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就是现在两人所在的这个破宫殿的名称。
与其说是名字,不如说是一个绰号。这个敷衍的绰号,满载着敷衍与不祥。
这样比起来,崔若盈还是更喜欢“殷逐白”这个名字。
西宫长期荒废,除了主殿以外,其他宫室都破败不堪,有些房间的房顶甚至漏水。
崔若盈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间勉强能住的房间。
因为长年无人居住,房间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崔若盈一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个正着。
这鬼地方,住宿条件也太差了。
崔若盈收拾了一整天,才把房间给收拾干净。傍晚的时候宫门被打开,一名绿衣宫女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
见到崔若盈,她略微怔忪一瞬,才道:“是新来的掌宫么?我是来给你们送饭的。”
崔若盈连忙接过食盒,左手一摸食盒的底,发现凉得和冰山一样。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眉头又很快舒展我,对宫女点头致谢。
宫女送完饭,就转身离开。
崔若盈目送她离开西宫,打开食盒一看,发现两盒饭菜没有明显差异,就是两份炒青菜和米饭,饭已经彻底凉了。
“……”
崔若盈无奈。
这西宫还真是冷宫待遇,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饭菜虽然简陋,但不是什么泔水馊饭。
将就一下,也无所谓。
站在一侧的殷逐白看她盯着餐盒不说话,眉头动了动:“姑姑后悔了吗?”
他走到餐盒边,垂眸看着里面的饭菜。
殷逐白现在还不高,崔若盈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白皙的后颈。单薄的衣裳下,棱角分明的脊骨突出,几乎要刺破那层薄薄的皮肉,如春笋般突刺而出。
崔若盈回过神,摆摆手:“不是后悔,就是有些惊讶。”
“这里是西宫,我是被遗弃在西宫的罪人,有什么好惊讶的。”殷逐白轻描淡写地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姑姑快吃吧,下一顿饭要在明日巳时才送过来。”
顿了顿又道:“这里不是外面,饿了可没有夜宵。”
崔若盈“哦”了一声,目光动了动,悄无声息地落在殷逐白的身上。
他实在瘦弱,说是瘦骨伶仃也不为过。想想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只吃青菜叶,想不瘦都难。
但尽管如此,他用餐的动作却不显仓促狼狈,一举一动都斯文有礼。崔若盈看着他,恍然间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未来的模样。
崔若盈心中疑惑。看殷逐白的样子,应该也是个皇子王孙,怎么混成这样子?“罪人”又是什么意思?
她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不过她现在和殷逐白还不熟,直接问他肯定不合适,倒不如明天出去打听一下。
晚饭就在沉默中结束。吃过饭,崔若盈收拾了一下食盒,天也差不多黑了。
西宫里没有蜡烛,也没有任何需要处理的公务,天一黑,崔若盈就只能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回到收拾好的房间,崔若盈总算有时间处理一下时空回溯券的问题。
“我设定的回溯时间是攻略对象十八岁的时候,怎么给我传送到这时候来了?”
虽然不知道殷逐白现在具体几岁,但肯定不到十八岁。
【滴!数据查询中】
【未能查询到目标十八岁时数据,假定目标死时未满十八岁,自动将回溯时间改为目标死亡三个月前】
崔若盈大为震撼:“什么意思?殷逐白再过三个月就要死了?”
【请任务者自行探索】
行吧。
崔若盈又看了看系统面板,殷逐白好感度那一栏变成了灰色,暂时被锁定。
她现在攻略,就算好感度提示也不会显示,需要穿越回正常时间线后,才知道自己攻略的成果。
崔若盈叹了口气,关闭了系统,瘫坐在椅子上。
殷逐白现在这个年纪,想发展感情线是没戏了,只能打打亲情牌这样。
比好感度更令她在意的,则是殷逐白的死因。
虽然生活条件不好,但按照她的观察,殷逐白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无病无灾的,怎么就只能活三个月?
该不会是吃青菜吃得营养不良饿死的吧?
崔若盈思维漫无边际地发散着。
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色微明,她直接起了床,准备出门打探一下消息。
西宫静悄悄的,殷逐白大概还没有起床。崔若盈蹑手蹑脚地推开宫门,正打算出去,下一秒,一把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干什么?”
崔若盈扭头,只见一名侍卫正严肃地看着她,声音沉沉,视线冷然。
西宫门前原来有两名侍卫守着。今早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附近只有一名侍卫看守。
崔若盈赶紧道:“这位侍卫大哥,我是西宫掌宫崔若盈,想去领新的掌宫衣裳。”
侍卫上下打量着她,缓缓把刀收入鞘中:“哦,原来是崔姑娘。不好意思了,西宫许进不许出,你还是回去吧。”
崔若盈道:“就出去领个东西,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月例之类的,会有专人送过来。”侍卫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同情,“崔姑娘,你被分到西宫也是可怜,赶紧找关系调走吧,别把青春都浪费在这里。”
崔若盈目光闪烁,试探着道:“可是,西宫里住的不是……皇子吗?”
听到“皇子”二字,侍卫心中一凛,赶紧压低声音:“崔姑娘,陛下从来不承认西宫的身份,这话以后可别再说了。”
看他这紧张兮兮的样子,崔若盈更好奇了。
崔若盈眼睛闪了闪,从怀里掏出银两塞进侍卫手里,又说了几句好话。她最擅长打探消息,那侍卫收了银子,见四周没人,就小声把事情给她说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殷逐白不受待见,和他的父亲,也就是女皇的侧夫有关。
当今登基前,就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原配,两人感情甚笃,如胶似漆,育有一子。
殷逐白的父亲不是正夫,而是正夫身边的书童,在正夫生病时趁虚而入,才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正夫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发生这事后更是心中郁卒,一病不起。
偏偏在这时候,女皇有了殷逐白,不能时时陪伴他。于是正夫身体状况极速恶化,很快就病入膏肓。
而殷逐白这家伙,也是真倒霉。他早不出生晚不出生,偏偏赶在正夫病逝的那天出生。
女皇本就对殷逐白生父心存芥蒂,认为他背主求荣,人品低劣,后因生产,没能见正夫最后一面,又觉得是殷逐白把正夫克死,心里厌极了他,连个正经姓名都没有取。
殷逐白的爹更是不靠谱,看女皇讨厌这孩子,干脆也冷落他。
等殷逐白长大一点儿,他就主动提出,让殷逐白去西宫为死去的正宫诵经祈福,女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殷逐白就被扔到了这处荒僻宫殿,无人关心。除了送饭宫女以外,只有他不靠谱的爹偶尔遣人给他送点东西。
他就这样,在西宫里过了五年。
“陛下亲口说他是‘招致不祥的罪人’,谁敢与陛下唱反调?”侍卫低声道,“也就是李侧君尚在,要不然……”
李侧君,就是殷逐白的生父。
说来也怪,女皇厌恶李侧君,经常当众贬低呵斥他尖酸刻薄、爱慕虚荣,但还是时常去他那里。十几年来,李侧君没失过宠。
崔若盈:“……”这就是传说中的做恨吗?
不过皇帝和李侧君的事,她可管不了。三个月的时间听起来长,实际上能干的事很有限。
“谢谢你,侍卫大哥。”听了一耳朵八卦,崔若盈扬起招牌式的甜美笑容,“麻烦你告诉我这么多!那我先回去啦。”
“不麻烦不麻烦。”侍卫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劝道,“崔姑娘,留在这里没前途,你还是尽快调走比较好。”
崔若盈不想调走,但又不耐烦解释,于是便随口应道:“我明白,我会想办法离开西宫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关上宫门转过身。然而刚走几步,崔若盈脚步就一顿。
殷逐白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
他还穿着那身单薄的白衣,定定地站在秋风中。秋意渐浓,天也有些冷,他嘴唇失了血色,略微发白——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殷逐白抬了抬眼。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一片雪白,一双眼中却酝酿着暗色的情绪。
崔若盈后退一步。
骗反派,她没什么负罪感。但现在反派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屁孩,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崔若盈对上他的目光,难免心里发虚。
她攥了攥衣袖,略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听到了?”
殷逐白“嗯”了一声,声音轻柔,近似于蝴蝶飞动时掀起的一阵微风。
过了几秒,他又开口:“你昨天说不走,都是骗我的吗?”
语气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好像早已接受了崔若盈要离开的现实。
这可不妙。
崔若盈快步上前:“没有的事!我刚才只是随口应付的,你相信我。”
殷逐白道:“我父亲也说过,不会抛下我。”
崔若盈更是愧疚:“你父亲是你父亲,我是我,你不能因为你父亲不遵守诺言就怀疑我!我会伤心的!”
殷逐白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话语的真实性。
良久,他才歪了歪头,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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