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番外:齐郦绝笔】
“我叫齐郦。是一位公主。”
别林史书记载,原魏国齐氏宗族里侥幸存活的最后一位公主。便是我。
早在多年前,魏国先祖发起兵变失败,签署了降书,沦为夷国的附属郡,自此更名‘魏郡’。
然而,魏郡王族心中始终都存着复国执念。我从出生起,骨子里流淌着的血,注定了我这一生,坎坷艰难,命运崎岖。
我的表兄,对外隐瞒了我的身份。
自此,魏郡王族嫡亲的血脉对外人而言,彻底覆灭。
而表兄,一个外姓人,守卫边境,屡立军功,夷国皇帝有所忌惮,不日颁布诏令,令他破格登上了魏郡王位。
但,终其一生,不得出魏郡封地。
我自幼跟着表兄的女儿祁裳混迹细作暗营。
她比我年长,但按照辈分,她得唤我一声“表姑”;
然而,我对外,却只能唤她一声“祁姐姐”……
我在十六岁时,接到了第一个任务。
皇城纪家,颇受皇帝器重,纪家上任家主不久前暴毙,纪家百废待兴。
然而,纪家独子纪橪文韬武略在身,与皇帝情同手足。
我要做的就是,接近纪家老夫人,借机混进纪府,刺杀纪家未来的家主:纪橪。
祁裳让人事先做好了埋伏,我顺势救了从寺里烧香回府的纪老夫人,被她认作养女,顺理成章进了纪府。
我没有料到,最大的变数竟是纪橪。
那个被我伤得只剩下一口气,却还要对纪老夫人咬死没捉到刺客的傻子。
眨眼间,祁裳给的期限快要到了。
我却被那个一贯斯文的男子困于屋中,那夜,他一身酒气撞门而入,全然失了往日的风度翩翩。
他磨着牙,极为失控地拉扯着我,在月色下一遍遍啄吻,带了些哭腔的哀求着:“看看我,郦儿,看看我,哪怕一眼……”
他的目光灼灼,“我卑劣,不堪,你要怎样骂我都行,唯独,不要离开我……”
我被耳畔炙热的气息烫到,挣扎着往后仰,却被他趁机欺身而上。
抬手,我的指缝间是淬了毒的暗针。
此刻,无疑是杀他最好的时机。
转过头,我不期然对上了他那双布满欲壑的眼眸。
那一瞬间,我似乎也染了些醉意,冷寂了多年的心怦然跳动得不似常人。
那夜院子的风飒飒,屋内却暖意凭生。
指尖颤抖地攀上他沉浮不定的宽肩,我闭上眼,沉沉坠入这场梦里,不愿再醒。
而后的变故,便是一月之后我的食欲不振。
纪老夫人,我的养母,在送走大夫之后,大发雷霆。
我捂着小腹,在宗祠前跪了一天一夜。
外出的纪橪提前赶回来,二话不说便要当着纪老夫人的面将我抱走。
“她腹中的骨肉,是我的……若是要罚,罚我便是。”
“好,从此,你们要如何,我再不会多言一句!滚出去,莫要叨扰列祖列宗。”纪老夫人当即冷了脸,眼中大失所望,命奶娘带人将我和纪橪一同赶出了祠堂。
临近冬日,我诞下了觞儿,在他刚满一岁时,纪家上下一同迁徙至江南。我曾问过纪橪其中缘由,他难得对我有所遮掩。
而后我入了辰溪殿,见到了殿中挂着的那幅画像,方才知晓:一日我如往常一般,在柳林外等着下朝的纪橪,却被柳林深处的一双眼睛早早地盯上了。
为了护我,纪橪一人承担所有负累,舍下高官厚禄,借着治理水患之名,将我和觞儿藏匿于江南城南别居。
那段时日,是我一生中,最为静谧的时光。
江南水患稍歇,我被纪橪以纪家二小姐的名义接回府中。
觞儿被养在了别居。
此去经年,他也一日日长大。
我以为日子难能风平浪静,直到觞儿生辰前几日,祁裳深夜来访。
那一夜极为难熬、
被迫与觞儿分开,与纪橪别离,我的心登时空了大半,好在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小九陪在我身边。
奈何,自我入宫不久,太医号平安脉,却给我带了声噩耗。
君夺臣妻,本就有损天道。
我捂着小腹,无时无刻不想弄死这个孽种。
叹只叹,朝堂之上,皇帝俨然将纪橪视为眼中钉。
我却不能轻举妄动。
“三殿下一直哭呢……”
我别过头,不愿看奶娘怀里的那个孩子。
我在辰溪殿中,成了被所有人羡慕的郦妃。
帝王荣宠,于我而言,不过是心有戚戚焉,彷徨数年,苦苦不得解脱。
皇帝将纪橪放在眼皮子里监视这么多年,似乎并不担心后者会找到机会杀了他。
可我知道,此生,我与纪橪,再不复相见。
我在等,等一个彻底解脱的机会。
直到那个叫“崔莺”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她敞开倾诉与心上人别离近乎相同的境遇,苦苦哀求我助她逃离,耍赖也好,僵持不下也好,我终究还是应了她。
我自知此事成功的概率渺小甚微,而一旦失败,后果是显而易见的不堪。
我捂着小腹,旁人不知,里头正跳跃着一个小生命,我没有犹豫,让人给崔莺送了假死药。
东窗事发。
那个孽种终是没有他的三皇兄那么幸运,同众多宫妃腹中未能出生的血脉一般,未出母腹,却无法再看一眼这如炼狱般的人世间。
皇帝,在盛怒之下,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在得知这个孩子的流失后,彻底断了他对我最后一丝扭曲的执念。
进冷宫前,我询问小九关于纪橪的情况,她支支吾吾说他病了。
我明白这意思。
纪橪病重的消息已然成了遮蔽我心里最后一抹光亮的稻草。
雪意浓重。
冷宫西院,骆妃的一杯毒酒送得颇为及时。
穷尽一生,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身为魏氏遗孤,我无法手刃仇人;
为人\妻,我无法与郎君举案齐眉;
为人母,我无法护觞儿左右……
如若能活一次,我愿只做江南的纪郦,而不是魏郡的齐郦。
——君不见,我愿如二月梅,冬日雪,乘上这东风,就此消弥于天地间。
【番外:铜雀香消】
娘亲终究还是死了。
宫人们都不肯说,但我知道,娘亲昨夜用的一条白绫,把自己吊死在了铜雀楼的横梁上。
我的娘亲,叫“崔莺”。
是皇帝最爱的女子。
但她至死,都没能让皇帝封她为妃。
短短的一生,盛宠之下,她只留下了一个名号:
崔美人。
美人见之兮,思慕难忘。
古来今往,凡被称作“美人”的女子,多是以香消玉殒收场。
我的娘亲,出身江南城外的小镇,娘亲常说,镇外有一片竹林,春日光景美不胜收。
我心向往之。
我知道,娘亲在广翎宫并不开心。
她是被皇后胁迫入宫的。
娘亲有一日不在宫里,也不在铜雀楼,崔公公带着宫人到处找。
我蹲在院子的角落,小心地抱着小白,生怕来来的宫人踩到它。
它很乖,知道皇帝讨厌狗,所以每次皇帝来找娘亲的时候,它都是不吵不闹的。
说起小白的来历,是我的皇兄,也就是当朝太子殿下,在数月前陪皇帝出宫狩猎的时候,在营帐旁边捡到的。
那天,他本来想当场弄死它,但还是收了手,带回宫里本想吓唬我,却发现我一点也不害怕。
他兴致缺缺,将手里拎着的小绒团丢到我怀里。
皇兄不耐烦的朝我挥了挥手,“去,一边玩儿去!”
我对上小白的眼睛,和它鼻尖相抵。
它吐出了小舌头,友好地舔了舔我。
我蹭了蹭它柔软的白色绒毛,满心欢喜,甚至颇为天真的觉得,今年的冬日,肯定不会冷了。
视线回到现在四周焦急得团团转的宫人们。
“没有看好崔美人,尔等今日都难逃一死!”崔公公气得直跳脚。
我垂了垂眼睫,回忆近日来娘亲的举动。
娘亲一直在找机会自戕。
但每次都被宫人及时发现。
娘亲因此懊恼不已。
这一回,娘亲会成功么?
我捏了捏小白的耳朵,心想。
“二公主,外头风凉,还是快些回寝宫歇着吧。”崔公公路过了院子的角落,看着那个已经被我撬了锁的空笼子,无奈地俯视着我。
我不由得抱紧了小白,摇了摇头。
崔公公示意身后的几个宫人动手。
于是,小白被重新关进了笼子里,我,则被关进了公主的寝宫。
在寝宫里,我听见窗外的宫人长吁短叹,“美人可算是回来了!”
“是啊!若是不回来,我们今日不知得遭多大的罪!”
在屋子里用剪子绞着那一批新到的鲛纱打发时间,我手腕有些酸,一听娘亲回来了,我腾地一声就站起来了。
翻了窗,轻车熟路地绕到了笼子前,拿着吩咐工匠偷偷配好的钥匙,我轻轻松松地把小白解救出来。
我得去找娘亲。
虽然皇帝很讨厌小白,但娘亲不会。
让我意外的是。娘亲躺在了层层床幔的床榻里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我抱着小白蜷在光线昏暗的角落,等着娘亲醒来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接下来漫长的时辰里,我见识到了皇帝对娘亲的威胁和施暴,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想要得到一样心中所爱的,可以这样不择手段。
怀里的小白却在这时表现得颇为不安,甚至还叫出了声。
我惊得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好不容易带着小白爬出了娘亲的寝宫,我长舒了一口气,而小白却在这时脱离了我的掌控,直直地往后院跑去。
我顾不上旁的,一路追上前。
就差一步的时候,我的面前站着一个紫衣太监,生生拦住了我的路。
“崔公公?”我抬头,却对上了崔公公阴翳的眼神。
我凝眉,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小白被崔公公身后的几个宫人拎了起来,正在空中蹬着短小的四肢。
我以为,小白又要如往常一般被捉回笼子里关着。
低垂着脑袋,我很丧气地回到了寝宫。
窗外的天色有些阴沉。
地上极为昂贵稀有的鲛纱却被我剪得七零八落。
若是崔公公见到这些鲛纱支离破碎的样子,指不定又要可惜得嗟叹。
我颇不在意地丢了剪子,娘亲最厌恶的便是这些鲛纱,因为皇帝一直迫着她穿。
若是娘亲见到我所做的一切,该是夸奖我才对。
说来,娘亲回来的时候,我都没和她说上一句话。
我不甘心,于是再次撬开了窗户。
当我路过笼子时,却听见了小白的惨叫声。
我奋力冲上前,忍着尖叫的冲动,颤抖着手,抱着浑身是血的小绒团就往宫外跑。
“二公主!”
“来人啊,快去追二公主啊!”
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没有力气。
我瘫在了宫巷边,小白躺在我的右手边。
我抱着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鼻子很酸,眼睛也很酸。
我忍不住哭了。
哭得很大声。
崔公公却在这时出现了。
不仅如此,小白的尸体也被那些宫人再一次带走了。
“老奴也是奉了陛下之命,二公主,饶了老奴吧……”我望着眼前的崔公公,强行压下了眼眶的泪水,一声不吭的,重新回到了寝宫。
小白死了。
杀了小白的人都该死。
崔公公,还有皇帝……
我拿起地上的剪子,转身,冲着崔公公的胳膊扎去。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尖锐的利器如此轻易地戳破皮肉,导致受伤的伤口滋溢出血的声音。
唯独,听不见崔公公一声哀嚎。
我丢了染血的剪子,俯视着跪在我跟前的崔公公,忽而明白了,上位者拥有权力的滋味。
在皇城里所有的宫人们看来,广翎宫里的崔美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而崔美人所生的二公主,在还没出母腹的时候,皇帝就下令花了极大的代价修建了全皇城里最为高耸入云的铜雀楼。
——为了庆贺夷国的二公主秦缦的诞生。
而我,便是皇帝口中所说的,夷国最尊贵的公主。
不论是娘亲还活着的时候,还是娘亲故去,我都被皇帝视为掌上明珠。
是整个皇城的宫人不敢招惹的存在。
娘亲是极好的性子,教幼时的我温和待人。
可是皇帝却下令杀了我的小白。
除了娘亲以外,小白是我唯一可以亲近的朋友。
但是,小白死了。
我没有保护好它。
如果,我能和皇帝一样,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便要和他一样。
不择手段。
为什么不呢?
我,可是全皇城,最尊贵的公主啊……
娘亲不愿伤害旁人,可是,却被皇后在昨夜让人勒住了脖子。
她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一身鲛纱做的华贵衣裳,僵紫的檀口里含着的珍珠掉落了几颗在地上,被我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捡起。
我捏紧了手里的珍珠,恨意已然将原来娘亲教导的我彻底淹没,代替我活着的,是夷国的公主秦缦。
我在娘亲生前的寝宫跪了很久,在心里默念:
“娘亲,雀雀走了。等到那一天,雀雀会来找你。娘亲,您慢些走,等等雀雀,好不好?”
皇后殿里的那个女人在皇帝的面前故作姿态,将我从台阶上扶起,亲切地唤我:“缦缦,今后,本宫便将你视若亲生女儿,太子,便是你同胞的兄长。你日后只管跟着他一块儿。本宫的殿你若想来玩,随时都能来。”
我垂首故作感动状,堪堪应下。
心里却鄙夷至极点。
劳什子的同胞。
我的娘亲只生了我一个。
而后每年的生辰,皇后殿的那个女人都会差人送来成堆的鲛纱和珠宝。
这些东西对外人来说,无疑是肯定了我在皇后心中的地位。
因此,就算崔美人走了,他们也照样不敢怠慢我。
就连太子秦倾,一贯胡作非为嚣张跋扈惯了的混球,也被那个女人时常教导,要照顾好我,凡事迁就我。
“缦缦……”
“缦缦……”
“我的好妹妹……”
面对眼前异常热情的秦倾,我挥了挥手,指着后院堆成山的珠宝箱,“给你便是了,我用不着。”
“哎呀,我的好妹妹,可千万别同母后说,我这回解了燃眉之急,便成倍将这些珠宝还来给你。”
我漠然回到了寝宫,躺在了美人榻上,望着绘染着繁复图案的天花板,忽地觉得额侧隐隐作痛。
活着,真的很无趣。
这满屋子的鲛纱和珠宝,对我而言,只是不断提醒我,我的娘亲,曾在这所宫殿里,受尽了羞辱。
而如今,皇后也借此保住了贤良淑德的美名,又达到了暗中羞辱我的目的。
秦倾也是有所图,才会收了往日那般嫌恶我的性子,来同我相与。
至于皇帝,不过是求个心安理得。
娘亲死后没多久,后宫里又来了不少的美人。
蓝美人,骆美人……数不胜数,谁还记得宫里有个崔美人。
放眼望去,偌大的皇城,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我的。
头越发疼得厉害了。
不日之后,皇帝派了个太医来治我的头疾。
我第一次见到比三皇弟秦流生得还要好看的少年太医。
“你生得真好看。”我原以为皇帝又叫了个老古板来同我絮絮叨叨,本已经做好了赶人的准备。
见到他的侧颊微微泛红,我顿时逗弄的心思越发甚了。
“你干嘛不敢看我?我生得很丑么?”
“不,公主是微臣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说着,他把头压得更低了,耳朵尖尖却冒着滚烫的热气,红得不像话。
我定定地看着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有趣的人。
“我的娘亲,曾经是他最爱的女子。但是,他杀了我娘亲入宫前的心上人,我娘亲陷在仇恨的折磨里,多次自戕都求不得,而后被他囚在了铜雀楼里,日日被他逼着穿那一身鲛纱跳舞。”
好在,娘亲她,终究还是死了。
回过神,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的同他讲了许多。
“你叫什么?”
“微臣名唤‘舒白’。”他低头,紧张得手指攥成拳,绷直了身子,却依旧不敢看我。
“舒卿,你过来些。”我朝他招手。
他依言,走到了一半,又顿住了。
我靠在美人榻上,不解地望着他。
“这,不合礼数。”他有些为难的出声。
我抬手,揉了揉额侧,“头疼……”
闻言,眼前人立刻顾不得其它,慌忙上前捉了我的手腕,随后又烫到了般,迅速将我的手腕放在软垫上,在我的手腕上铺好了一层纯白的绸帕,才开始号脉。
我望着他额上隐隐的细汗,不由得笑出了声:“你也头疼么?额上那么多汗……”
我探手便要去碰他的额头,还没够到,他就躲得离我三尺远。
我撇了撇唇,“我以前,养了一只小狗,它被宫人打得浑身是血,我抱着它一路跑,一路跑,可是,我觉得宫巷好长,皇城好大,我怎么也跑不到尽头。我低头,看到它睁着眼睛盯着我,它还有最后一口气,于是,我拔下了发间的簪子。”
“公主慎言。”舒白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我。
舒白的出现,让我每日的膳食也多了一道药膳。
“这把琴,是舒卿给我的及笄礼么?”
他拘谨地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了我屋里堆成山的奇珍异宝。
我试着走上前,拉住他的手,他警觉地避开,我只能拽住他的衣袖袖口。
“站着,别动。”
他果真不逃了。
我掂起脚尖,唇几乎要贴近他的耳畔,“舒卿送的,我最喜欢了。”
他浑身僵住了。
我捕捉到他眼里掀起的波澜,压低了声音,又道:“不仅如此,我,还很喜欢舒卿……”
“公主,殿下,还望自重……”
我的指尖勾着他的腰带,他却记得我刚刚让他别动,真真的想逃又逃不了。
“只是,舒卿可知,我真正想要的?”
舒白垂首,“公主恕罪,微臣不知。”
“不,这份礼物,只有你能给我……”
我拽着他的腰带,将他拉近了些。
我抬手想要圈住他的脖颈,却被他憋红了脸推开。
“忽而想起太医院首还有要事相商,微臣告退!”
真可惜,就差一点。
我的脑海里浮现着他慌张的唇,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遇到舒卿之后,今年的生辰,大抵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我靠在了榻上,目光扫视着桌上的鲛纱,头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然而,总有些人要让我生气。
有一日清晨,我望向窗外,见我的贴身侍女拉着舒白,手里还捏着一只绣袋。
舒白以要给我号脉为由,婉拒了她。
我坐直了身子,低头看着脚上系着那一串的薄铃。
不知怎的,忽而又有了想要见血的慾望。
“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动怒?”舒白很快就察觉出我的脉象不对劲。
“舒太医一贯克己复礼,如今对我的侍女也是客气得很。” 我沉着脸,阴阳怪气。
“公主身边的侍女已经连着换了好几个,还是收敛些吧……”
我迅速伸出另外一只手,趁着他出神之际,捏住了他的下巴,“她都可以拉扯你,为何你就是不让我碰一下?”
“公主及笄之后,若是头疾改善,微臣也该回到太医院了。”
“是他的意思?”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不大好看。
“纵是陛下不说,为人臣,也该自觉些。公主,日后还得婚配的……”他说着,淡然地拨开了我的手指,语气也有些异样。
我却听得极为不舒服。
又是皇帝,他千方百计要将我身边所爱的一一赶走。
我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如愿。
于是,我的头疾一拖再拖,拖到了我十六岁。
舒白每次过来号脉,心知肚明我的情况。
而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照例每日都提着药箱过来看诊。
皇帝在某日给我指了门婚事。
新晋的状元郎纪风月。
我见过他的画像。
那人生得极好。
可是我身边已经有舒卿了。
舒卿长得也好看。
好在,那人居然敢抗旨拒婚。
我长舒了一口气,舒卿又能多陪我一阵子了。
只是,看舒卿这般淡定从容的君子模样,我很想,亲手撕开他的表层,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真的这般,无所思,无所欲。
临近我十六的生辰,舒白又来看诊,我提出来若我嫁给驸马之后,便向皇帝求了,让他入府继续为我看诊。
可是,我看他的表情,觉得舒白并不是很想跟在我身边。
我顿时有些恼了。
他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怒气。
好长一段时日都不曾出现在我身边。
我有些诧异,直到某日我听见他已在太医院复职的消息,我心里的弦终是断了。
往日里,我头疾犯了,舒卿便抚琴以音律抚慰。我讨厌喝药,他便想尽法子改善药膳的口味。而如今,他竟还是离我而去了。
我不满地撇唇,料定这是皇帝的手笔。
我低头看着那日从舒白的身上顺走的百香醉,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九月半,便是柔妃的生辰宴。
到时候,夜宴之上,便是下毒的最好时机。
我脑海里一遍遍过着那些可憎的面孔。
辰溪殿里,歌舞升平,戏台上莺啼宛转。
我在席位上,如坐针毡。
让我意外的是,柔妃的生辰宴,皇后因为太子的事情气得病了,没有到场。我原本准备给皇后的花酿,转而被献给了柔妃……
好在那花酿没有毒。
我寻思着日后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再加上那瓶百香醉。
我在舒卿身边耳濡目染许久,早就知道,此二者相加,方为剧毒。
我坐在席位上,冷眼看着柔妃给皇帝倒了杯花酿。
我有些唏嘘,原本给皇后准备的,竟被皇帝误喝了。
这不失为意外之喜。
席间,我忽地想到了那个纪风月拒婚,是为了一个冷宫的小宫女,叫“小九”。
身边刚提上来的贴身侍女素心告诉我,那个小九今日也被调遣来了这辰溪殿当差。
我寻了个时机离开了宴席。
遇到了一个摊子的宫女,朝我指路姻缘树。
“奴婢春晓,正认识小九,她用晚饭去了,这会儿子应当是回来的路上。劳烦公主在姻缘树下再等等。”
我怀怒未发,在素心又一声的劝阻下,还是多逗留了片刻。
果然,不远处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蓝色裙裳,与素心先前所说的不一样。
我疑惑地看着那个面容还算清秀但谈不上好看的宫女,纪风月那样的人物,究竟看上这人哪点儿了?
不,衣裳的颜色不对,难道我认错人了?
从夜宴出来的时间不能耽搁太久。
素心借着纪大人的借口发出一声催促之后,我顺势应下。
抬步往前走了几步,我正要赶回夜宴,却听得那个叫“春晓”的宫女在身后对着某人脆生生喊了一声“小九”。
我登时敏锐地扭过头,目光锁定那个蓝色裙裳的丫头,果然,她换了件衣裳么?还是说,素心从宋公公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有误?
暗自转动着藏在袖里的那瓶百香醉,我陷入了沉思。
素心在一旁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我也注意到了那个小九脸上颇为慌乱的神情。
思虑片刻,比起现在弄死眼前这个丫头,我还是赶回去看看更大的好戏。
回到了夜宴上,我的表情含着薄怒,没有解决掉障碍,还是会有些不快。
我抬头,意外的注意到,不远处的纪风月也在观察着我。
我收敛了脸上的怒意,丢了颗糖在嘴里,不耐烦地嚼了嚼。
越到深夜,我的心情越是烦躁。
干脆起身,借着身子不适彻底离开了宴席。
快要回到广翎宫的时候,我感觉到身后那抹一直尾随自己的目光,便让素心拿着我的穗子去找纪风月。
支走了素心,我转身,迎面碰上了那抹月光下依旧挺拔的身影。
“舒卿,你总算肯见我了。”我笑。
“莫要再杀人了。”阔别多日,他的第一句便是这个。
我有些纳闷,还有些郁卒,“被你发现了啊……”
“你想做的,我会为你完成,莫要脏了你的手。”舒白站在我跟前,这回他没有逃,轻轻地拉起了我的手。
我不禁抿唇。
那个企图勾搭舒卿的侍女,在冬天来临前,被我赐给了一个太监,最终被虐待致死。
我以为,舒卿对这些事情浑然不觉,却不曾想到,他不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还打算默默为我运筹帷幄。
我忽而有些不舒服。
一把推开他,我转身逃回了广翎宫。
然而,第二日,我不争气地装作头疾犯了,逼着那人赶来。
舒白见我又要用往日麻醉止疼的药,惊得一把将我手里的夺了去。
心里燃起了一阵暖意,他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这药容易致瘾,舒白早就叮嘱我不能再用了。
他紧接着一阵后怕,又想知道我顺走的那瓶百香醉用了没。
我骗他说用完了,实际上,昨晚逃回广翎宫的路上,我不慎掉了。
看到他难得露出极度慌乱的眼神,我的心变得极为柔软。
眼看着他意识到周围的燃香不对,作势便要逃,我却趁乱,解下了他的腰带。
燃香浓烈,我的呼吸也有些紊乱,掌心搭上了他的心口,我笑了,看来,他也乱了。
我恣意地探着他的衣襟,做好了被他再次推开的准备。
却在下一刻,被他打横抱起。
我瘫软在锦被上,那双赤热的眼眸落入我的视线,眼见着他面上隐忍的表情,我不禁挽住了他的脖颈,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俯首而来,我在犹豫要不要闭上眼,与此同时,我的脖颈忽地感受到一股刺痛。
眼前的视线登时模糊了。
我苦笑。
可恶,这回,又被他逃走了。
重新醒来时,我得知了皇帝的死讯。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舒白。
整个皇城里,除了我,只有他知道花酿加上百香醉,是剧毒。
而百香醉,就是舒白专门研制出来的。
连日的陪伴聊天,他深知我对这皇家人的恨意。
莫不是他以为,我昨日那般,便是为了求他为我动手?
我抬手捂脸。
估计他若是此刻在,定是要指责我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皇帝一死,我成了长公主。
守灵殿的繁文缛节让我烦躁不堪,没曾想又听见了纪风月在冷宫前的柳林与宫娥私会的消息。
那一刻我只觉得,那人实在过分。
抗旨拒婚,一遍一遍地用宫娥私会来羞辱我。
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在与纪风月即将举办婚典的前一晚。
一人夺门而入。
我意识不清,却对那人身上的气味十分熟稔。
哪知他竟失了往日的拘谨克制,一把推开了我的衣襟,将我摁在了榻上。
我的肩被牙齿磨得生疼,气得只想狠狠地挠他。
他却没有丝毫要放开我的意思,还反复确认我对他的称呼。
关于他,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在他听到他想听的称呼之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我的心里却只道为时已晚。
在他再一次低头衔住我的唇的时候,我拔下了他用来束发的簪子,刺伤了他。
这场梦,该清醒了。
我是夷国的长公主。
他是太医院里年轻有为的太医。
我们之间,注定有条鸿沟。
我曾经想要迈过去,他却一直避开,背对着我。
我如今想开了,准备换条路走,他却追了上来。
可不管怎么追,这条鸿沟,终究还是横在我们中间。
他小心地将我乱了的婚服整理好,转身,落寞地离开了我的寝宫。
第二日天未亮,殿外的厮杀声震耳欲聋。
我身上穿着极为华贵的婚服,登上了铜雀楼。
最高处的铜雀台风景真好。
满城的硝烟,真好看。
耳边不断是将士的厮杀,兵戎相碰撞的声响,也很是悦耳。
我勾唇,这样的风景,我瞧着正正好。
娘亲,不知道你看到如今的夷国光景。是否也会心一笑呢?
“殿下……我来带殿下走……”
风雪声很大。
我听见身后那人焦急的声音,有些词句,被风生生吹散了。
“我带你走,我们一起走……”
断断续续的,真是让人有些难受。
我没有什么耐心了。
楼下的军兵看我的眼神,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我回头,深深地想要将舒白的脸刻入脑海里,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啊,真想一觉醒来,脑子空空的,什么都不用装。
我宁愿,不是夷国的公主。
【番外:舒白的回忆】
舒白自以为自己调制的毒给了先皇最后的致命一击。
实际上,此事仍旧存疑,他夜深进去查探先皇的脉象时,毒已经入了骨髓。
是谁,赶在他之前,对先皇动了手?
然而,公主却以为是自己为她杀了她最恨的人。
舒白也不多言,打算将错就错。
他已经很少看到公主脸上的笑容了。
如今,这般,刚刚好。
他紧张地盯着跟前一双眼睛亮如星辰的公主,心念狠狠一动,他很想,趁着现在,吻住她的唇,一遍一遍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很期待她看向自己的眼神。
可是,他不能。
他的公主,应当一直高高在上,干干净净地稳坐高位,不该沦为尘泥,与他一个太医纠缠不清。
舒白一直以为,自己能默默守在他的公主身边。
直到某日,他的公主忽而对自己说,她要嫁给纪风月了。
舒白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心难过得要蹦出胸腔,同时,也感到了愤怒。
纪风月明明心属他人,他的公主却执意要嫁给纪风月。
明知,那人并非良人。
舒白出了寝宫门,第一次说了欺骗的话,只为了找到被关押的纪风月谈判。
对方却好像早早知道他会来,接下来所谈之言,让他顿时燃起了希冀。
他可以,带着他的公主,离开皇城。
一旦如此,从前所有的教条规训,他都可以抛之脑后。他只要他的公主。
能常伴她身侧,舒白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
入夜,舒白换了身平日里不常穿的衣裳,对广翎宫的宫人用了药。
“真是卑劣下作。”他捂着双眸,暗暗斥责自己,鼻尖下的唇却是露出了极为放松的笑意。
舒白至今依旧记得,那日意乱情迷之际,公主说过,自己于她而言,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然而,当他今夜试图将他曾经推开的公主拥入怀时,回应他的,是一枚刺入肩骨的簪子。
虽不致命,却伤人心。
如若重来一次,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将她抱紧。
哪怕,前路便是粉身碎骨。
【番外:皇后的报复】
“舒太医说过,千万不能给陛下饮酒。”华伦叮嘱着底下的宫人。
“公公。”祁裳淡笑着上前。
华伦忙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本宫来探望陛下。”祁裳瞥了眼身侧的筱青。
筱青上前一步,镇定地打开了食盒,里头是一碟糕点和一碗粥水。
华伦用银针试过以后,又让一旁的宫人试过毒后,便开了门。
夜色深深,寝宫内本该寂静无声。
此刻却传来了皇帝剧烈的咳嗽声。
“粥里和糕点都加了百香醉,这是舒太医调制的花蜜,陛下觉着滋味如何?”祁裳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接过筱青递来的茶水,淡然自若地抿了一口。
“原是你个贱人给朕下毒!”
祁裳拿起一枚糕点,淡然地咬了口,“陛下怎能这般冤枉妾身。”
皇帝灰败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祁裳起身,拂袖,抬手拢了拢云鬓,“这百香醉本就没毒,只是陛下昨夜饮了花酿,如今加上这些,刚刚好呢。”
“你,你个毒妇!贱人!来人啊……”
祁裳低头,俯视已经把脖子都咳红的皇帝,冷笑:“陛下只管叫,看看有谁来。”
“你,你要做甚?”皇帝将眼珠子瞪得浑圆。
“陛下有这精神,不如斟酌一番,究竟该立何人为新皇……”
“朕已经让秦倾做了太子,纵然不尽人意……但终究是嫡长子……咳咳……”皇帝扒拉着床栏,咳出了一口血。
祁裳勾了勾指尖,拨动着手腕上的珠串,“如若我说,秦倾并非我所生呢?”
皇帝愣住,一时间无言以对。
祁裳笑了笑,“我在魏郡,自幼年起,常年泡在冰水之中,早就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对了,他也并非你的血脉。”祁裳欣赏完他脸上极为精彩的表情,恣意勾唇挑衅:“不知陛下,对这份大礼是否满意?”
“你为何……”皇帝的额上冒着密集的冷汗,唇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浑身都在起皮发皱。
祁裳拂了拂袖,嫌弃地掩唇,“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报复。”
“报复你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又灭了我的国。这些年,我不仅杀了你后宫里那些差点就能出生的孩子,还要养废你仅剩的孩子。”祁裳顿了顿,转了一圈,脚步一顿,瞪他,“若不是因为秦流乃郦儿所生,我顾念姐妹情,才不忍将他养废了。”
皇帝愕然。
他先前因着纪郦试图放崔莺出逃,便怀疑秦流并非他的血脉。
而如今,秦倾才是那个非血亲的孽种……
皇帝颓丧地低头,用仅剩的力气捶了捶床板,懊悔不已。
祁裳仰首,望着窗外冷寂的夜色,“这些年,我强忍着心疼,对秦流甚为严苛;既符合你对他血缘的猜疑,又不想秦流如秦倾一般彻底废掉。”
祁裳对内看似苛待了秦流,便是要让秦流以为她是怕他威胁自己的儿子继位,既让皇帝放松了对秦流的警惕,又借此激发秦流的斗志。
实际上,祁裳最看重的便是秦流。
因为秦流是齐郦之后,将来大业一朝成,极有可能继承大统。
祁裳并不想秦流认贼作父。
如若秦流日后能登位,一举灭了夷国更名魏,也是足矣。
可她不忍心从小就给他灌输仇恨的概念……
只能将他生母纪郦真实的身份一瞒再瞒。
因此,每次秦流偷溜进冷宫西院时,她总会担忧一番,生怕秦流找到一丝有关于齐郦身份的线索。
然而,面前这个狗皇帝,故意引着自己谈话,设计让门口偷听的秦流以为,是她害了他的母妃……
让秦流由此对她怀恨在心。
秦流的疏离让祁裳很是难过,某日,她心血来潮,到了外院挑选了两个侍女负责前院。
“奴婢小七。”
“奴婢小八。”
“叩谢皇后娘娘。”
小七,是个瘦小的机灵鬼,经常不高兴。
小八壮一点,像颗汤圆,经常没头脑。
祁裳合袖,敛眸,这冷清的皇后殿,总算热闹些了。
自从来了这皇城,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杀了狗皇帝,又为将来的魏国找到合适的继承人。
眼下,秦流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那就得让秦倾那个家伙抛个砖,才能引出秦流这块璞玉。
得知秦倾险些污了她的贴身宫女的清白,祁裳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奈何大业未成,只能委屈她的筱青继续在他跟前晃了。
不过还好,狗皇帝在柔妃生辰宴之后,突然病了。
这病得蹊跷,祁裳自然不能放过这次大好时机。
原本就布置在各宫苑的眼线纷纷汇报着他们所见所闻的讯息,祁裳从中挑挑拣拣,目光锁定在其中一样。
那个舒太医叮嘱太医院其他人不要让皇帝喝酒……
喝酒……
昨晚的生辰宴的花酿……
难不成?
花酿是正常的酒,而身为花蜜的百香醉……
祁裳赫然想起先前线人汇报关于百香醉的消息……
接过手里的瓷瓶,祁裳疑惑的看着其中一个线人。
“此物是从二公主身上掉落的。”
原来如此,什么东西能让秦缦随身带着?
莫非,这正是……传闻中的百香醉?
祁裳今日来皇帝寝宫,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境,如今看来,她赌对了。
祁裳原本还命筱青备好酒,趁着狗皇帝不敌,给他灌进去,好加大剂量。
奈何,根本用不到酒,昨晚的那罐花酿,足矣。
趁他病,要他命。
但是这条命对于外界而言,可不能真的在她手上没了。
“毒妇,有本事,你给朕一个痛快!你别走!咳咳咳……”
对皇帝的声嘶力竭恍若未闻,祁裳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宫门。
“华伦。”
院子里候着的华伦迎上前来,强作镇定:“娘娘有何吩咐?”
“传纪风月入宫,另外,再去传舒太医。”
祁裳话音刚落,华伦会意,立马着手安排。
因此,纪风月进去的时候,通过系统知道皇帝已经中毒。
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系统提示他复仇任务进入尾声。
说明皇帝命不久矣。
纪风月拿着皇帝更改继承皇位的人选的遗诏出门时,遇到了一个提着药箱的人。
华伦介绍那是太医院的舒太医的时候,纪风月明显感觉到这人的眼神不对。
直觉告诉他,这个舒太医也想杀掉皇帝……
那行,他接下来只要护好秦流登位。
祁裳回到了皇后殿,于半夜,得知了皇帝的死讯。
她满意地勾唇,趁机跟辰溪殿的柔妃发难。
总要找个替罪羊。
——
台前的香不知不觉燃尽了。
祁裳倏地睁开眼。
过往种种,如烟一般消散。
祁裳冷眼注视着眼前的疯女人,没有丝毫惊讶。
这一路宫中巡卫似乎得了密令,有意对她放行。
她畅通无阻的,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
“你杀了倾儿,是你杀了他!”柔妃一头秀丽的墨发此刻凌乱堆砌在头上,脸上脏污不堪,指着跪在蒲团上的祁裳,声音尖锐无比,“你当初借了我的腹生的他,你却没有护好他。”
祁裳淡然启唇:“我只应允你日后的荣宠不断,并没有答应要照料好他。”
拂袖起身,祁裳又道:“我扶他做太子,不是因为他多有能耐,而是因为,我贵为皇后,是他攀上了我的名头。”
见柔妃愣住了,祁裳笑了:“我威慑秦缦,让她死了夺位的心,助秦倾登位,是他自个儿没把握。”
“你个毒妇!毒妇!”
祁裳撇唇,故作思考状,“说起来,你的倾儿早就死了。在皇城这个家伙,是我命人随手从民间乱葬岗里捡来的孤儿罢了。”
“胡说,胡说,我要杀了你!”
祁裳心里早已有了死意,借着柔妃发疯,摁着她手里的簪子,刺向自己的心口。
就让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缓缓闭上眼,嘴角掀起了一弯浅笑。
甚好。
古代的故事留在古代,现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穿越总局办公中心高层会议室。
“局长,时空裂隙已经修补好了。只是,那一批参加实测的玩家因为本次秘密执行的穿越计划涉及模拟死亡感受,实施强度过大,关于玩家心理健康这一块难免受到影响……”
“让一切都回到原点吧。”男子修长的手臂西服的袖口的纽扣泛着银光,转椅悠悠转了半圈,忽地停住,男子缓缓出声。
“好,我这就通知博士,本次实验正式结束。”局长秘书紧接着又道:
“后续的治疗也需要花费不少的资源,纪氏集团也承诺会极力配合我们总局完成对玩家的补偿措施。必要的时候,比如,玩家戒断反应太过严重,一旦征求玩家同意,我们相关技术人员可以及时提供消除相关记忆的后续服务。”
【《记昨日书》游戏正式上线发布会】
“欢迎来到《记昨日书》官方游戏正式上线的发布会,我是本次活动主持人米小甜。以下是参会嘉宾:穿越总局局长司半先生,帝都市场监管局夏禾女士,消协帝都分会主任楚红女士,纪氏总裁纪风月先生,电竞高玩人气选手及《记昨日书》官方游戏代言人边祉先生……好了,除了以上特邀的领导嘉宾之外,我们还邀请了本次取得杰出成就的实测玩家们一起上台开启一场趣味横生的圆桌会,内容就是分享本次的穿越体验以及游戏过程中印象最深的事情……”
纪风月一身白色西装,正襟危坐,戴着眼镜的目光锁定坐在沙发角落那抹纤细的身影上,薄唇紧紧抿起。
“话说,嫂子怎么看你的眼神这么冷漠?难不成上台紧张了?”边祉也注意到了台上略微拘谨的年轻女子,忍不住别过头,在纪风月身边窃窃私语。
好不容易结束了活动,纪风月避开了记者的采访,走了嘉宾通道,快步到了化妆间。
“纪总,你找谁?”
“那个叫‘小九’的玩家还在里面吗?”
“哦,她刚刚卸完妆,接了个电话,说是要赶回去加班,这会儿应该出了电视台,去二号的地铁口了。”
纪风月扭头,毫不犹豫地快速离开。
“小九!”一路拾阶而下,纪风月赶到了地铁口。
站在地铁闸机口,扎着利落的马尾的小九闻声转过头。
“纪先生,您好。有什么事儿么?”
纪风月满心希冀的大步走到她跟前,却对上了一双极为淡漠疏离的眼眸,原本在脑海中百转千回的话生生止在了唇边。
小九眼里有些困惑,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先走……”
喉结动了动,纪风月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回去的路上小心。”
小九解锁了屏幕,扫码入闸,一路小跑进了地铁。
“小九!”
抬头,是同事。
小九保持礼貌的微笑示意。
“刚刚那个帅哥是谁啊?我看着他一路追着你过来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今天也是参加活动第一次见。”小九耸了耸肩,撇唇,低头刷着手机。
“啧,有情况,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第一次见。”
“少来了,工作都做不完了。我哪有空去认识新的人。”小九打开了聊天群,有些分心。
不过,刚刚那个人的眼睛,看着是挺熟悉的……但就是想不起来以前在哪里见过。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小九有些头疼,狗老板又在群里骂人了。
地铁闸口,周围人流如潮。
纪风月杵在原地,垂首,一遍遍地回想着她刚刚在台上分享游戏里的经历。
她记得所有人,包括纪觞。
唯独,忘了他。
【纪风月的工作交接】
“哥,你想好了?”
“这回新开发的《记昨日书》民间篇,你也要亲自去一趟?”
边祉皱着眉,反复询问了n遍。
纪风月拉开抽屉,递给他一个蓝色的锦盒。
“这什么?”边祉晃了晃那个丝绒盒子,里面的东西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声响。
纪风月的指尖点了点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上面空荡荡的。
边祉又惊又喜,“你终于肯把我妈的遗物还给我了……”
纪风月摇了摇头,叹息:“曾阿姨临走前叮嘱我,等你能独当一面,才能把她的遗物交给你。”
边祉打开了锦盒,掏出了里面一柄银质钥匙,直皱眉,嫌弃道:“这是什么,说好的腕表呢?”
“这是保险箱的钥匙,等我走了以后,你打开,里面有你想要的。”
“不,不是,哥,你不对劲,你这话说得,像是在交待后……”边祉攥紧了手里的银质钥匙,忙住了口。
纪风月没有往日那般严肃谴责,反而目光柔和,极为耐心叮嘱:“纪家旗下的产业,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
“不是,哥,你这回真的不打算回来了么?”
纪风月扯了扯嘴角,“我做错了一件事,亏欠了一个人。我要把她为自己亲手选的人生,还给她。”
边祉瞳孔倏地放大,猛地想起来,原本登记回来的玩家名单里,的确多了一个人。
难以置信是出自他这位一向循规蹈矩的老哥的手笔。
“纪总,您订的花到了。”特助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纪风月拉开办公椅,“我要去一趟穿越总局。”
边祉望着纪风月捧着花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这回他的老哥和嫂子的重逢,怕是追妻火葬场了。
“边总,纪总嘱咐我带您去找保险箱。”特助交接了手里的花束,便赶到了边祉跟前。
边祉拿着钥匙,忐忑地打开了特助从柜子高层里搬出来的保险箱。
边祉一眼就看到了那条他心心念念的腕表。
将腕表捧在手心,边祉眼里不可控制地闪烁着一层薄薄的泪光。
特助看得一愣一愣的。
往日嚣张洒脱我行我素惯了的小边总,居然也有这样感性的一面。
“当初我不懂事,在外面鬼混,连我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条腕表,是他的妈妈唯一的遗物了。
边祉年少不知,为什么他的妈妈甘愿把自己的东西留给一个丈夫跟前妻的孩子。
因此心里充满了对纪风月的不满,处处同他作对。
可他哥实在太能忍了,每次看起来在凶他,实际上都帮他把许多公司的流言挡在了外头。
还一直默默支持他去做电竞。
特助见他这般醒悟的状态,稍稍放下心来,提示道:“边总,那旁边的信封,你拆开看看呢?”
边祉拆开了那套信封,取出了里面的字条。
钢笔水渍一笔一划隽永有力。
是他哥的字迹。
“这条腕表,是曾家的信物,拿着它,可以去找曾家的律师,那里有曾阿姨专门给你的股份。另外一份纪氏的股权转让书,我也委托好了纪家的律师,到时候他会联系你。”
边祉自责得险些没拿稳手里的腕表。
他先前真不是个东西。
【纪风月童年走失记】
我十岁的时候,失足落水。
当我醒来的时候,穿着警服的叔叔问我妈妈的联系方式。
我张了张口,一下子发不出声音。
冷静下来以后,我才发现,一些关键信息,我忘得差不多了。
他们在我的衣服口袋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我的身份的东西。
我咬牙,在深蓝牛仔裤兜的夹缝里掏了半天。
竟然真的被我掏出了一样东西。
他们诧异地凑上前,看着我手里的那张字条:
姓名:纪风月
年龄:10岁
生日:11月13日
他们对视一眼,这种情况极为常见。
于是,他们决定先把我放在当地就近的福利院。
期间也有不少丢失了孩子的父母来找人。
不停地抽血检查,比对DNA信息,我已经麻木了。
印象里,我的妈妈,眉眼生得好看,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冷漠的女人。
做什么事情都不带丝毫情感。
当然,做的饭菜也很寡淡。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对这个女人的记忆却一直在,讽刺的是,我记不起来联系她的方式。
很奇怪的是,她从那以后,像是彻底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还有更奇怪的,就是我所在的这个福利院。
这里的小孩哭着的时候,都说自己没有妈妈,当时的我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有妈妈的,只是她没找到我,我也找不到她。
我不喜欢说话。
我觉得他们吵闹。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
我亲耳听到院长和一对领养的夫妇说,
我的性格不好。
我以为,我要在这个福利院里一直一个人待着。
直到有天,我碰到了一个比我小了四岁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很喜欢笑。
我没有看过她掉眼泪。
“你叫什么?院长妈妈叫我‘小九’。”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但是你为什么不笑啊,你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我伸手,想让她喋喋不休的嘴巴闭上。
却被她偏头躲开,我一个探身,误打误撞捏住了她的娃娃脸的腮帮子。
触感不错。
肉乎乎的。
有点可爱。
我收回手,避开了她那双委屈的圆溜溜的眼睛。
好几次,我都觉得她的眼睛里的泪水都在打转,可她就是不哭。
我有点好奇,她哭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小九,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呢?”
“没有哦。”
我路过了钢琴房,再次偷听到了她和院长的谈话。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她也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小纪啊,来得正好,后天你生日,你要什么礼物呢?”
我没想到,这回的偷听会被院长当场抓包。
“我不用礼物。”我梗着脖子,严肃拒绝。
“噫,我们的生日在同一天哎。”小九探了个小小的脑袋,扒在门框上,语气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轻松。
我也是才发现这个小话痨的生日和我竟然是同一天。
“纪哥哥,我们一起过生日好不好?”小九上前一步,拉着我的手,晃了晃。
我居然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见鬼的过生日。
每次一到我的生日,就是那个女人脾气最差的时候。
所以久而久之,我一点也不想过生日。
小话痨在看到我点头以后,笑了。
这回,我觉得她笑得还挺好看的,那一瞬间,我忽而不期待见到她哭的样子了。
我想,让她一直这样开心。
于是,我不自觉的跟着她一起嘴角上扬。
“纪哥哥,你笑起来,果然很好看呢!”见状,小话痨的圆溜溜的眼睛亮了亮。
见到她的心情似乎变好了,我很是受用,于是嘴角的弧度咧得越发大了。
“小纪,小孩子就是要这样多笑笑,真好啊!”院长欣慰地揉了把我的脑袋,颇为满意地走了。
生日会的前一晚,我被院长叫到了办公室。
一路上,我的脚步有点沉重。
直觉告诉我,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办公室内,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眼镜,朝门口的我大步踱来。
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满是抗拒。
奈何力量悬殊有点大,推不开他。
当男人将一份早就做好的亲子鉴定摆在院长的桌面上时,我被那个自称是我亲生爸爸的男人接走了。
到了那个男人家里,我的房间在三楼尽头,而那个男人的现任妻子,住在二楼。
我的隔壁,是那个男人和他现任妻子生的孩子,叫做“边祉”。
他们要我叫他弟弟,
我见识到边祉的小时候,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的样子。
念在他和福利院的小话痨一样,都比我小四岁,我不和他计较。
但不代表我好欺负。
让我意外的是,边祉的妈妈,那个男人现任的妻子对我挺好的。
好到我差点都忘了我的亲生母亲是谁。
边祉的妈妈是曾氏集团的千金,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但是她才四十多岁,便患了癌症。
我记得她的临终嘱托。
“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就交给你了。交给你,我很放心。”
我拒绝了她的股份赠送,只答应帮她的混账儿子暂时保管属于他的财产。
好在边祉那个家伙没有让我失望。
——
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放弃关注那个小话痨的动向,她的高中是在勤工俭学下凑足学费读完的,至于大学,我把我刚毕业赚的第一桶金作为资助,以纪家的名义寄了过去。
因为边祉喜欢电竞的关系,刚巧纪家新开发的产业和我个人创建的工作室有技术合作,那个男人生前倒是做了件好事,全力支持我和边祉开发了《记昨日书》这个游戏。
还把他的得力助手技术部的小张调动到了技术大楼,参与研发这款大型创新型游戏。
《记昨日书》经过第一期的宫斗加入末世生存元素后运行基本趋于稳定,由于投入高额的奖池瓜分机制,激发了不少玩家的行动力。一时间,这款游戏在市场上的热度居高不下。
于是我当机立断让团队着手开发《记昨日书》的民间经营篇。
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去找我的小话痨了。
【树下重逢】
“兄台坐船要去何处啊?”
“我要去江南。”站在船舱外,一人眉目俊雅,一袭白衣若水,宛若天上仙。
“江南好啊,风景如画,春水如蓝,美不胜收。”船夫摇着橹桨,疑惑:“不过,兄台这是去江南作甚?”
“寻人。”
“寻人?这人海茫茫的,可太难找了。”
“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她。”
船夫愣了愣,方沉吟道:“看样子,兄台所寻之人,非同一般;莫不是,心上人?”
纪风月仰头望着那一轮冉冉上升的弯月,但笑不语。
人是心上人,月,却不知能否圆满。
江南水域,停泊的船舶数只。
两岸旁白墙黛瓦,绿柳依依。
“来来来,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九年民宿。今日正式开张!”
一阵敲锣打鼓之后,门前舞狮队越发卖力地招揽新客。
“不好了!九娘子,你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仰躺在美人榻上,小九的脸蒙着一张精致的绣帕,眯着眼晒着太阳。
“隔岸那边开了一家风月客栈,看起来想和我们抢生意啊!”隔壁胖婶冲进后院一阵咋咋呼呼的,惊得小九脸上的帕子都掉了。
“哎呀,小九别睡了,快醒醒!”胖婶晃了晃榻上的猫一样的身影。
别说,这九娘子,生得鼻子眉毛眼睛的,有模有样的,就是看着挺懒惰的。
打了个哈欠,小九懒懒地抻了抻胳膊,“没事儿……我开民宿,主打一个任性,开心就好。我希望,愿意来我这儿住的客人们也开心。就够了。”
胖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叹道:“不过,客栈老板生得真真好看啊!”
“嗯?那高低得去瞧瞧热闹了。在何处?刚刚说,叫什么来着?”小九躺平养老一阵子以后,感觉有些无聊,正愁没有人解闷子。
“风月客栈。”
小九闻言,瞬间冷了脸。
重新蒙上帕子,继续瘫在美人榻上。
“哎,不是说了要出门看热闹么?”
“没事儿,突然想到了一个混蛋玩意儿。等我睡会儿消了气先。”
“哎,年纪轻轻的,性子奇奇怪怪的……”胖婶摇摇头,将胳膊上挎着的一篮子土鸡蛋放下,刻意放轻了脚步,出了后院。
听到“风月”这两个字,小九就想起来那家伙说好会尊重自己的想法帮自己出宫。
的确出宫了。
可是一闭眼一睁眼怎么又回到现代世界了。
因为戒断反应太严重,她只能和穿越总局申请相关的记忆弱化。
直到穿越总局某天突然联系了自己,再次给自己回到那个世界里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确认。
在办手续的时候,她也意外看到了自己被遣返回现代世界的代理单子,上面的代理人,正是纪风月。
原以为是乌龙事件,却不曾想到是纪风月有意的谋划。
她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全部的记忆之后,真的对这个家伙咬牙切齿。
以至于听到和他的名字相关的信息,小九就觉得浑身刺挠得很。
——
又一日春和景明。
“哎呀哎呀,九娘子,别整日闷在屋子里了。”
“胖婶儿,让我多睡会儿吧,春困着呢……”小九低垂着脑袋,小声嘟囔着。
“别睡了,真当自个儿是猫呢!”胖婶叉腰,挥了挥手里的小手帕,好一阵挤眉弄眼,盯着小九的眉眼,笑得意味悠长:“咱们江南的元灯节到了,村口不知是谁花了大价钱移栽了一棵生长了多年的姻缘树。你到了晚上好好打扮一番,去树下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良人啊……”
小九忍不住张口又要打哈欠,却在下一刻被胖婶拉到了隔壁的隔壁的裁缝铺子,“来来来,梁大娘,您可得替我们九娘子好生做一套漂亮的衣裳!今夜好觅个俊俏郎君共度良宵啊!”
“胖婶!”小九羞恼得直跺脚。这话是一贯内敛秀丽的江南人能说出口的么?
胖婶挠了挠头,笑眯眯道:“哎嘿,胖婶我啊,一贯说话直率,九娘子多担待啊!”
“得嘞!九娘子,老朽的手艺,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高超,瞧好吧你嘞!”
梁裁缝手起针落,动作利落得很。
姻缘树下。
灯会。
烟花。
空中散开,一点,两点,让人目眩神迷。
小九站在树下,片刻的恍惚。
不远处的长桥上,那身形高挑的男子,一袭赭红长衫,举着一盏花灯,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朝她缓缓而来。
腰带别着的流苏佩珰作响,小九提起腰间宽大的水色裙摆,转身便要走。
“小九,你要往何处去?”弯唇,他倾尽了温柔道。
小九摆了摆手,没有回头,“这世界之大,总有我的去处。”
纪风月浅笑着跟上,“你只管往前走。”我会在你身后,护你周全。
与此同时,对面的廊桥上,站着一个墨色锦袍的男子,眺望着那抹水色的身影。
身旁的随从见状,忙开口:“陛下,可要将那女子……”
“不必,她这样,挺好的。”
是活生生的小九呢。
沉闷的宫闱,确实不适合养一朵本该生在云端的凌霄花。
墨色锦袍男子放下手里的花灯,转身下了廊桥,回到了华丽的马车里。
“回宫么?”
“嗯,再不回去。御书房的奏折又要叠成山了。”他要将这偌大的江山好生守住。
他要让那朵凌霄花,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中,活得自由畅快。
番外完
后话:
网上看到一段话,分享给亲爱的女孩们:
“不必祝她开花;
不必教会她爱。
她,不必勇敢,
不必慷慨,不必乖。
祝她热烈,留白,
祝她把世俗的目光,一裁再裁。
祝她在人生海海,尽兴,开怀。”
——祝她往后余生,活得畅快。
——感谢相遇,小九,我的女孩。
《宫女的随身冰箱》 怀戚/文 2024.9.30完结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其它网站均为盗版。
写完这本,感受真的很不一样。
我能体会每个人物的喜怒哀乐,因此花了挺久的时间写了他们的结局和番外。
如果后续想看哪个人物的if番外,点点收藏,收藏到一百的话,在文下留言,我看到的话,会抽空更新福利番外的哦。
感谢耐心看到这里的宝贝们,比心~
另外戳戳我的新文收藏吧~你们的收藏是我坚持日更的动力呀!
《入春序[穿书]》怀戚/文
《恶毒女配的DNA又动了》怀戚/文
除了晋江,其它平台转发的全是盗版!
感谢支持正版的宝贝们,mua一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番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