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阿辽去敬王府吧。叶进终于挤出了回答。只是十三娘，可不可以求你……
放心，我会让禹翠教他的。
多谢。说完这句话，叶进仿佛浑身力气都被卸下。青十三娘不着痕迹地撑了她一把，轻声说道。
既如此，等下回去便叫阿辽来后院，小心些别被人看见。你也一样，今晚我会让瑾时在这里教你些行路之事。都注意些，别说漏了嘴。
叶进点点头。青十三娘加重了手上支撑的力气，又加了一句。
阿辽明日就得启程。有什么话，今日抓紧些说吧。
少女闭上眼睛，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叶辽很快地接受了这个决定，甚至看上去有些欣慰。叶进红着眼圈，告诉他自己今夜要去青十三娘处，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许不能送他出门。听了这话，叶辽勉强弯起的嘴角终于僵住了，随即低头无声地落下了眼泪。
……阿姐别哭，你放心，我一定……
叶进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我也会很快出发，很快从西珏回来，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联系你，我们再商量接下去的事情。在那之前，你只要好好地呆在那里，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过，什么都不知道。安分做事，多吃饭，保重身体……要相信阿姐，好吗？
好。叶辽鼻子一酸，本已经刹住的泪水再次从脸颊上滚落。他也想像阿姐嘱咐自己一样对叶进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满心羞愧难当。
叶进见状，勉强自己笑了笑，替弟弟拂去泪水。
你也别哭了，快去吧，阿翠还在等。她当初也是父母双亡，被亲戚卖给人牙子，最后才被青丝坊买下。听说在跟着十三娘之前，阿翠在坊中也是吃过苦的。如今你也要先在人牙子那里转一道手，进了王府只怕也得熬些时间才立得住脚。所以她教你的，你一定要好好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嗯。叶辽揉了揉眼睛，也冲叶进勉强一笑。
那我走了，阿姐。
少年逆着光，叶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弟弟转过身的背影如此单薄。这也许是他们的永别……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叶进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扎入掌心，像是要用疼痛将这个不吉利的念头斩断。不会的。她在心中默念。我们一定都会活下来，会重逢，会顺利报仇，会扑灭那场一直燃烧的大火。
如她所料，叶辽一直没有回来。也许在禹翠的课上完之后他会在青十三娘那里短暂休息，然后便用新的身份被赵远亭直接送走。叶进独自坐在昏暗的小屋中，呆呆地注视着地上的光芒逐渐消失。月挂中天时，一日水米未进的少女猛的站起，推开门，迎着冰冷的夜风悄无声息地向着青十三娘的住处走去。
凭借着过人的听力和视觉，她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巡夜的杂役。虽然已经是三更天，但青十三娘的屋子里依然点着一盏孤灯。叶进绕开前厅里打着瞌睡值夜的小丫头，来到青十三娘的寝室门外。她轻轻叩了叩微微漏了一丝光线的窗格，灯火立刻熄灭了，随后两个人影从门中走了出来。
青十三娘在唇边竖起手指，带着默不作声的叶进和花瑾时向屋后走去。那里有几间空屋，原是给小丫头们上夜听吩咐用的，今夜却不知为何空无一人。青十三娘打开屋门，向二人示意进屋，自己却没有进去。清冷的夜风中，她的声音比风声还轻。
瑾时，阿夜马上要去西珏的商队讨生活了，这三日由你教她些行路之事，免得她走不到西珏便要遭难。为免人多嘴杂，这件事只有你和禹翠知道。好吗？
是。坊主。
花瑾时一改平日的桀骜不驯，恭敬地向青十三娘行礼。屋门无声地在背后关上了，留下叶进与貌美的少年面面相觑。
……没想到你还真的不与翠姐姐争下任坊主之位。
青十三娘一走，花瑾时立刻恢复了倨傲的姿态。
叶进无心与他分辨，冷冷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花瑾时不由得一愣。面前的少女虽然向来不与坊中人亲近，但总还是会摆出一副与人为善的虚假微笑，因此虽然是半路被坊主捡到坊中的，倒也一直相安无事。花瑾时一向听禹翠抱怨，知道叶进身手不错，但也只是知道而已。如今被她剑锋一般冰冷的眼睛盯着，倒不知不觉地后背生了一层薄汗。
有这本事，还要我教什么。花瑾时在心中默默埋怨。他叹了一口气，从靴子中抽出了一卷图纸，就着月光铺开在叶进面前。
看好了，这是大毓到西珏的地图。就先从认路开始记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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