裴衍,甚至于可以下嫁入府做侧室,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
此时的她端坐在正座,金钗斜插繁复的发髻中,发间的牡丹红得妖冶,可她却着竹叶般青脆的宫裙,极像竹林间的一抹朱红,格外得惹眼。
“沈千金,自从上次的围猎,本公主与你,许久未见,还真有些想念呢。”
她涂满丹蔻的指尖点了点,“皇兄赏我的玉佩不见了,找遍了也没找到,就剩沈书郎这里没搜过了。”
“好啊”,沈南娇没有丝毫犹豫,反而脸上写满了兴奋。
景宁有些错愕,努力回想自己好像没有出现差池啊,她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是无知者无罪的底气?
沈南娇任由宫女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你们可仔细着点,公主的东西要是找不到,可是要掉脑袋的。”
宫女们一听脸都吓白了,因为她们真的什么都没有找到。
景宁绣帕一拧,不可置信地要亲自去搜沈南娇的身。
“哎呀呀,公主可真是偏心呢”,沈南娇侧身躲过了景宁的手,朝裴衍的书桌走去,“我看啊,八成是裴大人私藏了也说不准呢。”
沈南娇像是早已经知道一般,挑眉掀起了软垫,在众人的注视下,提溜起一枚玉佩,“呀,还真被下官说对了”,说完一副发现不得了事情的模样。
旁人不知道,只有陷害的景宁看出了她那拙劣的演技,可又找不出什么来反驳。
“你......”
沈南娇不等景宁动作,一脸正义,不由分说要去面见圣上,说是为景宁说媒,哦不是,主持公道。
她那小身板实在矫捷,景宁带来的宫人根本没抓住她,气得这玉人直跺脚,“还不快给本公主去追!”
这下宫中是真的乱作一团。
只见一道乌青的身影一路小跑,后面是马不停蹄的宫人,嘴里就差喊祖宗了。
景宁气坏了,本来事情的发展应该是沈南娇被痛打几大板,然后被自己拉到皇兄面前求一个公道,这下可好了,成了她和裴内辅两个人的事情了。
按照裴衍的性格,定会彻查此事,他那么不留情面的人,肯定会拆穿自己的把戏,或许还会引得皇兄讨厌自己。
沈南娇向来睚眦必报,更何况她需要见到小皇帝,这种机会她断不会错过。
她提起衣袍踩着玉石阶梯而上金玉殿,爹爹曾与她说过,这个时辰小皇帝一般在金玉殿听乐品茶。
殿门前的总管太监李余见到飞奔来的身影,忙不迭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沈书郎,您这是?”
沈南娇附在李余耳边,悄声道:“下官发现了桩趣事,陛下或许有兴趣一听。”
说完她晃了晃手中的玉佩,意有所指。
李余定睛一瞧,哎哟了声,忙进了殿中禀告。
果不其然,殿门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刻着飞龙的金鼎香炉,熏香袅袅。
“沈小姐来了”,随着宫人拉开层叠的纱帐,男子阴郁苍冷的脸展现在了沈南娇眼前。
以往的宫宴,身为官家千金小姐的她只能远远相望天子面容,模糊而不清,不像现在这般清晰。
谁也想不到,最后穿上龙袍的是最不受宠的十二皇子。
景熠,少年称帝,算来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余。
他生得阴柔,长着美人面,完全不是印象中皇帝威严的模样,身上的红袍松松垮垮,衬得他瘦削薄情。
他的脚底下,跪着的是衣衫半露的乐女,正忘情地弹奏着缠人的琵琶。
“瞧朕这脑子,你现在是书郎了,不再是那不学无术的闺阁小姐了。”
他嗓音里含着几分调笑,张嘴吃了颗宫女剥好的葡萄,“费了这么大的劲,沈书郎的心里在想什么?”
踩着兄弟尸体上位的人,自然也不是善茬,直接看穿了沈南娇的手段,只是他实在好奇,她这么急不可耐,究竟为了什么。
沈南娇盈盈一拜,“臣想要雪狐珠。”
话音刚落,宝座上的人红袖一挥,婢女端着的果盘跌落在了地上,圆润的葡萄灰溜溜地滚到了俯身的沈南娇面前。
乐女被吓个半死,手里的弦应声而断,发出尖利的声音。
“谁给你的胆子?”
景熠丹凤眼眯了起来,眼中没有怒气,而是捕捉到猎物的激动。
他登基不过几年,根基尚未完全稳,他不会轻易动裴沈两家,毕竟许多脏事交给他们做,才最放心。
沈南娇深知这一点,但她没忘记她的草包身份,挺直腰颇为无辜道:“安宁公主说,雪狐珠能让老妪变仙女,爱美之心自然让人对它趋之若鹜。”
她只说了其中一个功效,可它更吸引人的是起死回生之效。
若是能得到此珠,春眠的病或许有的治。
景熠笑了,“朕觉得宝珠赠美人,甚好。”
“只是,若它能换一条命,就更好了。”
说白了,雪狐珠到底有没有奇效,他丝毫不在乎,相较之下,他更在乎皇权在握。
“臣会献上裴家一子的头颅。”
沈南娇红唇勾起,说出的话却比鸩酒还毒。
“就凭你?”
“这笔买卖陛下不亏。”
景熠对草包的实力还是颇为怀疑的,不过不管结果如何,左右都是自己渔翁得利,便欣然应允了。
君臣正心中各有盘算,只听殿门“砰”地被打开,接着就是那青裙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沈南娇扫过景宁,却发觉她正盯着地上的乐女打量,那神色俨然是捉奸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了猜想。
好一个兄妹之情啊。
“景宁,你莽撞了。”
景熠见来人,不由地蹙了眉,不悦之色明显。
“皇兄......”
景宁想说什么,见座上的人没了表情,只得委屈地咬了唇,站在一旁不语。
“你先退下吧,至于玉佩之事,应当是宫婢的错漏,就此打住吧。”
景熠摆了摆手,他了解景宁的性格,这事若闹开了,伤的也是景宁的脸面。
沈南娇称是,将玉佩交给了景宁身旁的宫女,恭敬地退了出去,殿门关上的刹那,余光瞥见了景宁坐在了天子身旁,那副模样可比见了裴衍更娇滴滴。
难怪人人都说皇宫诸多精妙之处,现在看来当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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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当差的第一天过得很快,可能是因为沈南娇极会摸鱼,终是熬到了下午饭点。
她伸了个懒腰,抱着乌纱帽悠哉哉地上了自家马车。
到底是好闺蜜,春眠早已经摆好了各式糕点,等着沈南娇享用。
“春眠,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沈南娇心情甚好,无论如何,她也要将那珍贵无比的雪狐珠拿到手。
毕竟在这个世界,除了爹爹便只有春眠是自己的亲人,她自然是上心。
春眠不懂,但娇娇高兴,她就高兴。
她的记忆越来越差了,但她从没忘记的是保护沈南娇,不让沈南娇受一点伤害。
比如现在,马车冷不丁被人拦了下来,她“蹭”地就下了去。
马车外,肥头大耳的男子趾高气昂地坐在轿辇上,几层肥肉的肚子上缠着坠着金元宝的腰带,脖子上还挂着长命锁。
他身旁瘦成竹竿的仆人捏着嗓子冲马车里的人喊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朱少爷的轿辇,也不打听打听清楚,我们少爷可是云娘娘的侄儿。”
马车的锦帘掀开,露出了少女如玉粉嫩的面庞,看得朱费直流口水,肥手擦了把嘴边,黏腻地说道:“美人,我要,鞭子抽,好看。”
沈南娇未动,云贵妃的侄子她倒不在意,可这云贵妃最近甚得圣宠,景熠甚至为她造了座金云台,因而连带着她的亲眷都沾了光。
她扫了眼地上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姑娘,看向朱费的眸光却是更加得柔和。
“春眠啊,可怜朱公子不光是个口吃,还是个弱智,给我打得狠点,能多赔他点药费,治治脑子。”
帘子落下的瞬间,朱费还没反应过来美人的意思,春眠就已然撸起了袖子,对着那瘦竹竿就是一巴掌。
轿辇上的肥硕身影懵了,满嘴喊着:“我是云娘娘的侄子,你混账!”
“吵死了”,春眠眉头快拧成麻花了,拎起朱费就是结结实实的两巴掌。
随行的仆人哪见过这场面,吓得连轿辇都扔了。
春眠左右开弓,动作猛如虎,打得朱费鼻青脸肿,连着门牙都掉了半颗。
见打得差不多了,沈南娇这才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来,“朱公子,这是给你的赏钱,算是陪我妹妹练武的补偿。”
分明是单方面的殴打,硬是被沈南娇说成了练武,朱费怒气冲冲地捂着脸,“你等着,等我告诉姑姑,我定要把你做成美人壶。”
“啪”。
春眠又给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这次朱费不用担心豁牙了,这次门牙整个掉了。
沈南娇笑得灿烂,漫不经心地扔了几锭银子,“若是想告,就来沈右丞府中讨个说法。”
“不过,到那时,你姑姑会不会拿你的猪头给我沈家赔罪,可真让人期待呢。”
少女的嗓音分明如水如泉般平静,可朱费却害怕到想要尿裤子。
天辰上下谁人不知京城沈家的名号,他方才居然那般作死,想想就后怕。
朱费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只留下地上伤痕累累的姑娘低声啜泣。
沈南娇将腰间的荷包递给了她,“有手有脚,不如在京城开间铺子,也好过为奴为婢。”
“里面的令牌可换一百两,如何支配,全凭你的心意。”
不等地上姑娘的反应,沈家的马车便扬长而去,她握着手里的荷包,泪滚落了一地。
不远处的酒楼厢房中,白衣公子骚包地扇着折扇,啧啧称奇:“沈小姐的义妹当真生猛。”
此关注点甚是清奇,裴衍无言。
马车上,春眠十分不解,分明那姑娘想进沈府报恩,为何沈南娇不允。
“她那穿着,要是没猜错,应该是朱费的暖房丫鬟,多少知道朱府的秘事”。
沈南娇摩挲着腕间的玉镯,脑中闪过那姑娘眼中的憎恨,“此女以后必有大用,只不过她想立足,怕是要费一番周折。”
春眠眼神蓦地发亮,“哪里有肘子?”
“......”
虽说春眠有时候智商退步,但好在她一身蛮力,就算沈南娇不在,她也吃亏不了。
按照沈南娇的原话说,就是沈家赔得起,也惹得起。
春眠脑子清醒的时候,往往会痛哭流涕,不过是抱着沈家库房里的金银珠宝哭个不停,算得上是喜极而泣。
她过上了在现代梦寐以求的生活,不用啃老,啃闺蜜就成。
说起来她比沈南娇爽多了,最起码自己打了人,只要一句她有病,被打的人就登时没了招。
“你要想吃肘子,回去让周叔做给你吃。”
沈南娇沉思了片刻,悠悠地吐了句话。
嗯,她时常担心春眠会饿死。
上辈子就是个饭桶,来这里依旧是本性难移。
沈府的马车晃悠悠地离开了喧闹的长街,跟在不远处的人影也闪进了酒楼中。
白衣男子饶有兴致地等着白墨的汇报,“你且说说,沈家那两姐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白墨难以启齿。
“她们说晚膳要吃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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